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 107 章

回學校那會兒時間還早。

諶冰跟蕭致分路:“你回去看幾道題就睡覺, 好好休息。”

蕭致應聲:“行,那我走了,你也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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諶冰目送他背影離開。

蕭致肩寬腿長, 穿的寬鬆黑T恤背後貼着幾個字母, 他戴錶的手腕拎着遮陽傘的傘骨, 走路挺拔利落, 身影消失在校門口。

學校內安靜, 遠遠傳來說笑聲。

剛走到宿舍樓底下,就聽見樓上的狂歡。

蕭致擡眼瞟了瞟,跟着上樓, 剛推開門,驟然被眼前的熱浪薰了滿臉。

寢室裡幹嘛的都有, 文偉拎着半瓶可樂跟傅航碰了個杯, 酒不醉人人自醉:“兄弟, 明天就恢復自由身了,這一杯敬你。”

傅航也在喝可樂, 但滿臉醉意:“我曾將完整的鏡子打碎,深夜的枕頭都是眼淚。”

“……”

蕭致將太陽傘放到鞋櫃,起身往裡走。

文偉瘋狂抱他的腰:“蕭哥你回來了?!”

“蕭哥來喝一杯!兄弟們的散夥飯,現在就等你了!”

蕭致瞥了眼:“明天不高考了?”

“高考歸高考,現在是放鬆時間, ”文偉遞過一瓶可樂, “是兄弟就一口悶!”

“……我悶你媽呢?”蕭致順手抽過去, 指背挨着觸了觸罐身, “還好不冰, 明天肚子出問題你你考個寂寞?”

文偉又把可樂拽回去了:“你不懂。”

他聲音抑揚頓挫,“你不懂兄弟離別的感傷和內心的寂寞!你只想着冰冰, 你心裡已經沒有我這個親兄弟了。”

蕭致好笑,推開椅子上的雜物勉強收拾出一個空位,坐下。

寢室裡人不少。

管坤在洗牌,洗完牌說:“打了,別磨嘰。”

“行,這把我打春天,你們都等着給錢。”

“你打春天?哦喲!”

“四帶二!”

“行,裝起逼來了,剛開始就玩兒這麼大?”

“……”

打得相當熱鬧。

蕭致覺得寢室裡有些悶,他找了件衣服出去洗澡,高三這棟樓人都瘋完了,除了極個別在學習,其他學生抽菸打牌喝酒莫不吵吵鬧鬧。

宿管阿姨來了幾趟,沒用。

高考前的躁動。

蕭致洗完澡出來,回寢室,這羣人沒再打牌,改爲邊磕瓜子邊扯淡:“小放,我還記得我剛開學見到你,挺清秀一小帥哥,特麼的衣服穿反了,我當時對你印象那個差啊——但沒想到我倆居然在一個屋檐下相依爲命了三年!你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周放也摟文偉的胳膊:“說實話,親兄弟,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沒好到哪兒去。”

“……”

“媽的。我當時剛來教室放眼看去,尋思我們班的男生顏值就這的話那我不妥妥的班草?”傅航直他媽搖頭。憤怒嘶吼,“誰能想到啊!誰能想到!蕭哥第一天就他媽遲到了!他特麼的來晚了!!!!”

“……”

蕭致索然無味,扯了下脣。

文偉雙眼赤紅,快把手裡的可樂罐捏破:“三年!三年!說好的一起單身做兄弟!你們倆都脫單了,還有個管坤最近也在跟那個姓許的眉目傳情!”

“……”管坤直接啐了口瓜子殼在他臉上,“滾,我跟你媽眉目傳情。”

“呵呵。”文偉面露嘲諷,指了指他,“聽見沒?就這?就這種粗野的男人,都有人表白,而我呢!”

他快要痛哭流涕:“是我不好嗎?”

蕭致拍拍他肩膀,像是安慰:“多大點事兒。”

文偉轉向他:“你怎麼會懂!”

“……”

寢室裡集體沉默了一段時間。

文偉爆發:“嗚哇哇哇哇哇——”

他越鬧,寢室裡越沒憋住笑。

周放抱抱他:“兄弟,算了,是她們配不上你。”

文偉還他媽鬧,鬧得想以頭搶地,他往寢室門口跑:“我他媽現在就去女生寢室樓底下站着,看有沒有跟我表白!管坤都有,憑什麼我沒有?”

