天色漸黑,處在煎熬之中的葉靜客並沒有注意到這個,胸口心臟的位置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身上的汗已經把衣服完全打溼,疼的恨不得撕開衣服,就在承受着堪比炮烙之刑的時候,被衣服遮擋的胸口的位置,那個無端出現的蓮花印記在一點點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粉色的花瓣顏色變的越來越深,花瓣愈發的逼真,上面的脈絡清晰可見,緊湊在一起的花瓣顫顫巍巍的展開……
就在葉靜客疼的失去意識的之前,聞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香味清清淡淡,彌久不散。
“爺爺,這是什麼?”瘦瘦小小的葉芙蕖躺在病牀上,看着爺爺手心裡的紅繩裡綁着一個微黃的圓滾滾的顆粒,小臉上全是好好奇,她的身體特別,不能碰到外面的東西,即便是最不起眼的東西都會要了她的命,看慣了那些冰冷的機器,這個與衆不同的小東西在她眼中十分的可愛。
“這是一顆能給芙蕖帶來幸運的蓮子,帶上這個以後身體就會越來越好,什麼時候都不要摘下來……”爺爺笑眯眯的給她帶到脖子上,低頭輕輕的親了她頭頂一下,眼底無限溫柔。
滿是針眼的小手摸着那蓮子,眼睛瞪的大大大,這個叫蓮子啊,帶上這個以後就不用吃那麼多藥打那麼多針了,真是好東西呢,她一定好好的帶着。
第一次被允許貼身帶着東西,即便是個小小的蓮子,葉芙蕖也非常高興,聽話的整天帶着,喜歡照鏡子,看着那顆小小的東西,小臉慢慢漾起了笑容,這是她的護身符!
鼻間的清香一點點驅散了腦中的混沌,前世那些已經忘記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閃過,身體殘留着的痛感和那些片段混在一起,讓慢慢清醒起來的葉靜客一時分不清是在夢中還是現實,忍着疼坐起來,只看了一眼葉靜客就確定自己是在做夢。
夢裡她好像身處在一個湖邊,周邊都是彌天大霧,白色霧很重,看不清裡面,她現在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看四周,視線完全被湖邊一枝蓮花捕獲,碧綠圓盤一樣的葉子鋪滿湖面,只露出一點的清澈湖水託着花朵,粉色的蓮花剛剛盛開,在水中亭亭玉立,花瓣晶瑩剔透好似發着淡淡的白光,精緻美麗的彷彿琉璃一般,嫺靜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如果此時有風吹過,葉靜客幾乎都可以想象到那隨風而起搖曳的妙曼身姿有多迷人,好似被蠱惑了一般,葉靜客的手不由自主的向那蓮花伸去……
手剛觸摸到花瓣的邊緣,還沒有仔細感受那份柔嫩,那花瓣驀地消失,像是鏡花水月一般,一碰便破碎的不留一點痕跡,葉靜客楞了一下,如果不是還剩下三個花瓣,她幾乎以爲眼前這美麗的不真實的蓮花是幻影,實際上並不是,那片花瓣雖然消失了,可是手指肚上卻多了乳白色的液體,這完全超出常理認知的情況讓葉靜客不由得想起西遊記裡面的人蔘果——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
既然是在夢裡,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足爲奇,葉靜客只楞了一下神,便低頭看着沾在自己手上的那東西,乳白色的液體如鍾乳一般散發着比花香更沉靜的香甜,鬼使神差一般的,葉靜客擡起手指放在嘴邊,吮了吮,一股散發着清香的甘甜滑入喉嚨,明明入口的時候有股冷冽的冷,可嚥下去之後卻感覺有暖流迅速向四肢百骸涌去,像是浸泡在溫度適宜的溫泉中,又像是被溫軟的陽光撫摸過一遍似的,原本因爲疼痛而疲憊不堪的身體奇蹟般的變得輕快無比,葉靜客舒服的眯了眯眼睛,看來這是個好東西啊。
因爲是在做夢,倒也不怕吃這些不明不白的東西,既然吃了這東西能讓自己不那麼難受,那還等什麼?
