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繁堯下意識地鬆開手,看了看千凝又看了看千許,只見千凝一臉悲慟,哽咽道:“父親,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凝兒,你聽爲父說……”
“君曜哥哥是不是真的已經被你們害死了?”她狠狠甩開千許的手,厲聲喝問道,“父親,您明明就知道,夜青玄就是君曜哥哥,就是我等了這麼久的君曜,爲什麼?爲什麼你還要害死他?”
“我……”千許遲疑了一下,看了看陸繁堯又看了看千凝,一臉爲難,“凝兒,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這其中有很多誤會,你聽爲父解釋……”
“解釋?”千凝慼慼一笑,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陸繁堯,“人都已經站在這裡了,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原來……原來你們早就揹着我暗中勾結在一起了!”
“凝兒!”千許忍不住怒喝一聲,“注意你的言辭,你這是跟爲父說話該有的態度嗎?”
千凝眼淚簌簌落下,一步步向後退去,“父親你不是不知我的心思,不知不知道這世上除了你和母親,誰對我來說最重要,可是,你爲了一己私利,竟是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父親,你太讓我失望了!君曜哥哥已死,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
說罷,她轉身衝了出去,千許正焦急之時,突然只見一道身影掠上前去,一揚手擊中她的後腦,千凝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千許見狀,連忙衝上前來抱起千凝,瞪着陸繁堯,“陸兄,你這是做什麼?”
陸繁堯道:“既然我們的計劃已定,那王后要長留在千府就是必然的,若是此時放她離開了,難保她不會把事情說出去,既如此,索性就此將她留在千府,不要再讓任何人見到她,等我們事成之後,再跟她解釋清楚也不遲。”
千許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眼角帶淚的千凝,又看了看神色沉冷的陸繁堯,心知只有就此將千凝藏起來纔是保住她這條命的唯一辦法。
他了解陸繁堯,若是千凝會威脅到他們,影響他們的大計,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除了千凝。
想到這裡,他沉沉點了點頭,“陸兄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說罷,他低頭抱起千凝朝着她自己的房間走去了。
陸繁堯復又回身去看紅鳶,只見她始終沉默,緊抿着脣若有所思。
突然,她站起身來,擡腳欲走,陸繁堯喝道:“你去哪裡?”
“進宮!”
“幹什麼?”
“去看看離洛死了沒有,如果死了,就把他的屍體挖出來大卸八塊,如果沒死,那就想辦法殺了他!”說着,她回身看了陸繁堯一眼,“我要弄明白,爲什麼我的那些藥對他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說罷,正要離開,卻聽陸繁堯一聲輕喝:“站住!”
而後他大步跟上來,攔住她,“宮裡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你以爲你現在回去了,還能有命活着回來嗎?以君韶的脾氣,即便表面上沒有任何舉動,也會暗中派人圍住整個皇宮,徹查此事,我實話告訴你,只怕現在整個雲州都已經下令封死了,不管離洛和夜青玄是死是活,都不可能讓你見到。”
紅鳶不由愣住,擰緊眉看着陸繁堯,一臉的不甘心。
陸繁堯又道:“若是他死了,那便一了百了,若是沒死,以後你一定還會有機會再見到他,屆時再報仇也不晚,這可是你告訴我的。”
紅鳶緊緊抿了抿脣,沒有應聲,而是用力握了握拳。
離洛,我真心待你,不惜違背主人的意思一次次救你,你卻一直都是在騙我,背叛我!若是你再落入我的手中,我定會教你生不如死!
第二天一大早,平秋宮中就傳出一聲淒厲的驚呼聲。
君韶領着夜青玄和雪衣趕到時,已經裡裡外外圍了很多人,見到君韶,又連忙紛紛避讓開。
一名約二十歲的盛裝女子花容失色,一見到君韶便眼眶一紅,落下淚來,哽咽道:“君上,您一定要給妾身做主啊……”
說着,朝着不遠處被輕紗簾帳遮起來的那邊投去一眼,又連忙收回目光。
君韶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而後和夜青玄兩人一道走上前一看,只見三具屍體齊齊躺着,衣衫完好,只是渾身上下溼漉漉的,人已經死去多時。
俊眉一擰,君韶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名小宮女跪下道:“回君上,奴婢一早起身出去打水的時候,在水井裡發現了她們,其中樂兒和冬雲是平秋宮的宮人,平日裡負責伺候秋夫人的生活起居,另一人叫清淼,是……是王后娘娘常寧宮近日新近的宮人,不過她深得王后娘娘的其中,很少與奴婢們走得近……”
君韶聞言,不由仔細將三人打量了一番,其中兩人他確實曾在平秋宮中見過,至於另外那位清淼姑娘……他並未見過其人,卻早在好幾天前就聽聞她是千凝身邊新近的紅人,卻是爲何,這三個毫不相干的人會死在這裡?