他舉手揮舞起來:“我一定要證明我比管坤靚仔!”

門剛推開,卻站了道矮矮胖胖的身影。

陸爲民站在門外,拿把小電風扇:“吵什麼吵?吵什麼吵?幾點了?”

“……”

寢室集體沉默。

文偉維持着套馬的手勢,跟陸爲民四目相對。

陸爲民都煩了:“高考前一天還特麼吵吵!你們現在要畢業了!還要我管!不是叫你們早點睡?”

邊嘟噥“煩死了”,邊往寢室裡面走:“你看你們這個寢室,髒、亂、差,還喝冰可樂?喝壞了肚子怎麼辦?”

陸爲民嚮往常一樣絮絮叨叨,還摸了摸文偉晾在陽臺的衣服:“衣服曬乾了還不收?”

寢室裡靜靜地看着他。

陸爲民矮矮胖胖,明顯大半夜快睡覺了又放不下心,跑到學校裡來查寢。他背後全是汗,就穿了身汗衫短褲,跟個進城下鄉的農民沒有區別。

他順手還幫忙收了雙襪子:“趕緊的,好好去洗個澡,趁最近天氣不熱早點睡,明天考試,考完我以後就再也不管你們了。”

文偉表情有些變化。

周放也怔住了。

男生們呆了好幾秒,突然輕輕咳嗽了兩聲,走到陸爲民背後,“啪!”地一掌響亮地打了他一個屁股。

陸爲民:“……”

他驚愕加震怒的表情還沒做出來,文偉一把抱住他:“陸老師!啊啊啊啊啊啊!!!”

周放也是一張哭臉:“陸老師……”

陸爲民強忍着剛被這羣皮孩子打屁股的無語,改爲拍他們的肩膀:“怎麼了?”

周放搖着頭抹了把臉,逃也似的飛奔出了寢室,“哐當!”砸上門,表現得像個剛被渣了的少女。

“……”

文偉抱着陸爲民不肯鬆手,連哭帶嚎,撫摸他的禿頭:“陸老師,我們要走了。”

隔壁其他男生也聞訊趕了過來。

一羣大老爺們兒,汪汪汪地叫“陸老師!”“陸老師!”“陸爸爸!”,門口水泄不通。

陸爲民掃了一圈,感慨地看着,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他教了很多年的學生,迎來送往。對自己來說不過是三屆又三屆。但對學生來說,自己卻是他們一輩子的高中班主任。

朱曉揉着眼睛哇啦哇啦哭。

其他男生也淚目。

陸爲民都不敢想象一會兒去女生寢室的盛況了,只好露出笑:“怎麼了啊?有什麼好哭的?不還沒畢業,你們不還歸我管嗎?”

大家嚶嚶嚶QAQ。

陸爲民安慰道:“不要這樣。要哭,就等到考完那天晚上的慶功宴去哭。我們沒什麼好哭的,”他視線轉了一圈,“也沒什麼好怕的。”

陸爲民摸摸朱曉的腦袋:“都乖,不哭哈。”

朱曉擦了擦眼淚。

陸爲民說話有些吃力,站在燈光下看着這羣男生。他平時其實很感性,但在學生面前,知道自己應該理性起來,免得影響同學們的高考情緒。

陸爲民笑眯眯道:“我現在去女同學那邊看看,你們好好休息,不要吵了。”

“好!”

“陸老師再見!”

陸爲民擦了擦汗,點頭,往樓梯下走。

蕭致一直安安靜靜站旁邊,這會兒起身:“陸老師,送送你。”

陸爲民看了他一眼:“哎,好。”

他們往樓下走,樹蔭裡涼快,陰影婆娑。陸爲民到門口時轉過來說:“蕭致,這高中三年,我最擔心的學生就是你。”

蕭致側頭:“啊。”

“你以前家庭條件好,學習也不錯,外貌更是我教書這麼多年見過最端正的,但,你之前的表現一直不太好。”

陸爲民笑着嘆口氣,感慨道,“看到你現在好了起來,我覺得很神奇,也衷心地感到高興。”

