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晗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在山莊中散步。
今夜月色如水,周圍的景緻在皎潔的月光裡,都恍惚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銀輝。
白亦晗沿着石子路一路往前,突然,就見着前面的地面上有個什麼東西閃亮了一下。
他走過去,彎腰拾起,目光就好像被燙了一下般,猛地一縮。
那是一條鑽石手鍊,和他送給林傾傾作爲生日禮物的一模一樣。
白金的手鍊上,鑲了一顆心形的鑽石,鑽石下方,還有四片碧綠的翡翠做成的細小葉子,十分精緻,是vero去年的限量版珍藏。
白亦晗拿着手鍊,只覺得血液似乎猛然間涌向了心臟,心跳加速,震得胸腔都隱隱有些發麻。
他呼吸變得發緊,在恍惚了幾秒鐘之後,不由快步往前,尋覓那個遺失了手鏈的身影。
可是,一路上,他都沒有發現什麼人。
隨着月亮越升越高,白亦晗的心不由漸漸沉了下去。
手鍊雖然是限量版,可是,總共也全球發售了幾百條。所以,有人戴着一樣的手鍊根本不足爲奇,他又怎麼肯定,那條手鍊是林傾傾的呢?
而且,那天她分手的時候,那麼幹脆而決絕,又怎麼會回到他們初遇的地方呢?
只覺得舌尖有些發苦,原本只有五分的醉意突然之間襲了上來,白亦晗的步子有些虛浮,一時間,竟然迷失了回到那個竹林小屋的路。
不知不覺間,他發現周圍變得眼熟,仔細一看,竟然是當初他第一次吻林傾傾的地方。
那時候的時節比現在還早一些,花開得也更多,那會兒,她就出現在這條道的盡頭,一點一點,好像電影鏡頭拉近一般,闖入他的視線。
有粉色的花瓣在她身後形成花雨,他靜靜地看着,突然想起一個詞,一眼萬年。
可惜,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他們,終究是回不去了。
白亦晗站在林蔭道的盡頭,後背靠在一棵樹上,一動不動。不一會兒,落英便飄落了他一身。
林傾傾發現,她回到這裡之後,竟然變得嗜睡。一下午的時間,幾乎都是睡過來的。
傍晚,她吃了晚餐,又去魚療池裡泡了一會兒,披着沙灘巾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鍊竟然不見了。
那可是白亦晗送她的生日禮物,她一直格外珍視,一下子不見了,林傾傾就好像丟了魂一般。
她根本來不及回房間換衣服,便從魚療池開始,一點一點地沿着她走過的地方尋找。
可是,她一路找到了竹林小屋,也沒有看到手鍊的影子。
林傾傾的心更加發慌,因爲不能確定是不是晚上掉的,而白天的時候,她去過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她只好從酒店的入口開始,弓着身子,打着電筒,一點一點地地毯式搜索。
找了幾乎兩小時,月亮都升得老高了,可是,林傾傾依舊沒有找到手鍊。
她的心一點一點徹底沉寂,最後,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他們之間的過去本來就不算多,現在,竟然連她最珍視的寶貝也要奪走麼?
她就好像被人抽掉了靈魂,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當初他第一次吻她的林蔭道。
她站在林蔭道的一頭,看向不斷飄落的飛花,恍惚裡,似乎有光亮起,然後,光亮的盡頭是那個乾淨漂亮的他。
他衝她挑釁地問,她所謂的男朋友呢?她不服氣,隨便找了一個路人來吻,卻就那樣被他奪去了初吻。
林傾傾覺得喉嚨越發得擁堵,臉上一涼,不知不覺一摸,竟然都是淚水。
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她那天那麼絕情,他走的時候,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所以,他們這輩子都無法再見面了!
想到這裡,林傾傾再也壓抑不住難過,就那麼坐在地上,將臉埋在膝蓋上,哭了起來。
白亦晗在樹下站了一會兒,恍惚裡似乎聽到林蔭道的另一頭有低低的聲音。
聲音很小,在有蟲鳴聲的夜晚,讓人一度以爲只是錯覺。
他回過神,又看了看周圍,記起了回到竹屋的路。
他轉身走向竹屋,可是,走了幾步,白亦晗卻感覺林蔭道的另一頭好像有什麼東西牽引着他一般,他離得越遠,那種類似抽絲剝繭的感覺就越強烈。
他刻意忽略掉這種沒來由的感覺,一直走到了房間門口。
回到房間,白亦晗脫掉了帶着酒味的襯衣,走進浴室,打開了花灑。
水沖刷而下,淅淅的水流聲落在白亦晗的耳畔,不知爲何就演繹成了剛剛恍惚裡聽到的聲音。
他心跳猛地加速,一把關掉了噴頭,竟然連身上都來不及擦乾,胡亂套上了衣服,抓起手鍊,便快步拉開門,向着那條林蔭道跑去。
白亦晗一路上跑得很快,只是,在到了林蔭道的時候,又突然放慢了速度。
他一步一步走過去,雖然還沒有看到聲音的來源,可是,聲音卻越發清晰,似乎是壓低了的哭聲。
聲音斷斷續續,可是,就在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的那一刻,白亦晗只覺得心跳恍然靜止。
是她!即使她背對着他蹲坐在地上,即使她的腦袋都埋着,可是,他還是輕易地認出了林傾傾。
她爲什麼會在這裡?
