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湛藍無限,純淨的不夾雜一絲雲彩,位於函谷關東側的河洛地區徜徉在一片秋意中,北雁南飛,林子中還剩下秋蟬衰弱的鳴叫。入秋已深,枯黃的落葉平添了幾分薄涼,居天下之中的河洛境內以黃河、洛河、伊河三河過境而命名爲三川郡,昔日乃屬夏、商、週三代的都城,如今,秦定天下,分全國爲三十六郡,三川郡更是秦都咸陽通往東方的要道,更重要的是位於三川郡東南百里之餘的月城,那裡便是大秦嬴政此時的心頭之患。
正值秋高氣爽,和煦的陽光一如既往的普照大地,唯一不同的是月城高敞着城門!接連數月城門緊閉的月城如今竟然一反常態的敞開城門,連守城的將士也撤退了大半,似乎是有意放鬆戒備。
昏暗幻閣之中,端坐榻上的老者緊皺的雙眉慢慢舒展,緩緩睜開眼睛,心中暗歎:朝暮生死蠱果然非同一般,竟是耗費了這麼多修爲。他輕舒一口氣,執起案几之上的那捲竹簡,雙目迅速瀏覽而過,亡音初成?剛剛舒緩的內心再次升起一絲慍怒,不覺然間右手微微用力,‘呯’的一聲,竹簡散落一地,他起身臨窗而立,是時候月城作出回擊了,他命令道,“帶星魂過來!”
“是,師父。”守在幻閣門口的月刺弟子應聲而去,不多時,星魂已經到了幻閣門口。他略微思忖,那夜拼死帶着漣漪從咸陽回到月城,還好師父不惜修爲施法破了朝暮生死蠱,這才救得二人性命。而今日,月城城門大敞,守城的將士亦是撤去多半,師父定是有了對策纔會召自己去幻閣吧,他心緒稍定後推門而入,閣門關閉後,唯有幾縷陽光從窗臺縫隙之中勉強擠入,幻閣中的昏暗給人一種無端的壓抑,星魂如往常般單漆跪地,拱手道,“弟子見過師父。”
月尊真人轉頭看着下面藍衣華服的少年,看其臉色略帶蒼白,想來是上次傷未痊癒,他開口,關懷的語氣問道,“起來吧,身上的巫蠱是否全部清除了?”
“多謝師父出手相助,巫蠱之傷已無礙。”星魂回想着師父費力將星魂之靈再次注於他體內時的情景,不由低頭回道,“弟子慚愧,此番劫難連累師父閉關數日,請師父責罰。”
“無妨,錯不在你。”月尊真人轉而問道,“那藍鮫女子如何了?”
“她尚在千尋那邊由師兄照料。”星魂稍有遲疑,問道,“師父打算如何處置她?”
月尊真人略微思忖,反問道,“你希望爲師作何處置?”
星魂立刻俯首道,“她救過弟子的命,請師父放過她!她雖是藍鮫女巫之後,但並未刻意害人。這次對弟子下蠱也是受人所迫,況且她要對抗嬴政,與我們實屬同一戰線,若是利用她獲得藍鮫女巫之力,可助月城對抗大秦。”
向來孤高少言的星魂一連串求情讓月尊真人動容,理由又是合情合理,想到星魂的身世,他問道,“倘若她不是你的族人,你會如此替她求情嗎?”
星魂心中暗思,自己的身世恐怕師父是再明白不過,他堅定道,“會!”
“你都這麼說了,爲師若是處決了她,沉溪那邊更說不過去了。只要她不再插手玄日幻月相關事宜,爲師便留她在月城。”
“師父放心,她現在元氣大傷,況且上次鮫靈受損,若是找不到重生蓮,恐怕也是不久於人世……”星魂一頓,繼續道,“敢問師父,可知道那重生蓮的所在?”
“聽聞它生於崇魔拂仙島,與月城相去甚遠。但重生蓮乃是修復萬物之靈的聖物,想來島上之人定然不會輕易交予外人。”月尊真人心念一動,“難道你要去尋重生蓮?”
“不是。”星魂解釋道,“如今月城大事未了,此後若有閒暇,弟子可助沉溪師兄前去尋找。畢竟,她是爲救弟子纔會鮫靈渙散。如今月城啓封幻月珠在即,墨龍弓和引鳳箭已經得手,弟子應是輔助師父找到劍靈爲上!”
月尊真人滿意的點頭,“此去幽冥界可有何收穫?”
“弟子此行遇到蝶姬等人,還有,時仙。”
“蝶姬,時仙……”月尊真人略有所思的重複了一遍,連她們都要摻合進來,希望她們爲的是水心,而不是幻月珠!他臉上情緒變得複雜,微皺了眉頭,看着星魂示意他說下去。
星魂疑問道,“弟子不明白,爲何蝶姬會幾次三番給弟子施以援手,更不明白,爲何她當初甚至不惜與弟子立下血盟只爲救出月惜。”
蝶姬的私事他是無暇顧及了,她做的決定本應由她來承擔後果。月尊真人猶豫了半晌回道,“爾等之事,屆時在千尋之中自有分曉,爲師不想涉足蝶姬之事。”
“是。”星魂應聲繼續道,“弟子還查到英馳便是仙界戰神七殺的輪迴轉世,還有,他爲了救闌珊,竟然在洛神祠私放亡音。”
儘管都在意料之中,月尊真人依然面有憂慮之色,“亡音既已初成,想要滅之的確有些棘手。”
“如今亡音已經落於夭灼之手。師父既然知道亡音,那必然知道夭灼。”星魂頓了頓,問道,“上次她借闌珊之身回月城,師父是有意放過她?”
