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離洛大步上前扶住藍若,藉着身後火把的光看了看她手臂上的傷口,心下微微一凜,“匕首有毒!”
再看藍若臉色,不過瞬間就已經漸漸變得烏紫,他皺了皺眉,轉身冷眼瞪了瞪陸繁堯,而後吩咐道:“你們速速將人押入天牢,藍若姑娘中了毒,我帶她去找王妃解毒!”
說罷,片刻不停留,攜了藍若在側,提氣運功朝着連玥閣的方向掠去。
藍若秀眉緊蹙,時不時側身看一眼他的側臉,似是有話要說,又有所顧忌,欲言又止。
離洛沉聲道:“你什麼都不用解釋,一切等解了毒再說。”
藍若心下咯噔一跳,垂下頭去,眼底劃過一絲落寞,終是沒有再擡頭多看離洛一眼。
所幸,匕首上的毒是常見的毒,雪衣那裡備有解藥,她給藍若服了藥,又替她清理了傷口,包紮好,末了道:“等傷口好了,我再給你調些膏藥塗上,便不會留下明顯的疤痕。”
藍若卻似根本不在乎這些,垂首勉強輕笑一聲,搖頭道:“不用了,留着也好,當個紀念。”
雪衣輕輕握住她的手,太息道:“未出閣的姑娘家,留個這麼長的傷疤終究是不好,你雖然是舞刀弄槍之人,卻也不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嗓音雖然清潤柔和,卻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魄力,藍若聽了愣了愣,而後輕輕點頭,“王妃拿主意就好。”
雪衣這才淡淡一笑,站起身來看向離洛,“來人是個什麼樣的高手,竟是連你和藍若都被他傷了?”
藍若神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朝着離洛瞥了一眼,正好離洛也向她看來,將她略有慌張的神色盡收眼底。
深吸一口氣,他搖搖頭道:“天太黑,她蒙着面,沒有看清她的模樣,想來是陸繁堯留在外面接應的人。”
夜青玄和雪衣將兩人怪異的神色盡收眼底,心知兩人都有所隱瞞,然兩人既是不願說,他們便也不多問。
只聽夜青玄道:“時辰不早了,忙碌了一整天都累了,離洛,藍若有傷在身,你送她回去休息,自己也早些歇着吧。”
離洛遲疑道:“鍾舸那邊……”
“鍾舸那邊稍後我們去看看,你們先回去吧。”
“好。”離洛點了點頭,走到藍若身邊,稍稍猶豫了一下,將她扶起,徐徐出了門去。
身後,夜青玄和雪衣站在門前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下意識地斂眉。
“離洛怕是……遇到麻煩了。”雪衣隱隱有些擔憂。
夜青玄輕輕拍着她的肩,“放心吧,離洛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相信他自己能處理好,你就不要再爲他們操心了。”
聞言,雪衣不由輕輕一笑,“好,聽你的,那我們現在要不要去看看鐘舸和將離?”
“這個時候……”夜青玄俊眉擰了擰,“事情已經解決了,他們也該休息下了,聽聞連桂媽媽都已經離開了,我們再去打擾……這洞房花燭夜可就要白白浪費了。”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雪衣輕輕掐了他一把,卻被他一把捉住手握在手心裡,抵在額前,低聲道:“我是怕你累着了,想讓你早點休息。”
“可是還有些事情……”
“餘下的事情就讓君上自行去解決就好,反正他現在沒事做,也沒人陪,更是睡不着,給他點事情做做,也沒什麼不好。”
說罷,他將雪衣攔腰抱起走進裡屋,放到牀榻上,“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什麼都不要想,只管好好休息,好好地待在我身邊,對我而言,這便是最大的恩德。”
雪衣不由撅嘴抗議,“那豈不是要悶死我?”
