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着手中的各樣字據,許驚鴻臉上的笑容很快又隱去了。不看還不覺得什麼,一看之下,便讓他難以按捺心頭的怒火,這些世家命黑道中人所做之事實在太也卑鄙和無恥了。往往爲了一塊地,他們就可以殺人滿門,爲了一個看上眼的女子,更是無所不用。
將這些字據放到一旁,許驚鴻好半天才鎮定了下來,而在旁的孫再元看了這些後也是動了怒氣:“看來,這些把持着各種大權和利益的世家豪門對百姓的傷害已無法用常理來估算了。主公這次若真能將他們剷除,對天下人來說實在是件大好事。”
許驚鴻點頭道:“本來,還擔心會對朝局帶來什麼壞的影響呢。但我現在已經不會再有這樣的顧慮了,讓他們繼續存在就是對大宋,對我中原百姓最大的傷害!”
“主公打算從何處入手呢?”
“還是照既定的方針,從這三家入手。雖然那些人都該死,但最該死的還是方家!”許驚鴻用手拿出了幾張字據,上面留着三家的名號——曹、李、樑。
“這三家與方家的往來最是密切,從他們的身上尋找突破口,必能牽涉到方家!只要將方家鬥下去,我們國安司的名聲必然大噪,到時候再進一步行事便容易許多了。”許驚鴻隨後又給出了一番自己的見解。
對此,孫再元也是認可的。因爲他對方家也是懷着極強仇恨的,恨不能立刻就將這些傢伙都除去了。不過他還是謹慎地道:“這三家在朝中勢力也自不小,若沒有充分的證據,只怕也不好下手啊。雖然咱們有這些字據,可光憑這些只怕……”
“是啊。可惜我們國安司的權力還是太小了,若是可以搜查他們的府邸,情況便自兩樣了。”許驚鴻也不無爲難地道。正面與之交鋒,他們能勝的可能還是太小,即便已經有了這些人證和物證,而且那些商人到最後是否能堅持與他們同一陣線依然難說。
“不過,事情再難也得動手去做一做才能知道能成不能成。所以我決定這幾日裡還是要動上一動的。”許驚鴻在沉吟了一番後又道。這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明白,自己現在正是名頭大響的時候,若不能在這時候鬧出更大的動靜,勢必會更難行事。這也是他之前爲什麼想要在中秋節發動對世家的攻擊了。
對於許驚鴻的考慮,孫再元也是清楚的,他也點頭表示贊同。可是,他依然有着自己的擔心,在沒有任何機會的時候突然發難,真能起到應有的效果麼?兩人就這麼商量了一番,還是沒有可行之法,孫再元就暫時告退,去自己的房中細細琢磨去了。
而許驚鴻則在堂上看着其他的一些公文,國安司畢竟也算是個衙門了,自然還是有些公事需要處理的。這麼到了中午時分,一個被他留在身邊傳遞消息的十二生肖之一的忠戌狗便悄然走了過來:“都司大人,外面有消息傳來。”在這裡,他只把自己當是國安司的人,說話也是照規矩來的。
“哦?”許驚鴻立刻留了神:“怎麼,有什麼新的消息麼?”
“是的,昨天晚上,我們安插在方家的人帶出了消息,說方家幾個公子約見了一些世家公子,與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我們的人便在今天進行了細查,發現這些世家將要對都司大人設一個陷阱……只不過因爲那邊人地位不高,所以具體情況卻探不出來。”
“如此已經很好了,至少讓我有了防備。”許驚鴻說着眼中已有了鬥志閃過。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沒有動手呢,那些世家中人卻已經開始想先下手了。不過這說不定是打開眼下局勢的大好機會,借他們的行動,說不定能達成所想。
“你叫人繼續盯着他們,尤其是方家一定不能放鬆了。這幾日裡,我想就應該能有個分曉了。”許驚鴻最後又吩咐了一聲。
事情來得很快,下午之時,國安司就接到了一起似乎沒有任何疑問的案件。一個富家子弟當街調戲少女,因爲少女的兄長阻攔,而被其手下毒打,昏迷不醒。
象這種尋常的民事案件,應該是由京畿府來處置的。但不知道爲什麼,今天這案件受害人卻告到了國安司來了。而國安司衙門現在的作用爲何尚有些模糊,這樣的案件既然告進來了,自然也只有接下了。
看到所寫的被告是曹家的四公子曹允後,許驚鴻的心裡就知道其中有着什麼陰謀了。那邊方家剛與這幾個和自個走得最近的世家密謀,現在曹家公子就生出了這事,說兩者沒有任何聯繫,是誰都不會信的。
雖然如此,許驚鴻還是得公事公辦,命人將原被告都帶進了二堂進行審問。沒有過多的訊問,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就清楚了。曹允因爲在街上看到了這個叫翠妞的女子長的漂亮,就對其進行了語言挑逗和行動猥褻。那女子的兄長正好在旁,見狀自然不肯甘休,就與之起了衝突。
不想曹公子身邊帶了好些個壯漢,一見有人敢對自家公子不敬,上來就是一頓教訓,那人自然不敵,而被打得重傷,現在都還無法開口說話呢。
曹公子大剌剌地站在堂上,趾高氣揚地道:“不錯人是本少爺打的,那又怎麼了?我乃是輕車都尉曹家的人,別說是打傷你這麼個小賤民了,便是殺了他也不在話下。”
聽他這麼說話,同是普通百姓出身的衙役們自然是憤怒不已,但因爲這是在衙門裡,纔沒有破口大罵。而許驚鴻的面色也有些難看了起來,他看向那依舊在哭泣的女子道:“這位姑娘,你可還有什麼補充麼?”
