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哪有?”老大媳婦和老四媳婦異口同聲否認,只是那一臉尷尬之色,是誰都瞧得清楚。
老妖婆用力搖頭,看着她們狠狠的說道:“你們少在這裡裝蒜,我在屋子裡呆着,難不成,誰拿過什麼,打過什麼東西,我還記不清楚嗎?我是眼睛花了,可也沒到什麼都看不見的地步。”
“你們就算少賠一個子兒,我老婆子都和你們沒完!這兒是我孫女的地盤,這些東西都是我孫女應得的。所以你們都別想耍賴!拿了的給我孫女還回來,損壞的賠給我孫女!”
“娘,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還嫌我們不夠亂嗎?”莊二姑一看老妖婆這樣向着莊千落,立時就有些不幹了,乾脆直接開口打斷她翻來覆去要大家賠錢賠東西的話。
雖然老妖婆指責的人裡沒有她,可是老妖婆話裡話外都向着莊千落的意思,卻是讓莊二姑十分惶然的。
老妖婆從前對她的好,她一直都清楚,也一直都覺得這便是自己娘理所應當的。
也可以說,這是她一輩子都不珍惜,也本能的篤定不會失去。
可是如今,見到原本一門心思都向着自己的娘,突然就改了口,向着另外一個人,莊二姑的心裡,是真的說不出的難受。
那種原本覺得勝券在握,覺得永遠都不會失去,突然就屬於另一個人了。
她心底裡的那股落差,就彷彿從雲端墜到地面,真是難受的快要死了。
誰知道,從小到大都沒對莊二姑說過一句高音的老妖婆,聽到她這句話,卻是狠聲的回答:“亂!亂!亂!亂!這個家,從你爹還沒死,就因爲我亂成了這樣。是我不對啊!是我這個當孃的錯了,纔會養育出你們這一個個白眼狼!”
老妖婆說着說着,突然就淚如雨下,她擡起蒼老得皮包骨的手指,將屋內三個孩子,一個個的指了指,然後突然就跌坐在炕上。
這是莊千落見到,老妖婆第一次這樣默默的流淚。
可以說從前老妖婆的哭聲,就像她的一種武器,只是爲了攻擊別人。
如今這種默默流淚,卻是真的傷到了心。
莊千落心裡有些不舒服的撇開臉,即便心疼老妖婆,她也不能再被她的眼淚打動。
只要有老妖婆一天,莊家和莊母就都不得安生,所以她真的不能心軟,真的真的不能!
“娘!”莊老大喚了一聲,聲線有些發顫,可見也是有些動容了。
莊老四則是陰沉的盯着莊千落,似乎根本就沒聽到老妖婆在說什麼。
老妖婆不停的擦着眼角,強迫自己不哭出聲音來,頓了好一會兒,才抽了抽鼻子,說道:“過去的事兒,再後悔也沒有用。雖然我這一輩子都很失敗,把你們一個個養大,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給我養老,可是好在我還有老三。老三不在了,還有老三家的孫女。”
“如果你們還念我生養過你們,就一個個的都消停的離開吧!這個家沒給過老三什麼,如今千落要回去的東西,也不過是想給我這個孤苦無依的老太婆一個依靠。”
“你們一個個的有手有腳,到底還來這裡鬧什麼?難不成,真的要把我氣的一口氣上不來,見了你們爹,你們才甘心嗎?走吧!走吧!都給我走吧!我誰都不想看見,更是誰家都不會去,我只要千落。”
莊千落聞言心底難受的像在抽、搐,可是老妖婆這番話,卻正是把她的計劃一步步無心的破壞啊!
先別說不利於她報仇,就算是能報仇,莊家的其他人和莊母也是不能再和老妖婆在一起的!
“奶奶,我……”莊千落剛要開口拒絕老妖婆,卻只說了一個字,就被老妖婆打斷。
老妖婆無力的搖着自己枯槁的手,輕輕的搖搖頭,搶話道:“千落,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奶奶知道自己沒福氣,也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奶奶不怪你的決定,也沒有難爲你的意思。你家……你家不歡迎我,我是知道的!”
“你心裡想得是什麼,奶奶也是知道。其實你上次說得對!奶奶有房子有田地,現在也不是不能動,沒有無法過日子的可能!所以奶奶不爲難你,也聽你的話。”
“我準備去看看,村子裡有誰是可靠的,到時候把田地租給他,讓他平日裡幫我張羅一下家事,自己過日子也省心!奶奶這麼大歲數,也不求什麼大富大貴,能湊合活着也就滿意了!”
“我……”莊千落有些慚愧的低下頭,心底複雜的仿若亂掉的毛線團一般,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老妖婆此話一出,屋子裡瞬間就安靜了。
因爲誰也沒想到,老妖婆居然自己提出了這樣一個計劃,真是打得她們措手不及。
“娘,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外人照顧你,怎麼會比得上自家人用心?娘,我知道自己過去做錯了,也知道傷了你的心,可是隻要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女兒保證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莊二姑的厚臉皮,和一貫拉關係的性格使然,她最先反映過來,口口聲聲求着老妖婆。
老妖婆卻是疲憊的搖搖頭,似乎連看她一眼都覺得會把心看碎一般,堪堪的撇過臉連一句話都沒說。
莊千落聞言趕緊附和:“奶奶,其實二姑說得也不無道理。與其把你交給陌生人照顧,倒不如讓二姑照顧你。奶奶,我也不是這一去就不回來了!每隔一段時間,我還是會回來看你的。所以你不用擔心!也不用想念我的。”
老妖婆頓了頓,終是點點頭:“那就聽千落丫頭的。”
只是這樣一句話,聽不出高興或者是失望,然而她的視線卻是一眼都沒看莊二姑,可見她到底對這個女兒有多不滿意。
其實很多事情在發生的時候,並不讓人覺得怎樣,只是一比下來,高低好壞立見。
既然老妖婆現在已經知道莊千落纔是對她最好的,心底裡對過去的事情後悔,也是情有可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