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維的生物鐘準時把他叫醒,旁邊的鬧鐘顯示六點半。
他甩甩頭從牀上坐起。
昨晚和魏胖子喝了半斤白酒,這會腦門還是暈的。
熊大維換上一身運動裝,出了臥室,就看到魏良富像個布偶熊一樣,攤在長沙發上呼呼大睡。
一條毛茸茸的大粗腿耷拉在沙發外面。
熊大維出去之後小聲的帶上房門,下樓做做伸展運動,然後跑出了公寓,沿着自己慣常的路線,開始每天的晨練。
半個小時帶着一身大汗回來,正好碰到鄰居310的三個女孩子下樓。
鮑雨欣看到熊大維,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先笑出了聲來,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她舉起手向熊大維揮了揮,微笑着道了一聲:“早。”
李夢恆和吳嫣然也客氣的和他打了聲招呼。
“你們早。”露出個自認爲最陽光的微笑,揮揮手向她們告別。
剛走上樓梯,準備上車的鮑雨欣靠在打開的車門上看着他,捏着拳頭向他揮了揮,揚聲道:“熊先生,加油啊!”
熊大維愣了一下,爽快的大笑一聲:“你們也是,加油。”
目送着三個女孩子開車離開公寓,熊大維回味着剛纔鮑雨欣的笑容,感慨一聲回到自己房間。
魏良富一直睡到九點,兩人湊合着自己做了頓早午飯,下午準時的趕往春和堂。
剛到後臺,主持人小姐姐就叫住了兩人,當然,主要是叫熊大維。
“我叔叔找你們。”
熊大維一頭霧水,問道:“你叔叔?是誰?”
“哎呀,忘記了,”主持人小姐姐掩着嘴輕笑,道:“我叔叔就是黃經理。”
怪不得這小姑娘在後臺總是橫厥厥的,還沒人敢惹,原來是老闆親戚,那可得罪不起。
上樓敲開黃經理室,黃經理笑眯眯的,如同一尊彌勒佛一般,慢慢往紫砂壺裡裝茶葉。
見到兩人,直接甩給兩人一份演藝合同。
“也不用等三天了,你們的水平可以,我給你們個老人的價。”
熊大維和魏良富拿着合同看了一遍,內容很少,就一張紙。
合同約定他們一週最少演四天,每天兩場,每場一百二十塊。
除此之外沒什麼強制規定,也沒有設置期限,就是說他們不想幹了,或者老闆不想讓他們幹了,他們隨時可以走。
這個價錢就表示,他們兩人已經脫離了新人階段,被當作正式演員看待。
一個月最少也能賺三千八百多。
除下房租水電油費電話費等等,剩下的錢也夠他們兩人活的舒舒服服。
而且每週餘下的三天,他們還可以再去找個活兒,跑跑其他小劇場。
這個世界的娛樂行業就是這樣,只要你有點水平,保證餓不着。
到兩人登臺的時候,下面的觀衆比昨天多了不少。
看到他倆往臺前一站,場內瞬間是就沒了雜音,上百雙眼睛專注的盯着他們。
魏良富咧着大嘴一笑,提氣揚聲道:“今天來的人不少,你們可能不認識我?”
“您是?”
“我是藝術家!”
“等會,就您,藝術家?”
