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宮主的時候,忽然與宮主四目相對了。
宮主的眼神平靜如古井,沒有任何的憐憫,以至於蕭玉璃再一次覺得,宮主是個非人類!
她有時候覺得,不但宮主自己是個非人,而且她將所有的人也視作了非人,一點都不在乎,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推進一切。
可她蕭玉璃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她遇到的、在乎的、追求的,也都是人!
忽然之間,她有點想通了。如果能讓宮主明白這一點的話,也許一切將會變得不同。
“鏡子,你能不能看出宮主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她習慣性的求助於鏡子。
“拜託,我又不是測謊儀!你還真當我無所不能啊?”鏡子無奈。
“那好吧,依你看,我是不是該相信宮主的話呢?”蕭玉璃換了一個問法。
“嗯哼,主人你又問了一個沒意義的問題。我雖然暫時看不到別人的心思,但你的心思我可是一覽無遺哦。你心裡應該早就有答案了吧,再說了,這種事到頭來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唉,你真是的,就不能稍微肯定一下,說點我想聽的話嗎?”
蕭玉璃嘆了口氣,鏡子就是太實誠,雖然很有人情味兒,但它似乎又在迴避着什麼,即便知道許多,依然有些東西是它所不能觸及的。
它是“心鏡”,令人唏噓的是,它只能忠實的映照出世人所想、所思、所願,卻無法改變人心。
而且它現在依附於蕭玉璃,能力也受她限制。若是太肆無忌憚,爲主人招致天罰,那就太不值得了。
“好吧,看來果然只能……”
如鏡子所言,蕭玉璃早有決斷。
此時,歐陽月白看着宮主的背影,一如旁觀者,看清全局。
他幽幽一嘆,心想宮主不愧是玉璃的外婆,已經完全掌控了她的想法了啊……
光是“你娘很快就要死了”這一句,就逼得玉璃不得不跟她走,哪怕他現在對蕭玉璃說,這些都是謊話,也不會影響玉璃的決定。
一輩子只有一個母親,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玉璃比任何人都聰明,也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珍惜的東西,所以她一定不會作出令自己後悔的判斷。不管是真是假,她這次肯定要親眼見到蕭雨荷才能安心。
這做法要比歐陽月白的法子簡單多了,也高明多了。然而歐陽月白絕不會用這個方法,因爲他不想再利用玉璃的感情,也不想再對她說任何一句謊話。
“……叔叔,我要去九黎宮看一看。”
蕭玉璃所作出的選擇與他所想的一樣。
墨塵鬆正要說話,宮主先說道:“墨塵鬆,九黎宮不歡迎外人。你想回去做什麼沒人管你,但若你再踏入九黎宮一步,後果自負。”
“你都會搶答了啊!”墨塵鬆顯然極不爽,宮主這話直接堵了他陪同侄女這條路。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九黎宮將不會再限制她的自由,她可以隨時離開。”宮主一改強硬的態度,顯得開明瞭許多,但這一承諾也表現出她的超常自信。
她似乎已經肯定,蕭玉璃逃不過她的手心了。
“叔叔,最遲一個月,我一定會離開九黎宮,返回陌天宗。”蕭玉璃給出了最後期限。
“好,一月就一月!玉琉,若一個月之後你還沒有回來,叔叔定當爲你血洗九黎宮!”
墨塵鬆爽快的尊重蕭玉璃的選擇,同時也在威脅宮主,警告她不要對他的寶貝侄女亂來。
達成了一致,雙方暫時休戰,衆人回到地表遺蹟。
墨塵鬆帶着蕭玉璃到一旁療傷,說着告別的話。
“玉琉,我給你的鈴鐺還帶着吧。”
“哦,是通天鎮金鈴?當然帶着了。”
“不用還我了,你就拿着吧。我已經消除了這上面的印記,以後它就是屬於你的法寶了。”
“欸?可是……”
“這個鈴鐺的作用你以後慢慢挖掘就是了,還有,之前跟你說可以通過這個鈴鐺將你和一個同伴帶回來,其實是不準確的。那秘法太傷元神,保你一人已是很難,不可能再帶上其他人。”
“啊?那爲什麼——”
“爲什麼要誤導你是吧?這是叔叔的一番苦心啊,叔叔希望你能成爲陌天宗未來優秀的少主。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耿直了,如果你知道只有自己能保命,你肯定會勇往直前得忘了他人。”
“……”
“玉琉,叔叔很欣慰的看到你能交到自己的朋友,出來歷練幾月,你長大了,也懂事了,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哈哈。”
蕭玉璃以手扶額,都不知道該說叔叔什麼好了。
不過到了最後,她也沒有用上通天鎮金鈴,想想也沒什麼損失,就這樣吧!
與此同時,宮主也在對歐陽月白交代一些話。
“月白,你稍後帶着玉璃返回九黎宮,無需操之過急。我看過了,距離聖垣玉完全吸納原石之力,還需要五天。我現在必須回九黎宮準備,你既是玉璃未來的夫婿,不如趁此機會帶她四處遊玩一番,也好放鬆心情。”
“唉,宮主,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
歐陽月白無力嘆氣,怎麼也沒想到宮主竟然交給他這樣的任務。
現在玉璃多半已經恨死他了,宮主還叫他帶她四處遊玩?這是認真的嗎?
“這便由你決定吧。若你願意,也可直接帶她返回九黎宮,但只能暫居凡宮,萬萬不可靠近仙宮。”宮主正色道。
“嗯。”歐陽月白松了口氣,只要別跟玉璃一直獨處就好了,他怕夜長夢多又出變故。
宮主轉身離去,忽而又停住腳步,飄飄說道:“還有,你對我方纔所言,似乎心存不滿。”
“不敢。”他嘴上說着不敢,語氣卻不怎麼掩飾。
“那不是謊話。”
宮主只說了這麼一句,便飄然離去,留下歐陽月白獨自沉思。
不是謊話?意味着玉璃的孃親的確快死了嗎?只有玉璃回去才能救她?
他久久沉默,擡頭望天。
白雲蒼狗不知人間疾苦,肆意飄灑藍意,無聲訴滄桑。
娘……嗎?
他神色黯然,想起了一些不怎麼開心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