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青春
自從知道了夏弦是顏修表姐,我有了種身邊人都很值得懷疑的錯覺,指不定誰誰也是顏修家親戚呢。首先懷疑的就是秀秀和大魚,大魚和夏弦一個樣,個性什麼的都那麼直爽,而且,調位置時她主動跑開和我坐一起,成爲同桌之後對我也很好,非親非故的對我這麼好,怎麼想都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呢。再說秀秀,雖然和夏弦一直不對頭,對我也不差,偶爾帶點吃的也會分給我什麼的……我帶着懷疑之心偷偷觀察大魚和秀秀,大魚沒什麼心思,大大咧咧的,同桌看看又沒怎樣,所以觀察大魚沒產生什麼後果。秀秀就不同了,別以爲他眼睛近視700度,他就對周圍事物也模糊了,我偷偷觀察他才一個星期左右,他就發現了,不對,應該是兩天他就發現了,只是在第七天時才終於忍受不了,把我揪去學校小樹林,進行了一次深刻談話。
秀秀開門見山就問:“宋元,你幹嘛老是偷看我。”
我不可能直接說懷疑他是顏修派來的間諜吧,這樣太打草驚蛇了,但是想個什麼理由呢?什麼理由才能讓他相信呢?呀,對了,我突然想到一個好理由,他絕對不會懷疑的,我說:“我說了你可千萬要裝作不知道哦!”秀秀說好,我說:”你不是和那個誰打了個賭嗎,我在替她觀察敵情呢。”
秀秀果斷就相信了,氣憤地說:“我就知道夏弦這貨賊不老實了!你觀察我也沒用,你去告訴她她輸定了!”說完,氣沖沖就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果然激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利用他的死對頭,夏弦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懷疑身邊有顏修安插“臥底”的事還是被夏弦知道了,她簡直笑瘋了,說我太白癡,她說顏修同齡的親戚就她一個,其他的都是讀大學的或者讀小學初中的,讓我不要自戀,然後就這事嘲笑了我半個多月。慶幸的是她不知道我利用她打發秀秀,不然就不只是輕輕嘲笑一下了。
我不知道夏弦和秀秀打的賭是什麼,也不知道賭注是什麼,但是當我發現夏弦和秀秀的打鬧由充滿火藥味的對決漸漸變爲充滿着甜蜜味道的調情時,我知道他倆肯定有貓膩。果不其然,一次吃飯時秀秀買了兩個雞腿霸氣地倒在了夏弦的飯碗中,然後笑眯眯就說:“夏夏,吃雞腿。”夏弦破天荒地臉紅着說了句謝謝。要不是之前就感受到一絲的不正常,毫無準備就看到這場景,我不噴飯纔怪!然後,這兩人的姦情就此曝光。
俗話說,打是情,罵是愛,享受着愛情滋潤的夏弦秀秀兩人,成天藉由吵架調情,他們的調情方法實在太霸氣,一般人學不來,通常會是夏弦板着臉說秀秀怎麼這麼煩人,秀秀也板着臉說夏弦更煩人,然後夏弦罵秀秀神經病,秀秀說夏弦大傻逼,再然後夏弦問秀秀是不是找死,秀秀說怎麼要打架,再然後夏弦火了,擼擼袖口就要動手,秀秀也火了,怒氣衝衝也要動手樣,再再然後,他倆四目怒對,再再再然後,兩人大笑,拉拉手和好如初,接着雙方開始互相道歉:“對不起,剛剛不是故意要發你脾氣的。”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纔對不起。” “哎呀是我的錯啦。” “是我的錯。”“我錯!”“我錯!”“我錯!”“你怎麼這麼煩人!”“你才煩人!”……對於他們這對這麼奇葩的情侶,我其實,還蠻羨慕的。
有夏弦秀秀這對活寶的存在,生活永遠不會悶,那段時間,每天都笑得那麼開心,活得十分自在,多麼懷念的美好日子……
日子不平不淡地熬到了高三,在老師們的無限督促、家長的緊張操心,以及突然冒出來的一大羣親戚的特別關心之下,我們終於都有了些危機意識,開始收起玩心,打算奮力一搏。那些之前聽說的老師用來激勵高三學者的名言警句,什麼“高考是人生分水嶺,必須努力搏一搏”,什麼“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都被做成橫幅,醒目地貼在每一個顯而易見的大門:食堂大門,圖書館大門,寢室大門,廁所大門,教學樓大門……只要人們視線所能觸及,差不多都有勵志橫幅。高考倒計時貼紙也出現在了黑板上方的正中位置。
不知不覺間,我們終於都要高考了。