他下意識地朝一旁的御醫看去,御醫連忙行禮道:“君上,三人被打撈上來時已經溺水而亡多時,三人的身上各有一大包錢財,想是三人想要帶着銀兩逃走,卻遇上巡邏的守衛,慌忙閃躲之時,不慎跌入了井中……”
聞言,雪衣沒由來地輕輕搖了搖頭,正好被君韶和夜青玄看到,兩人齊齊一擰眉,只聽君韶道:“玄王妃,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雪衣聞言,緩步走上前去,在三具屍體旁蹲下,拿起她們的手看了看。
見狀,那些宮人不由嚇得白了臉色,紛紛好奇這個女子到底是何人,膽兒可真夠大的。
一旁的御醫也忍不住盯着雪衣看了看,只見她檢查了她們的手指,又捏開她們的嘴巴看了看,最後輕輕按壓她們的腹部,而後沉了臉色。
“不是溺斃,而是中毒。”她側身向君韶和夜青玄看去,見君韶點頭,便繼續說下去,“若是溺斃,腹中一定會有積水,鼻腔口腔中也不會這麼幹淨,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們的手,有一種毒人服下去之後,並不會立刻死掉,而是從雙手、雙腳開始僵直,而後一點一點到全身,她們會最先失去聲音,然後五識一點一點消失,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傷口,五臟六腑卻如萬蟲噬咬,卻偏得自己根本動彈不得,不能阻礙這種痛苦,再然後,她們就會從手指、腳趾開始腐爛。這種毒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枯木逢春,一般人根本等不到全身腐爛便內臟盡碎而死,可是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聞之,衆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尤其是方纔將三人打撈上來的那幾人,忍不住偷偷向三人看去,不看不知,這仔細一看,果見三人的手指尖都有發黑發腐的痕跡。
那御醫不由出聲道:“那爲何這三人……”
“枯木逢春,這個‘春’便是水,遇水便可停止腐化,這個下毒之人是刻意想要隱瞞此毒,不讓人發現她們是中了枯木逢春的毒,而誤以爲她們只是溺斃。”
君韶似是猜到了什麼,沉聲道:“可以隱藏此毒,莫不是因爲此毒會泄露他的身份?”
雪衣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定定地看着夜青玄和君韶,點了點頭。
衆人一陣譁然,有人驚惶,有人好奇,議論紛紛。
那位秋夫人在宮人的攙扶下緩步走到雪衣面前,哽咽道:“玄王妃,你既是知道那下毒之人的身份,可否告知她是誰?也好讓君韶將那人抓住,還我平秋宮一個公道啊。”
雪衣遲疑了一下,看着夜青玄的眼神有些沉冷,夜青玄不由微微斂眉,低聲問道:“是她?”
雪衣點頭,“極有可能,我曾經無意中聽到她和司文蒼一起研究這個方子。”
而後她看了看秋夫人,伸手扶住她道:“夫人莫急,三條人命不是小事,君上一定會揪出兇手,還夫人一個公道。只是這下毒之人的身份尚有些疑慮,可否容雪衣和君上在商討一番?”
那秋夫人也不好說拒絕的話,只能連連點頭,而後一臉傷心地看着君韶。
君韶卻始終看也不看她一眼,轉向雪衣和夜青玄道:“既如此,有勞玄王和玄王妃隨孤王走一趟。至於這些屍體……”
“燒了。”雪衣斷然道,“若是埋了,毒性很有可能會散發開來。”
君韶便點點頭,揮手道:“來人,將她們火葬了,若是能尋到家人,便將骨灰送回,若是不能,便尋個安生的地兒埋了。”
聞言,立刻有人領命去做,君韶則領着他二人不緊不慢離開。
這邊剛一走,衆人便議論開來,紛紛道從未見過君上對一個人這般言聽計從,說中毒就是中毒,說燒就燒,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卻不想這邊剛剛走出沒幾步遠,就見一名宮人快步跑來,迎頭遇上君韶,慌慌張張地下跪行禮。
君韶問道:“出什麼事了,這麼慌張?”
“回,回君上,王后娘娘來了,說是她的人在秋夫人的平秋宮出了事,她要……要向秋夫人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