蕭致垂眼,安靜了一會兒。

蕭致一直以來都相當叛逆,頭生反骨,寧願與全世界爲敵,那時候陸爲民爲他操的心真不少,好說歹說,說得嘴巴一天都是乾的。

但蕭致就聽不進去。

陸爲民也沒有冷眼相向,他就一個無用的婆婆嘴,整天念念叨叨,沒用但又割捨不下。

那也是蕭致儘量還回學校的原因,對這種性格麻煩的老師完全沒有辦法。

可至少,確實是有人在關心他。

蕭致眉眼蒙着陰影,他呼吸了一下,想說什麼,陸爲民又說:“蕭致,老師跟你說啊——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你想想,哪怕倒黴觸底也沒關係,因爲觸底後,就得開始往上走。”

他說:“人只活一次,再爛也就這樣了。不努力就陷在泥潭裡,但努力一把,哪怕是改善了一點點,也在慢慢變好。

而對我們大部分人來說,追求的幸福,其實就是那不斷變好的每一個一點點。”

“這三年老師一直看着你呢。你這麼小就經這麼多事,以後一定會有大出息。”陸爲民眼眶潮溼,拍着他肩膀,“加油啊,你還年輕,你還有好多好多的未來。”

他說着,就掉淚了,哎了聲:“我這年紀大了真的是——”

對老師來說,看着學生變好就是人生的使命。

蕭致眉眼緊皺,脣角動了動,眼底好像有冰雪融化:“陸老師——”

“加油加油,不說了,你高考好好考,”陸爲民轉頭準備走,笑了笑,“我還從來沒帶過能出兩個清華學生的班兒呢。”

蕭致莫名笑了:“陸老師,我努力。”

“走了走了。”陸爲民擦着眼睛,舉着小風扇往女生宿舍走,聲音越來越遠。

夜風微涼。

宿舍樓安靜下來,應該在收拾寢室準備休息和應對明天的高考。蕭致站在樓底沒急着上去,而是拿手機打通了給諶冰的電話。

三聲,接通。

諶冰的聲音傳來:“還沒睡?”

蕭致:“嗯。”

說完,他安靜了一會兒。

諶冰察覺到異常:“怎麼了?”

蕭致到茂密的樹枝底下,半蹲着身,說:“寶,你說明天我能考好嗎?”

“……”諶冰回之以安靜。

本來沒有什麼負擔,在聽到陸爲民那番話後,蕭致突然有些急切想證明自己。人最大的恐懼,來自於對不確定的未來的恐懼。

諶冰那邊有別的動靜,許蓉給他端了杯熱牛奶。他還在翻筆記,紙頁劃拉發出清脆的聲響,被夜色無限放大。

諶冰總算開了口。

“考不好也沒關係。”

蕭致輕聲:“嗯?”

“你的人生完全屬於我,考得好或者不好,我都認。”

諶冰聲音平靜,細長筆尖在紙面輕輕曳過,“現在的你已經是最好的你了,不要給自己壓力。就算考的不理想——”

他聲音頓了頓,“不還有我嗎?”

蕭致莫名浮出笑意:“嗯?”

“你好好的,我什麼都給你。”諶冰說。

蕭致笑意擴大,擡頭,深藍的天空浮着幾團白雲,隱約能看見細碎的光點,在氣層中若隱若現。

蕭致手指按着胸口的位置,隨着繁星閃爍,心臟起伏不定用力地跳動。但速度很快,混着熱意……感覺快要融化了。

蕭致總算開口

聲音被風吹着,輕緩堅定:“謝謝。”

-

高考結束得比想象快。

考完走出考場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東西都斷了,又像之前運行的軌道還在繼續。

看着試卷全被回收,文偉怔了下:“高考試卷不講了嗎?”

身旁鬨笑。

陸爲民笑出眼角的褶皺:“要講只能給下一屆學生講了。”

傅航出了個主意:“你要是真的想聽,可以復讀一年。”

剛纔還一臉悲傷和念念不捨地文偉瘋狂擺手:“不來了不來了!打死不來了!”