“沒……沒有了,事情就是這樣的。”那叫翠妞的女子抽泣地說道,再配上一張楚楚可憐的面容,實在讓人心疼。
“好,曹允,你無視我大宋律法,當街傷人,自當受到懲處。本官今日便要替這位姑娘和他的兄長主持公道!”說着,許驚鴻猛地提高了嗓門:“來人,將被告曹允拉下去,重責八十大板!另外,傷者所要支付的任何費用都由你來承擔,不然休想走!”
“什麼?你竟敢對我動刑,你好大的膽子……”曹允聽得這話立刻就慌了,但卻還嘴硬地想要說什麼。可那些衙役卻不會再給他多說話的機會,幾個人如狼似虎地撲了過去,將他有些單薄的身子一下就掀翻在地,然後被押着出了二堂,在院子裡挨起了打來。
砰砰的擊打聲以及曹允的呼痛聲立刻就響遍了二堂內外,直聽得那女子也是一陣心驚膽戰。本來應該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的翠妞不知怎麼的反倒有些不安了起來,一雙修長的鳳眼不住地往後面瞟,似乎是在擔心受刑的仇人一般。
她的這些舉動全都落入了許驚鴻的眼內,但他卻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靜坐着等那曹允受完了刑。然後叫人拿來了供詞,讓雙方都畫了押,又叫曹公子的下人留下了百兩白銀之後,才放了人離開。
“姑娘,今後在京城行走還是小心些纔是。另外,若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記得報官,本官一定會爲你們主持公道的。”許驚鴻在把銀子交給翠妞時又仔細囑咐道。
“……多謝大老爺,小女子記住了。”那翠妞並沒有多少高興的意思,在草草答應了兩聲之後,便拿了銀子離開了。看着她匆忙而去,許驚鴻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神采,他知道,對方的陰謀已經開始了。
“哎喲,你他娘輕着些,哎喲……”曹家後院之中,曹允趴在牀榻之上,一個侍婢正小心地給他搽着傷藥,但顯然從小未曾受過如此酷刑的曹公子還是難以忍受,不斷地叫着痛。
而在離着牀榻不遠處的地方,則站着方家三公子方靜定。他見曹允如此的大呼小叫,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屑,但很快又消失了。他笑着道:“倒叫曹兄你受苦了。我們也實在沒有想到他許驚鴻真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對你下此毒手,不然也不會讓你去了。”
“孃的,別說你們,連我都沒有想到。”曹允一邊喊着疼,一邊大爲不甘地道:“總有一日,我要這姓許的死在我的手上,不然無法消我心頭之恨!”
“快了。曹兄這次的苦頭不會白吃的,在咱們一個個的算計裡,他許驚鴻蹦達不了幾日了。”方靜定忙附和了一聲。而後他又笑道:“不過曹兄這次受了這頓打,其實倒也有它的作用。本來,咱們是打算誣告他屈打成招的,現在看來是不用誣告了。”
“唔……”曹允聽了這話一愣,他不禁想到了之前的安排:“誣告?我怎麼覺得這都是你們算好了的啊,你們是不是早知道了那姓許的敢對我下手,才讓我去的?”
“這個……當然不是曹兄想的那樣了。我們可是交情不淺的兄弟哪,怎麼可能真讓你受這苦呢?”方靜定忙否認道,但只要仔細看他的表情,卻能發現他有些慌張。只可惜曹允是趴在那裡的,根本就瞧不見對方的神色。
“好了,曹兄受了這苦,這幾日就好好在家休養吧。剩下的事情,我們自會處理,到時候一定會讓曹兄出這口惡氣便是。”知道再說下去真會出什麼漏洞,方靜定便急忙告辭。
當方三公子離開後,曹允才恨恨地呸了一口:“你當老子真看不出來啊,你們當初就是這麼設計來着的。這次我被你們算計了,今後我一定會找回來的!”