夜青玄詭譎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放心,將離新婚伊始,接下來的幾天有的來跟你抱怨探討的,就怕到時候煩得你躲着她。”
雪衣聽出他話中深意,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挑眉道:“真沒看出來原來你這麼瞭解女人。”
“我只瞭解我的女人。”夜青玄說着緩緩湊了過來,將她拉進懷裡輕輕拍了拍,“好了……乖,睡覺,養足精神,明天才有精力陪着將離閒聊。”
感受着他懷裡的暖意,雪衣沒由來地笑了笑,微微縮起,舒舒服服地睡去了。
直到感受到她均勻平穩的呼吸,感受到她已經睡着了,夜青玄這才漸漸變了臉色,他伸手想要撫過她的臉,卻又害怕會鬧醒了她,便又小心翼翼地縮回手來。
睡吧,也許等明天一早醒來,很多事情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君韶卻沒有這麼好的享受了,而今常寧宮因爲地下密室塌陷一事,尚未完全修復,王后暫且搬到寶華殿小住,他派人將神色異樣、喜怒不定的千凝送回寶華殿之後,便獨自回了新殿。
夜色濃郁,寒氣凝重,獨坐良久尚無睏意,他不由想起千許臨行前的異常舉動,猶豫了片刻,終是沒有起身,而是從懷裡拿出之前夜青玄交給他的那封信看了許久,擡手輕輕地一點一點摩挲。
驀地,一陣風吹進殿來,將他手中的信捲起,他立刻躍起身追上去,卻還是晚了一步,那封信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燈臺上,遇火即燃。
君韶怔怔地站在燈臺前,看着被瞬間燒爲灰燼的信,眼底悲色越加明顯。
“繁寧……”他輕輕一聲呢喃,伸到燈臺前的手緩緩收回,“你這是要原諒我,還是要憎恨我?恨我沒能保護好你們,恨我連你唯一的兄長也不放過?”
“可是繁寧,我不能放過他,我是君瓴的君上,只要我還在位一天,我就不能讓我的子民受到威脅,不能讓君氏江山在我手上受到絲毫折損,我要把這君氏江山完完整整地交回他手中。”
“我已經給了他機會,可是他不願悔過,一心復仇,步步緊逼,繁寧,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和他……註定爲敵。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你放心,等日後泉下相見,我便任你打罵,讓你撒氣,可好……”
有一陣風起,捲起了燈臺上燒成灰燼的信,飄飄灑灑地出了殿門,與外面的雪花捲在一起,隨風而去。
子冥從外面走進來,忍不住打着冷顫,環視了殿內一圈,小聲問道:“君上,這殿內……怎的沒有生暖爐?屬下這便去讓人……”
“不用了。”君韶擡手攔住他,“不冷,習慣了便好。你的事情處理好了?”
子冥連連點頭,“該處理的人都已經處理了,咱們的人這次出面的都是些心腹,不用多說什麼,只是殿下那邊的……”
“他的人遠比你的那些人更懂規矩,完全不用擔心。”
子冥不由輕咳一聲,“那就沒什麼問題了,今晚的知情之人要麼已死,要麼在天牢,要麼就是自己人……”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下意識地回身看了一圈,低聲道:“君上,明天一早……咱們當真要這麼宣佈嗎?”
君韶睨了他一眼,“你還有更好的計劃嗎?”
“不不……”子冥連連搖頭,“屬下不是那個意思,屬下只是覺得……覺得我們這些年耗費了那麼多的精力和時間,如今終於要圓了此事,倒突然感覺有些不適應了。那君上……等明天過後,您有什麼打算?”
君韶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道:“把該做的做了,其他的便順其自然。”
子冥不由輕輕吐了口氣,點頭道:“君上放心,屬下一定會把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好,至於以後……不管君上是誰、去哪裡,屬下都會緊跟着,寸步不離。”
君韶側身定定看了看他一眼,那種眼神是子冥從未見過的平和安寧,甚至還有希望。
子冥不由一陣激動,想着君韶是不是要跟他說些什麼慷慨激昂的話,卻只見君韶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面無表情道:“回去吧。”
聞言,子冥頓覺自己的心從雲端跌倒了谷底,有些不情願地撇了撇嘴,轉身悻悻地離去了,卻沒看到他的身後,君韶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輕輕笑開。
一夜無聲無眠,只有大雪紛紛飄落,第二天一早起牀一看,前一天的很多印記都已經被再度遮掩。
夜朝的早朝,氛圍格外嚴肅,高義同當中宣讀了一份加急傳信:
“夜帝尊前,敬稟者,傳此噩耗非吾本意,然事已發生,不可不告知。貴朝使臣玄王殿下及王妃二人在君瓴遊歷多時,正欲回朝,雲州皇城突遭刺客夜襲,損傷慘重,宮宇被毀,玄王夫婦亦遭受牽連,傷及性命。吾對此事深感痛心遺憾,而今刺客雖然已被斬殺,吾心依舊難安,自知有不可推卸之責,特親自修書一封於夜帝以告之。爲表歉意,君瓴今奉上銀兩、雪蓮、雪參貢於貴朝,並甘願捨出朔陽城讓與貴朝,願兩朝勿因此事而傷及和氣,能常年修好,百姓和樂安寧……”
唸到這裡,莫說堂下朝臣,就連高義同也臉色煞白,顫巍巍地看了正端坐龍椅上、神色沉斂的夜華修一眼,“這落款,是君瓴的君上,君韶。”
堂下的朝臣瞬間炸開了鍋,他們倒是沒有在乎君瓴送了多少東西來,而是紛紛驚愕……
玄王殿下和玄王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