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將渾身一顫,只覺這聲音冷冷冰冰的,似一柄冰刃,能直插人的心臟。
他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卻聽龐平厲聲喝道:“快說!”
“我……”他擡起頭,一臉爲難地看着樓陌卿和龐平,“中宸王殿下,並非是末將不說,而是……而是末將真的不知道王妃在哪裡。殿下也是知道的,公……鞏思呈他把閔揚和王妃放在兩個地方,我們這些跟着鞏思呈走的人都不知道王妃在哪裡,鞏思呈這麼做,就是爲了防止有人會走漏風聲,至於看護王妃的人,全都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心腹,這……”
樓陌卿眸色一冷,“這麼說,你當真不知道王妃在哪?”
“是啊,末將真的不知道啊,末將若是知道,肯定會告訴殿下的……”
“如此說來,你便沒有再活下去的價值了。”樓陌卿朝着他走近一步,神色冷肅。
那副將聞言,頓然大吃一驚,連忙伏地行禮道:“殿下饒命,末將是真的不知道鞏思呈的事情,他這個人戒備心很強,又怎麼可能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我們?我們這些小嘍羅原本就是跟着万俟將軍的,是万俟將軍命我們留下保護鞏思呈,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啊,誰讓我們只是些不起眼的小嘍羅啊……”
“哼哼……”樓陌卿突然冷笑兩聲,“不起眼的小嘍羅?本王怎麼記得,你原本並非是万俟祿的軍中,而是在丞相府呢?”
短短一言,讓那個副將神色一滯,頓然愣住,說不出話來。
樓陌卿繼續道:“如果本王沒有記錯,本宮初到丞相府那天,你正是府中的守衛統領,鞏家滅了之後,你和鞏家的一些家衛全都不見蹤影,這麼看來,你們是跟着鞏思呈一起,投到万俟祿的軍下了。”
“我……”
“如此,倒也不怪你一直對鞏思呈如此忠心耿耿了,甚至方纔在孟嚴寺,你願意以自己的命救鞏思呈,可真是主僕情深。”
“殿下……”
“既如此,待本王拿下鞏思呈,一定會讓你們主僕二人見上一面,了了最後的心願,最後將你們葬在一起,你覺得如何?”
說話間,他緩緩俯下身,一雙冷眸緊盯着那個副將看着,看得他毛骨悚然,嚇得哭了出來。
而後在樓陌卿擡手示意把他待下去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哭着道:“我說,我說……可是殿下,您就算是知道了,只怕也於事無補了,王妃她……”
樓陌卿神色一凜,“王妃怎麼了?”
“鞏思呈下了命令,一旦他有什麼三長兩短,看守王妃的人就要動手,殺……殺了王妃……”
龐平聞言,頓然一怒,手中寬刀一抽,“你說什麼?”
那副將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道:“小的說的都是真的,鞏思呈他確實下過這樣的命令,他說,只要他還活着,就要照顧好王妃,萬不能虧待了她,可是,可是一旦他遇到危險或者是死了,就要殺了王妃,如此,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人作伴……他還說,說此番前來刺殺鞏思乾,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也就是說……說王妃的死期也不遠了……”
“住口!”龐平擔憂地看了樓陌卿一眼,怒喝道,卻見樓陌卿擡手攔住他,陰沉着臉色看着那副將,道:“繼續說下去。”
那副將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道:“自從那次我們被殿下圍困,鞏思呈受了重傷之後,就一直躲在暗中療傷,一直都沒來得及回去看一眼,只怕……看守王妃的那些人久久不見鞏思呈,加之知道那次圍困的事情,都會以爲鞏思呈已經死了,他們……”
後面的話他不敢再說下去,偷偷瞥了樓陌卿一眼,只見他的神色冷到了極致,很是可怕,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會出手殺了他。
卻不想,短暫的沉默之後,他淡淡道:“把他帶下去吧。”
那副將頓然心頭一鬆,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卻聽樓陌卿繼續道:“待本王拿下了鞏思呈,本王會讓他親眼看着本王是如何殺了鞏思呈的。”
聽到這裡,那副將頓然癱倒在地,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
龐平揮揮手,示意守衛將人帶走,而後不安地看着樓陌卿,“殿下,要不要末將加派人手……”
“不必。”樓陌卿斷然打斷了他,“闞澤做事心細周密,若是他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那就證明人已經不在那裡,要麼已經被轉移了地點,要麼如那人所言……”
他突然話音一頓,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龐平卻明白他此時的心情,輕嘆着點點頭,“不管怎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完,他自己又覺得有些不妥,連忙握住自己的嘴,樓陌卿接過話道:“你說的沒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沒有見到屍首,那就意味着人可能還活着。”
龐平連連點頭,“所以殿下,我們絕對不能放棄,說不定那些人得知鞏思呈那些人被殺的消息,就逃到別的地方躲了起來,樓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找一個人固然困難,可是末將相信只要我們用排除的方法一點一點找下去,總會有找到王妃的那一天。”
聞言,樓陌卿勉強淡淡一笑,卻笑得淒冷,他輕輕點頭,“這段時間,就要辛苦你們了。”
頓了頓又道:“既然鞏思呈已經被你傷你,那他一個人一定跑不了多遠,如今鳳夙城戒備森嚴,他不可能出城去,龐平,你派人連夜搜索,儘快找到鞏思呈,另外,派人將鞏思呈還活着的消息放出去,本王要整個樓夙的人都知道,鞏思呈他還活着!”