這時,那正給他搽藥的女子擡了擡頭,赫然竟是那被他當街調戲的少女翠妞……
之後兩日,到國安司來報案的人就更多了。有被竊賊偷進家中盜去財物的,有與人發生爭執之後失手打傷了人的,也有店鋪被人放火燒掉,並且當場被人拿下的。一件件其實看來很是清楚的案件都報到了國安司這裡。
這讓那些有着刑名經歷的官員們大爲驚訝,怎麼這幾日京城會出這麼多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案件呢?而更出奇的是,這些案件居然都報到了國安司衙門裡來了。要知道,真正處理這些案件的應該是京畿府纔對啊,即便有一兩個不懂規矩的這麼做了,也不至於讓所有人都選擇此處啊。
當然,也有一個理由是說得過去的,那就是國安司斷案公正,讓百姓更加的放心。所以百姓們出了事情,自然就先想到了國安司。這自然是個好兆頭,但一些細心的人還是察覺到其中有着什麼更值得玩味的原委。
“雖然這些案件看上去幾乎沒有任何的問題,但這已經是最大的問題了。”孫再元看着數十起案件的卷宗後斷言:“無論是原告還是被告,說的都是如此契合,就象兩邊完全都商量好了一般。犯人竟連爭辯都不怎麼有,實在太不正常了。”
“是啊,我也覺得其中有着蹊蹺。”王烈海也撓着頭道。這幾日裡,他也是滿心的疑惑,只是對這方面的知識實在有限,所以他無法給出任何的幫助。而連王烈海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其他那些比他更是粗魯的兄弟就更無法說什麼了,但卻也一個個面露難色。
許驚鴻呵呵笑道:“其實這是怎麼回事我們都應該能想明白的。這其中,一定有人在背後做着手腳,爲的就是給我們製造麻煩。而且這次的行爲說是陽謀纔對,因爲這樣的案子,我們必須得接,即便知道其中有着什麼蹊蹺。”
“那……隊正,咱們就這麼受着麼?連對方在打着什麼主意都不知道,對咱們可很是不利啊。”熊庚說道:“就不能想法改變一下麼?”
“只怕是不成的。陽謀的特點就是如此了,即便你知道有問題,可還是得中他們的計。”孫再元搖頭道:“不過我們有了防備,他們也未必真能成功。”
“對了……剛纔孫先生你所說的原被告說的話都是能對應起來的,這一點卻給了我一個提醒了。我想他們所用的辦法應該就是如此了!”許驚鴻突然想到了什麼。
“哦?卻是什麼?”孫再元等趕緊問道。
“翻案。在沒有實質證據的情況下,這些證詞就成了定罪的關鍵了。而一旦某個時候,原被告同時翻案,說一切都是我們國安司做的假,你們說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反駁?而如此一來,那些緊盯着我們不放,等着我們犯錯的朝廷官員就能上書告我們的刁狀了。我們沒有任何的*,被他們拿了這麼多的把柄,只怕這國安司就未必能開得下去了。”許驚鴻將自己心裡所想說了出來。
而其他人在沉默後都變了顏色:“這的確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而且很是毒辣,讓我們完全沒有辦法應對哪。”
“隊正這可如何是好?”熊庚等人急切地問道,他們對許驚鴻的稱呼依然是沿用以往,即便他現在已經成了都司了。
“辦法總是有的。”孫再元皺着眉頭想着,但卻也一時想不出來。
“我有一法。”老狗突然道:“他們所仗的不是這些人的口供麼?我們不如就先下手爲強,把這些人都給……”說着他揮手做了個下切的動作。
衆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含義,這也的確是最有效的手段了。只要原告和被告都成了死人,他們想翻供都做不成了,這危險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這麼做,是不是太違背規則了?”孫再元不怎麼能接受地道。
“若說不照規矩行事,也是他們先來的。我們不可能被他們牽着鼻子走,而且這些傢伙都是人的走狗,殺了也就殺了!”熊庚殺氣騰騰地道。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許驚鴻的身上,只等他做一個決定了。許驚鴻權衡了一番後,重重地點下了頭來:“不錯,他們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了。現在什麼規則,什麼仁義都是假的,保住自己,打擊敵人才是真的。
“不過,此事他們也必然會有所防備,所以我以爲我們要殺人也不能派自己的人去。”
“那……派什麼人去?”
“這個我自有辦法,反正這次那些想陷害我們的人都得死!”殺氣頓時從許驚鴻的身上瀰漫了開來,這是他來到京城後,第一次現出獠牙和利齒。
“是!”
“喏”
身邊衆人瞧他的模樣,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心驚,竟不敢違背許驚鴻的意思,也不敢問一問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