“……”

教室門口彙集着四班的同學。

陸爲民揮了揮手,說:“你們回去收拾一下,男生穿帥點兒,女生穿漂亮一點兒,六點鐘到萬春酒店吃慶功宴,全班同學都要參加。”

“啊這啊這?散夥飯嗎?”文偉問。

“散夥飯還是慶功宴,都一樣的。”陸爲民拉着朱曉準備走了,“我們先過去安排。”

看着人影走遠。

大家嘖了一聲。

諶冰垂眼,被身旁的蕭致牽了牽校服袖口,側目看見他骨感分明的下頜:“跟我回寢室拿手機。”

諶冰:“行。”

到寢室,蕭致脫掉校服往牀上擲過去,打開衣櫃找出T恤:“我換件衣服。”

他就站在諶冰面前,指尖勾着黑T恤的領口往上一拽,輕鬆脫了下來。

他肩頸肌肉緊實,被陽光蒙了層蜜色的陰影,身材已經很有誘惑性。諶冰移開目光,隨手找了本心不在焉地翻。

與此同時,門打開了。

文偉進來時就看見蕭致赤.裸着上身,明目張膽在諶冰面前晃來晃去。

文偉直接:“giao!!”

蕭致手裡抓着衣服,被吸引注意力,側頭。

文偉:“世風日下!”

文偉:“髒人耳目!”

文偉:“我特麼的!”

“……”

蕭致半掠低眼皮看他,旁若無人,繼續穿衣服。

文偉站門口蒙着眼睛:“高考了高考了!我以後再也不用對着你這張帥臉時刻擔心自己變彎了!咳,tui!”

“……”蕭致失笑,“你他媽趕緊換衣服,我懶得等你。”

文位這才往裡走,從衣櫃裡往外掏東西,“蕭哥,我這個搭配怎麼樣?”

蕭致瞥了眼:“醜。”

文偉咬牙切齒地笑了笑,再接再厲:“這樣呢?這樣呢?這樣呢?”

“……”

蕭致過去幫他找衣服。

再出校,文偉感覺自信了很多。他先誇蕭致:“校內讀書人,校外都市麗人。”

蕭致應聲:“都市麗人現在要陪冰冰回趟家,拿手機。”

文偉一句我特麼:“你剛纔不是不等我麼?怎麼又去等冰冰?極致雙標!”

蕭致好笑,居高臨下打量他:“你怎麼敢和冰冰比?”

“……”

文偉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蕭致陪諶冰上樓。

進門,許蓉估計還在打牌,人沒在。

諶冰剛從枕頭後拿起手機,察覺到身後的陰影,還沒回頭,已經被雙臂用力拉進了懷裡。

蕭致親他:“考完了。”

他氣息滾燙,輕輕拂過眼尾。諶冰微微閉眼,被他親得喘息凌亂。

蕭致再親親他臉:“換身衣服?穿校服不合適了好像。一會兒出門。”

諶冰:“好。”

蕭致坐在他牀沿,躺下去:“終於結束了。”

諶冰無言地換衣服。

肯定學累了。

誰經過高中三年不覺得累。

訂的酒店在不遠處,走路十來分鐘。進去陸爲民在跟服務員說話,招呼大家:“十號到十七號都是我們班訂的,都可以坐!”

大家稀稀拉拉入座,都是關係好的在一起。

諶冰過去吃不了什麼東西,主要圖個氣氛熱鬧。臨到問酒水時陸爲民說:“大家是不是想喝一點兒?沒事,現在大家都成年了,也畢業了,想喝酒我不攔着。”

楊飛鴻一錘桌子:“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男生比較放得開,女生要拘束一些,但都喜氣洋洋的。

各科老師都來了,陶夢穿得特別靚,高跟鞋加長裙,進來時掃了男生桌一眼:“就兩瓶啊?”

“哎,陶老師你這話說得。”

“來來來,先喝兩杯?”

“行。”陶夢操着酒瓶就幹了。

氣氛直接爆炸。

“陶老師你好社會!”

“完全沒想到美女的另一面!”

陶夢笑了笑:“倒也不是另一面,男朋友在外面等着呢。”

氣氛更加喧鬧。

“啊啊啊啊啥時候談的戀愛?!!!”

楊飛鴻一臉失戀:“我還等着畢業了追你呢!”

陶夢看他一眼:“可惜我不喜歡年紀小的。”

“靠!”鬨堂大笑中,男生瞬間不樂意了,“陶老師,你是不知道男高中生的美妙!”