生活就是在不斷苦你精志,勞你筋骨,餓你體膚的過程。也許不到最重要的時候,挫折磨難就無法達到磨礪人意志的目的。聽到顏修父親去世的噩耗時,我幾乎是立刻衝出教室的,打了一輛出租車就立刻趕往顏修家。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一個那麼頹廢的顏修。我到顏修他家的時候,顏修正安靜地躺坐在沙發上,他的鬍渣都長了出來,一片青黑,眼神渙散,毫無生氣,就像突然老了好幾歲。看到我來,顏修就那麼看着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我突然就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我想要安慰他,走到他跟前,蹲下抱住了他,半蹲着趴在他的腿上,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抱着他哭。從始至終,他沒流過一滴眼淚。
顏修沒有參加高考。
當我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離顏修父親去世已經三個月了。三個月內,我每個週末都會去顏修家陪顏修。顏修只是頹廢了那一天,第二天他就整理好了自己,會像之前那樣對着我笑,會繼續陪我去逛街,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彷彿有一天還會向我抱怨他父親多麼的囉嗦……每次他裝得那麼無所謂的樣子,我都心疼得想哭。
我把錄取通知書給顏修看,他笑着對我說恭喜,祝賀我正式成了一枚大學生,叮囑我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最好不要做什麼,最好要做什麼……我哭着打斷了顏修,我問他爲什麼,問他:“那我們該怎麼辦!”他不說話。我就這樣哭着,他就這樣安靜地看着我哭着。
學校在北方,離家很遠很遠。距出發去學校的日子只剩一天了。而在那天之後顏修沒有再來找過我。
父母每天都在爲我的事情操辦着,親自去棉花店打了牀墊和被子,生活用品也買了許多;怕我吃不慣那邊的食物,爲我做了許多小菜讓我一併帶過去,不知從哪兒聽說北方人只吃麪條,竟買了袋大米讓我帶上。看着父母每天都爲我操心着,我又忍不住流淚了。
晚上吃過飯,我和媽媽去看電影,是一部搞笑的愛情劇。媽媽在一旁看得都笑得合不攏嘴,我卻充滿了心事,一臉無表情的樣子。劇情大概講訴的是,一對十分相愛的情侶因爲誤會分開三年,但是彼此又都忘不了對方,三年後兩者再次相遇,彼此放不下對方,又爲了當初的誤會互相裝作不理對方,最後誤會解除,兩人在一起幸福地步入了結婚殿堂。電影中有這麼一個場景,男主喝醉了,在公園遇到一個年邁的老爺爺,就對老爺爺吐露自己的痛苦,老爺爺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告訴了男主他年輕時的經歷,最後的時候,老爺爺說:有時候人生就是那麼的殘酷,永遠不要爲了面子就做讓自己悔痛的事,永遠不要讓自己有任何的遺憾,因爲你不知道誰在說了再見之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看到這裡,顏修的一切毫無預警的一幕幕涌現了出來。他剛來初二六班時痞笑着的樣子,他被我拿來發脾氣時無奈的樣子,他第一次向我表白時害羞的樣子,他看到別人欺負我時憤怒的樣子,他父親去世時悲痛的樣子,他離開我時落寞的樣子……我告訴媽媽同學突然有事找我,便衝出了電影院,向着顏修家跑去。
我邊跑邊給顏修打電話,但他沒有接。我加快腳步,想見他的心情異常迫切。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一向體育不好的我,那天跑得格外的快速。
顏修沒在家。
顏修的姐姐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突然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量,一路跑來靈敏的雙腿也開始疼了起來,告別顏修姐姐後,我特別沒出息地就哭了起來。身邊不斷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但是我都沒有去在乎。
我哭着走到了我和顏修初中的學校,站在教學樓樓下,回憶着一幕幕顏修對我好的場景,回憶着每一次被我拒絕的顏修對我的表白,想着我明天就要離開現在卻找不到顏修,想着也許以後都不一定見得到他了……想着想着,無限的後悔之感冒了出來,我捂着臉哭出了聲音。
很多時候我們都要感謝上天,感謝他善良的安排,他會讓在一起的人分開,然後遇到更好的,也會讓沒在一起的人遇見,然後在一起。那晚,剛好我的哭聲很大,剛好學校很靜,剛好,顏修就在樓上。放開捂住臉的雙手,看到顏修就在我面前,彷彿看到了一道明亮的曙光。我立刻就抱住了顏修,顏修楞了一瞬,回抱住我,那一刻,我覺得我再放不了手了:
“顏修,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