葉靜客絕對是個很務實的人,欣賞完這蓮花給予的驚豔之後便忍不住再次把狼爪伸向第二片葉子,這次她有了心理準備,摸過去的時候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果然在她手剛碰到那粉色花瓣邊緣的時候,整片花瓣再次化作乳白色的液體,即便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幕,葉靜客都覺得神奇的不得了,夢是人在睡眠狀態下產生想象的影像、聲音、思考或感覺,夢到蓮花她倒是可以理解,畢竟自己一直以來都跟蓮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可是花瓣化成瓊漿這種事情她可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想象,原來她本人比她所瞭解的思維還要更發散些……
牛嚼牡丹一般把四片葉子都“吃”到肚子裡,肚子裡竟然有了飽的感覺,吐一口氣都透着那股特屬於蓮花的香味,人都是吐氣如蘭,她倒是好,吐氣如蓮,葉靜客自嘲的想,這個夢可真是不錯,能多留在夢裡一會兒就好了,省得清醒之後再受那痛苦的折磨,剛纔那股被火烙的感覺簡直要了她的小命了。
正想着要不要調整個更舒服的睡姿加深一下睡眠,忽然耳邊聽到熟悉的聲音,“靜客,靜客,醒醒吃點東西吧……”是她孃的聲音,嗓音低啞,透着明顯的不安和焦急。
葉靜客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娘”,嘴巴張了張沒有發出聲音,她有些糾結,實在是怕了,萬一醒了之後再疼成那樣,豈不是要嚇到娘和哥哥,她心裡又有些奇怪,每次不管她睡到多晚娘都不會喊她,到吃飯的時間也只會留飯讓她睡到自然醒,今天怎麼就喊自己了?
她心裡正納悶的時候,有腳步聲走近,然後聽到大哥葉靜楷的聲音,“娘,靜客還沒醒嗎?這都睡了一天兩夜了,再累也不能睡這麼久,肯定是被刀割傷了流血過多的緣故,不行,我得去找大夫……”
一天兩夜?葉靜客眼睛一下子瞪圓了,自己竟然睡了那麼久嗎?難怪她娘着急叫她了,這下她可顧不上怕不怕疼了,想要趕緊醒過來,可是要怎麼醒?使勁睜眼?現在她眼睛已經瞪的快要脫窗了,用力擰了手臂一把,嘶……真疼啊,情急之下她下手有點重,靠着手腕的小臂處明顯紅了一片,這夢也真是夠真實的了,疼痛和印記都能這麼逼真,不,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趕緊醒過來告訴娘和大哥自己沒事。
醒過來,醒過來,快點醒過來,從夢裡出去,出去……
眼前“呼”的一閃,遮天蔽日的大霧沒有了,清澈的湖水沒有了,圓盤似的荷葉沒有了,看到的是熟悉的屋頂和兩張焦急的面孔,這次葉靜客終於能開口說話了,“娘,大哥,我沒事……”
見她睜開眼睛,溫氏長出了一口氣,面上也緩和了些,把手放到葉靜客的額頭試了試,很正常,“靜客,哪裡不舒服跟娘說,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可嚇死娘了。”
“一天兩夜?”葉靜客說道,想要坐起來,還以爲趟這麼久身體會很僵硬,但卻輕鬆的直起了腰,更讓她覺得有些不能理解的是,之前的疼痛完全消失了不說,此時的身體就像是在夢中那樣舒暢,從內到外甚至每個毛孔都透着神清氣爽,有點像她二哥的腿剛拆下板子時候說的那句話——好像要飛起來一樣!
飛起來有點太誇張了,但葉靜客撐着炕邊,手微微一用力,身體輕飄飄的就落到了地上,幾乎都沒怎麼發出聲音,真有種身輕如燕的感覺,身體的這種變化讓葉靜客不由得狂喜,平時自己也能跳下來,可那動靜連房樑上的灰都能震下來,現在完全不同了,自己難道在夢裡修煉了什麼神功?睡夢羅漢拳?
溫氏和葉靜楷倒沒注意到這點,看到她醒了還很精神,臉上氣色紅潤眸子閃閃發亮,終於打消了想去找大夫的念頭,忙着去給葉靜客弄吃的。
葉靜客根本沒覺得自己睡了那麼久,就算是疼的死去活來的時候時間過的非常慢,她也隱約知道其實並沒有多久,當她坐在椅子上對着她娘做的噴香的飯菜的時候,雖然也有食慾,但卻沒有吃多少——肚子根本不餓,如果她真的睡那麼久沒有進食的話,肯定會把桌子上所有東西都給扒拉光,可是隻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筷子,摸着癟癟的肚子,葉靜客面上平靜心裡卻像是翻江倒海一般,她娘和大哥的話當然沒有錯,是她的遭遇太離奇了,夢裡她吃了蓮花瓣果腹……如果那真是做夢的話,那她現在呼氣時候依舊能嗅到那清香的味道,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嗎?
葉靜客並不覺得是這樣,腦中出現千頭萬緒,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一時又尋不到蹤跡,爲了不讓娘再擔心,葉靜客也不敢發呆,積極的幫着溫氏收拾碗筷,灑水掃地,還想要洗衣服,溫氏一把搶過木盆,指了指她包着的厚厚的左手,葉靜客討好的笑笑,這次沒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