陶夢都笑吐了:“就你們?還男高中生?都畢業了醒醒吧,老黃瓜刷綠漆呢?!”

“操!”

“被你氣死!”

“一定要提醒嗎?”

“沒過今晚就不算真正的畢業!”

“……”

“行吧,那你們趕緊抓住青春的尾巴。”

陶夢說話一直這樣,懟完全班同學,施施然去了老師們坐的那桌。

餐桌上人聲鼎沸。

蕭致也喝酒,他酒量確實是不錯,有女生還找他喝,他都儘量喝了,不過沒多說話。

許蔚過來問:“冰神要喝一杯嗎?”

諶冰端起酒杯:“我只能喝豆奶。”

“那不行!必須喝酒!”許蔚可能有點兒飄了,笑語吟吟,“今天畢業,都不喝酒嗎?”

“……”

諶冰一時沉默。

蕭致放下酒杯,側頭喊傅航:“把你老婆弄回去,別來煩我老婆。”

諶冰:“……”

傅航就在隔壁桌,蕭致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他聽到。傅航停止吹牛逼趕緊過來摟她:“走了走了走了,諶冰身體不好不能喝酒,我陪你喝行嗎。”

許蔚:“那行叭。”

說完直接在他腿上坐下。

大家:“嘖嘖嘖。”

傅航一額頭汗:“……好重啊你。”

許蔚回頭掐他。

成雙成對,陸爲民看得是滿臉笑意:“啥時候見見父母?雖然我是反對早戀,但從高中開始的感情,其實也有獨特的意義。”

傅航嘆氣:“父母早見了,現在我們是互相甩不掉的狀態。”

大家直笑。

諶冰漫不經心喝着豆奶,掌心被身旁蕭致抓着,輕輕撓了撓。

蕭致擡了擡眉,對這倆的甜蜜表露出輕視:“我倆還青梅竹馬,你看我秀了嗎?”

“……”

諶冰脣角彎了彎,捏他指尖:“收起你該死的勝負欲,謝謝。”

蕭致舔了舔齒列,端起酒杯:“我去找老陸喝兩杯,要不要一起?”

諶冰自閉:“我就不去了。”

“教了兩年,就說兩句。”

“……”諶冰說,“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致對應付自閉小孩兒很有辦法:“你就躲我背後,我說話,你點頭就行了。”

諶冰只好端着豆奶起身。

陸爲民那桌是老師和他的幾個親信,總之是班上活躍的同學。陸爲民顯然喝高了,滿臉通紅:“哎,你們怎麼都找我喝酒?”

蕭致拿啤酒倒滿:“陸老師,來?”

陸爲民醉眼一看他,又看看諶冰,嘆氣:“行行行,那我就一塊兒喝了。”

他邊喝邊說:“你倆怎麼來敬酒都一起?之前陶老師還猜你們關係這麼好,是不是在談戀愛。我心想現在的年輕老師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諶冰這條件,找你談戀愛不是耽誤了麼。”

諶冰:“……”

蕭致:“……”

陸爲民繼續自言自語:“不過你確實長得帥,這年輕人,就是容易被外貌迷惑。”他舉起杯子,“來來來——”

蕭致冷不丁道:“我不想喝了。”

“……”

陸爲民沒聽清:“啊?”

蕭致在他旁邊坐下,眉眼幾分認真:“陸老師您給說說怎麼就耽誤了?”

他倆說話。

陶夢噗一聲笑了,去勸陸爲民:“陸老師啊,你少喝點兒吧,一會兒陸師母過來不罵你?”

陸爲民注意力被轉移:“她不會罵我,我纔是一家之主。”

蕭致跟他喝了兩杯。

諶冰喝了兩口豆奶,到陶夢時,她擡了擡眉:“蕭致要謝謝你啊。”

諶冰看着他。

陶夢是年輕老師,平時眼力見兒是有的。

她脣角帶着溫和的笑意,也就這麼一句話,別的沒多說:“上清華了有空回九中看看,給學弟學妹傳授學習方法,但是——”

她話鋒一轉,“怎麼釣帥哥搞早戀就別教了,給學弟學妹影響不好。”

“……”

諶冰指尖扣着微涼的酒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致總算跟陸爲民扯清楚了,他倆開始說高中的事情,越回憶陸爲民越嚶嚶嚶委屈,輕輕錘了蕭致一下子:“你個壞男人,以前讓我操多少心啊?”