“是!”龐平明白他這麼做的深意,連連點頭,而後轉身離去。
樓陌卿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漸漸變得冷寂。
煙兒,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我!
不出半個時辰,鳳夙城內便滿是守衛,舉着火把四處尋人,他們來往有序,按着一定的順序和規格一條一條街道和小巷子找過去,照這麼來,只要鞏思呈還在這鳳夙城內,就絕對逃不了。
夜已深,衆人一路搜尋無果,最終在一條街頭會合。
驀地,其中一名將領眼睛一亮,指着不遠處的一間農舍道:“那家不是住着一對老夫妻嗎?都這麼晚了,怎麼還亮着燈?”
一言提醒了衆人,幾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而後帶了幾名身手矯捷的守衛悄悄走了過去,剛剛到了院門外,就聽到一道蒼老的聲音問道:“老頭子,藥好了沒啊?”
院子裡有人應道:“哎,就快了……”
聞聲,幾人神色一凜,相視一眼,做了幾個手勢,而後其中兩人上前推開院門,道:“老人家,都這麼晚了,您還在忙什麼?”
那老者約六十歲,一見有人來,大吃一驚,驚慌地看着他們,“你……你們這是……”
“老人家,您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們是中宸王府的侍衛。”說着,那人示出腰牌,“只不過是城中出現了刺客,我們奉中宸王殿下之令,出來捉拿刺客。”
他們垂首看了看他面前的藥爐子,藥罐裡有一陣陣濃郁的藥味兒溢出來,“老人家,這麼晚了,您這是給誰熬藥呢?”
“這……”那老頭將信將疑地看了看他們,小聲道:“我那老婆子病了,就是再晚也得給她熬藥啊。”
“這樣啊。”這兩人亦是不相信地看了看緊閉的門,擡腳就要走過去,“不知老人家這是得了什麼病,可有什麼我們能幫得上的地方?”
“不不……”老頭連忙擺手,試着上前來攔住他們,“不過是些尋常的風寒,吃兩劑藥就好了,不牢你們費心了……”
然這兩人又豈是他所能攔得住的?只是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門前,一伸手推開了門。
屋內,一名五六十歲的老嫗正半躺在榻上,不停地咳着,見到有人進門,嚇得一愣,瞪着眼睛看着他們,“你,你們是……”
“老人家,我們是中宸王府的人,聽聞你病了,特意來看看。”兩人邊說邊將並不大的屋子環視了一圈,“殿下說了,你們都是樓夙的子民,他有責任照顧好你們每一個人。”
聞言,老嫗不由咧嘴呵呵一笑,點頭道:“殿下有心了,竟是連我們這些老頭子老婆子都能細緻地照顧到,還請兩位小哥回去代爲轉告殿下,我們謹記殿下的恩德,也願殿下能早已即位爲王,給我們這些百姓一個安穩太平的生活。”
“是,您放心,我們一定帶到。”其中一人說着,朝着微微隆起的簾帳後面瞥了一眼,突然又笑道:“老人家,生病了一定要好好服藥,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道中宸王府來找我們。”
老嫗連連點頭,對那老頭道:“老頭子,快送送兩位小哥。”
“不用了,老人家身體不好,你先照顧她吧。”說着,兩人對着他們垂首行了一禮,轉身出了門去。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兩人停下腳步,隱入黑暗中,朝着農舍的方向瞥了一眼,低聲道:“回去稟告龐將軍,鞏思呈就在鳳夙城內,不過現在不宜動手,否則,他可能會傷了那對老夫妻,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把他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