那麼手鍊是她丟的了!
她又爲什麼哭?難道是因爲——
白亦晗只覺得沉寂了幾天的心,在這一瞬間回春。一時間,整個人都好像注入了鮮活的東西,讓他整個身心都變得極有活力。
他快步跑到了林傾傾的身後,見她沒有反應,又怕嚇到了她,於是,只是輕輕地叫了她的名字:“傾傾。”
林傾傾哭了許久,到了後面,身上的沙灘巾都被她的眼淚打溼了。
恍惚裡,她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似乎很遙遠,又很清晰。
她竟然出現了幻覺?
她想他想出幻覺了麼?林傾傾沒有動,可是,在幾秒鐘之後,她又聽到了一聲‘傾傾’。
這次的聲音更加清晰,儼然就在她的身後。
林傾傾猛地一震,她坐直了身子,似有所感一般,緩緩地轉過頭來。
面前,白亦晗正站在距離她不過半米的地方,他頭髮溼溼的豎着,上面有月光跳動。
他的面孔依舊是她記憶裡的模樣,就那麼帶着幾分擔憂地看着她。
林傾傾怔怔地定在原地,沒有說話,似乎害怕下一秒,面前的白亦晗就會化爲泡沫消失。
他見她不動,帶着水霧裡的眼睛裡都是迷濛,白亦晗只覺得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有細密的疼痛,也有淺淡的無奈。
他再走近一步,將手伸給了林傾傾:“傾傾,我扶你起來。”
林傾傾只覺得一切就好像在夢裡一般,她訥訥地伸出手,將自己的手交到了白亦晗的掌心。
感覺到掌心的柔軟滑膩,白亦晗收緊手掌,輕輕一帶,便將林傾傾拉了起來。
因爲林傾傾是直接從溫泉裡出來的,所以,她的沙灘巾披在了身上,而起來的時候,沙灘巾滑落,泳裝就那麼展現在了白亦晗的面前。
林傾傾皮膚本來就很白皙,月光下,更加好像被鍍上了一層淺淡的珠光,美得驚心動魄。
白亦晗看着她,沒有移開眼睛。
她的手依舊還在他的掌心,她的微涼,他的灼熱。
她穿着拖鞋個子纔到他下巴的位置,越發顯得嬌小可人。
似乎因爲哭過,她的眼睛紅紅的,眸底的水光將整個人染上了一層清淺的薄霧。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白亦晗的衣服溼溼的貼在身上,因此感官尤其敏銳。
他清晰地感覺到,林傾傾的呼吸落在他胸口上的地方,帶起一陣陣電流,酒精的作用下,有種微醺的迷醉。
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越發稀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開始升騰。
林傾傾被白亦晗的目光弄得心頭越來越慌,她猛地反應過來,想要解釋:“我……”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後面的話就被白亦晗打斷。
他攤開另一個掌心,露出一條星光般閃耀的手鍊。
林傾傾震驚地看着他,眸底都是驚喜。
“手鍊丟了,所以哭了?”白亦晗的聲音在靜夜裡有種別樣的味道,幾分責備,幾分無奈,幾分憐惜。
“不是,我只是……”林傾傾想要找個理由解釋自己的行爲,可是,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白亦晗沒有理會她的辯駁,他擡起她的手腕,然後打開手鍊的口,將它重新戴在了林傾傾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纖細白皙,他擡着,沒有放下。
林傾傾想要找句話打破這樣的氣氛,於是低頭看向手鍊道:“它不知道怎麼掉了,可能是接口鬆了,我還是先別戴了,萬一又丟了……”
白亦晗再次打斷她:“擔心丟了,是因爲緊張這條手鍊?它對你來說,重要嗎?”
林傾傾只覺得心臟一顫,她擡眼,便對上了白亦晗深邃的目光。
那一刻,她整個人一陣發懵,喉嚨發緊,根本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