“多新鮮,我都藝術家一個禮拜了。”
臺下一陣大笑,嘩嘩的掌聲也響了起來。
九點鐘的晚場就更熱鬧了,樓上樓下三百個座位幾乎坐滿了。
魏良富和熊大維站在舞臺中央的時候,還不等說話,下面觀衆先給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四十分鐘的段子說完,服務生一連抱上來好幾個花籃。
魏良富拉着熊大維又回到舞臺,再來一段返場,足足又說了一個小時。
等熊大維和魏良富下臺回到化妝間,才知道昨天那對說相聲的同行以後不會再來了——黃經理把那兩人給開了。
春和堂是個小劇場,容不下兩組都說相聲的,那兩人說的還是好幾年前的老段子,從來都沒變過,顧客們也早膩味了。
市場就是這樣,你有本事,你就吃大頭的,餘下那些普通的,撿剩下的邊角料。
算上花籃的打賞,兩個人今天一天拿到了六百多塊。
晚上回去魏胖子甚至奢侈的買了瓶七十多的好酒,和熊大維好好慶祝一番。
幾天之內,熊大維和魏良富在春和堂的名頭,也經由顧客們口口相傳,慢慢擴散了。
沒有網絡的時代就是這樣,如果不通過廣播電視報紙雜誌這些媒體渠道,任何消息的傳播都是很慢的。
春和堂的顧客,都是附近十幾公里內的市民,他們會口口相傳。
有什麼新東西,都是在街頭巷尾的閒聊中擴散的。
今天晚場有位顧客,就是聽到家人的閒聊,才特意來的一趟春和堂。
楊永亮是在廣播電臺工作的採編,他本人並不熱衷於茶樓。
對相聲也沒什麼特別的愛好。
只是因爲工作的關係,在錄節目的時候,旁聽過很多相聲表演,也和相聲演員們聊過天。
傳統相聲、新派相聲和脫口秀都有。
聽得多了,欣賞的水平自然也就高了。
家裡老人說春和堂新來的兩人,相聲段子說的不錯。
他其實並不相信,這幾年,他什麼樣的相聲段子沒聽過。
見家裡人約上幾個同好,早早的就直奔茶樓,楊永亮也按捺不住好奇,跟着來到春和堂。
春和堂有十多年的歷史了,他小時候就跟着爺爺來過不少次,對這裡的零食、點心記憶深刻。
那時候臺上表演的還是傳統曲藝,唱黃梅戲,唱崑曲的,還有穿着長衫大褂說相聲的。
不過他對舞臺上的表演並不感興趣,尤其是那些唱戲的,咿咿呀呀老半天,甚至聽不懂在唱些什麼。
長大了之後他就很少再踏入春和堂。
電視機裡面唱唱跳跳的小姐姐們,可比茶樓的表演好看多了。
其實不光是楊永亮,年輕人對茶樓都不感興趣。
中間聽說春和堂換了兩次主人,後來改成了歌舞、魔術、滑稽劇、相聲都有的大雜燴,主要顧客也變成了四十歲以上的中年人。
楊永亮進門之後,很驚訝的發現茶樓居然快坐滿了,樓上樓下都是人,熱鬧非常。
就連他的父親也感慨:多少年沒這麼熱鬧了。
對四十歲以上的人來歲,茶樓是他們年少的記憶和生活的一部分。
但對楊永亮來說,只有點心和瓜子,還是原來那個味道。
九點一到,原本吵鬧的春和堂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他同桌的老街坊還低聲說着:“來了來了。”
穿着粉白色旗袍的主持人,倒是讓他眼睛一亮,心道:這老闆跟的上時代。
跟着上臺的就是說相聲的兩個人。
只看兩個演員,就讓他忍不住一樂。
一個高一個低,一個廋一個胖,一個白一個黑,一個帥一個醜,對比強烈。
黑胖子笑眯眯的,廋的還有點嚴肅。
兩人往舞臺中間一站,喜劇感就冒出來了。
還不到兩人張口,掌聲就響了起來。
相聲開始之後,楊永亮很快就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每個幾句就被逗的哈哈大笑。
尤其是在聽到那句“製片在屋裡躺着那”,更是樂的直拍桌子。
整場四十分鐘聽完,楊永亮感覺時間怎麼刷一下過去了,好像還沒聽幾句就結束了,意猶未盡。
他想了想,說了一聲我先走了,起身直奔後臺。
茶樓的管理並不嚴,一路上沒有人阻攔,楊永亮直接來到化妝間外面。
等了幾分鐘,熊大維和魏良富就走了出來。
楊永亮上前攔住兩個人,說先說了一句:“打擾了。”
遞上自己的名片。
熊大維看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低頭瞟了一眼名片。
上面寫着“城市交通電臺,編輯二部,楊永亮”。
熊大維和魏良富互相看了看,沒想到這麼快就有電臺的人上門,心中都是一喜。
楊永亮把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裡,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出門往東有家魚莊,我定好位子,在那裡等你們。”
說罷就拱拱手,轉身瀟灑的走了。
魏良富捏着名片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像是想要從裡面看出朵花來。
開心的笑着道:“大熊,你怎麼看?”
熊大維道:“是個好機會,不過也得先看看他條件,不知道給電臺錄節目,能拿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