月尊真人再度點頭,“若非是她,你們怎能救回闌珊。你可知闌珊現在處境。”
星魂回道,“聽探子來報,嬴政下旨將她賜婚給長子扶蘇,並於下個月初六完婚。”
“這是次要,重要的是她現在已經拿到玄日劍靈,而且被人軟禁在秦宮的驚鴻小苑之中。”
星魂心底一陣驚歎,師父不愧爲師父,居然得到的情報都要比自己精準百倍,他立刻會意,道:“師父的意思是讓弟子前去營救她。”
“不錯。”老者轉念問道,“你的傷未痊癒,真的不妨礙御風術嗎?”
“師父放心,不會妨礙救人。”星魂接着問道,“弟子還有一事,嬴政攻伐月城是爲了幻月珠還是……”
月尊真人搖了搖頭,“非也。嬴政一直以爲月城乃是六國餘孽集結之所,況且又位於三川郡附近。”月尊真人轉身負手而立,繼續道,“三川郡,是秦宮控制東方的戰略要地,堪稱‘諸郡之首’,而月城僅僅距離此處百餘里,加以時日,若是月城再度擴張到佔領整個三川郡,自然要威脅到他的江山。而大秦已經兩次來攻,都是無功而返,月城自然被嬴政視爲心腹大患。即便是沒有幻月珠,嬴政一樣要除掉月城。”
“弟子明白。”
月尊真人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那夭灼既然已經修煉了亡音,你尚未痊癒,千萬不可與之正面衝擊。”
星魂俯首回道,“弟子謹記。”
“去吧,萬事多加小心。”
“是!弟子告退。”星魂恭敬退出幻閣。
回到祭星殿便看到月澈帶着霜降和婉雲二人在正殿等候,見他進來,月澈親自
上前端上蔘湯,輕聲道,“這是我特意熬製的蔘湯,利於你恢復身體。此去幻閣,真人交代你什麼事?”
星魂接過蔘湯,淡淡的草藥味縈繞空中,突然意識到向來驕縱高傲的月澈竟也變得這般關心人,看着她眉宇間的擔憂,這才意識到近來境況不斷,似乎很久都沒有關懷過她了,他低頭將蔘湯一飲而盡,深呼吸壓下那苦澀感,安慰她道,“澈兒不必掛心,師父只是讓我去趟秦宮。”
“秦宮?”月澈絞起眉心,埋怨道,“那裡守衛森嚴,爲什麼不讓莫沉溪去啊?你有傷在身,還要以身試險?”
“師父之命,不得不從。傷已無礙,澈兒不必擔心。”星魂說着幫她理了理耳旁的碎髮,“等我回來再好好陪你。”
月澈任他將自己摟入懷中,忽然問道,“讓你去秦宮,究竟是爲了玄日刃,還是她?”
星魂明白這裡的‘她’指的是闌珊,他毫無隱瞞道,“現在闌珊已經拿到劍靈,我此去就是帶她回來。”
月澈從他懷中掙脫,擡手撫着臉龐上傷痕,輕哼一聲,頗有醋意道,“等妖女回來,我如果向她尋仇,你若是介入,便說明你對她有意!”
星魂看着月澈臉上隱約可見的兩道紅印,想到上次夭灼假扮闌珊入城,並且刺傷月澈的事,他解釋道,“上次傷你的並非闌珊,不可胡鬧。”
“你居然還替她說話!”月澈稍有怒氣,道,“這次,我要隨你一起去秦宮!”
星魂面色稍有無奈,闌珊與夭灼的詳情沒時間再解釋了,他只得堅定的命令道,“你若是真心爲我,就不該同去。”
“能不能讓鄒先生助你?”
星魂腦海中閃現出那一襲黑袍又黑紗蒙面的女人,留她保護月澈才讓自己安心,他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必!”
聽着這略帶嚴肅的命令語氣,月澈不再辯駁,她知道星魂的決定向來毋庸置疑,卻不由提示道,“你還記得曾經答應過我,爲我尋到月魄之靈?”
星魂不假思索道,“對你,從不食言。”
看着他逆光而立,光線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加上那堅毅的眸子,月澈只得點頭,猶豫了半晌,轉身道,“小心。”
星魂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向來厭煩離別場面,自己只得轉身匆匆出了月城。憑藉御風之術,不多時便到了咸陽,暮色漸起,星魂再度悄悄潛入咸陽宮。
對咸陽宮殿的分佈不甚清晰,星魂藏身暗處,思忖着如何抵達驚鴻小苑,卻不想肩上被人一拍,星魂一驚,距離這麼近竟然沒有發現敵人,自己的警覺性看來真的降了不少。他迅速旋身閃開,同時凝聚星魂之靈,等到正對來人看清他面目之時,星魂忙收回掌力,不由一驚,竟是追命,他怎麼會在這裡?
追命收手而立,“別誤會,我是來幫你的。”
“爲何?”星魂懷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和你一樣,我也是來帶人走的,而且需要你的幫助。”
“我的幫助?”
追命點頭道,“我想帶走的人和你要帶走的人正好在一處,而你要帶走的人一定會阻攔我辦事,所以,需要你先把她帶走。”
星魂暗自提高了警惕,“你知道我要救誰?”
追命默默點頭,望着一個方向,道,“驚鴻小苑就在那邊,時間不多了,快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