諶冰莫名笑了笑。

快散夥時,大廳內人聲鼎沸。

男生組織送女生回家,注意路途安全,到樓底下分散:“兄弟們!溜了溜了!”

“改天出來玩兒出來玩兒!”

“啊啊啊啊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高考結束了!”

“……”

聲音在漆黑的街道迴盪。

樓梯口,諶冰等了幾秒,蕭致高挑的身影踩着階梯下來。他明顯喝高了,氣質幾分醉意,不過深刻的眉眼倒是沉靜安穩,逆着燈光投落下拉長的身影。

諶冰順手扶他,低頭,看到了手機消息。

許蓉知道諶冰高考完,鬆了口氣,直接從九中校門的房子回了別墅。

媽媽:[我先回家了。哎,這段時間媽媽好累,今晚按腳敷個面膜,你也早點休息。]

高考確實是一場家長和孩子都緊繃的戰役。

諶冰收起手機。

身旁,蕭致的呼吸中醉意薰染:“去哪兒?”

諶冰說:“回我家。”

蕭致:“你家?”

諶冰心不在焉:“我家就是你家。”

“啊。”

蕭致輕輕答應,側頭要吻他。

深夜路旁人少,但並不是沒人,諶冰左跨跟他隔出合適距離:“做個人。”

“……行吧。”

蕭致低頭劃拉手機。

一直到回家,開門,果然沒有別的人,連煮飯的阿姨都捲起鋪蓋回別墅了,只有桌上還放着菜。

蕭致剛到沙發坐下,又起身:“晚飯吃飽了?”

“……”醉得睜不開眼,諶冰真佩服他還能想起自己沒怎麼吃飯。

諶冰說:“還行。”

蕭致往廚房過去,順手抄起冰箱旁邊的圍裙:“我給你弄一下飯。”

他走路不算很穩,剛纔路上還說困了困了,現在卻想起這事,重新恢復精神。

諶冰看着他,說:“我不餓,別做飯了。”

蕭致側頭:“嗯?”

諶冰走近,拽出他手裡的圍裙,催他進臥室:“醉了就去睡覺。”

蕭致垂眼,他眼底充着紅血絲,視線不能聚焦顯得幾分迷離,不知道是不是注視諶冰,或者看到了更內層的東西。

蕭致笑了下,聲音玩味:“你陪我睡?”

諶冰無語,擡了擡眼皮:“快進去。”

剛進門,諶冰被他撞在門後,脊樑抵着冰涼的門板,脣齒被他鼻樑的酒氣塗染。

諶冰聞不了酒味:“蕭致。”

蕭致吻他頸側,幾乎忘情:“嗯?”

“先洗澡。”

蕭致深呼吸了一下,對這掃興的提議有點兒沉默的反對,隨即再親親諶冰額頭,邊脫T恤邊往衛生間走,嗓音散漫:“我去洗。”

諶冰去了外面的浴室。

洗澡的時間有點兒長,諶冰出來時蕭致懶洋洋坐在牀沿看手機。不用說,今天算是大家發動態的高峰,畢竟高考結束太值得紀念。

諶冰看見他手機上,班裡都在刷一句話。

-[今夜,我們都是男高中生!]

還跟陶夢那句話槓着呢。

諶冰抿脣,不置可否,接着被蕭致拉着手腕壓倒在牀。

蕭致的酒氣被熱水和沐浴液衝散,仍有淡淡的味道,驅之不散。他脫掉了T恤,肩膀肌肉微鼓,皮肉覆蓋的骨骼蓄勢待發,混合着他身體炙熱的溫度,只聞一聞就讓諶冰耳後發熱。

“……啾。”

諶冰脣瓣被他輕輕舔了舔。

音色淫靡。

蕭致眼底晦暗,話裡的醉意幾乎燒起,呼出的炙熱氣息極有煽動性。

“高中的最後一晚,”他頓了頓。

再開口,音色低沉撩人。

“要不要抓緊嚐嚐,男高中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