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聞妖孽綁架姮娥遁入廣寒宮,玉帝氣得暴跳如雷,大罵諸將無能。兩位至尊親臨廣寒宮外,但見天兵天將聚集,議論紛紛,卻都按兵不動。“楊戩!李靖!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連個下界的小孩都抓不住,朕要你們何用?”玉帝焦躁不安。
“陛下,妖孽在廣寒宮外設了結界,所以臣等不敢輕舉妄動,深怕傷害姮娥仙子。”李靖稟道。紅綃在人羣中,看到楊戩沉默不語心裡有點不解,姮娥被抓,他應該比誰都着急啊,難道他就篤定他外甥不會喪心病狂?楊戩在想着姮娥離開時看他的眼神,親密的人之間自然有着熟悉的感應,那個眼神,似乎在囑他等待。
見玉帝斥責李靖,王母卻顯得不甚着急:“陛下急糊塗了,劉沉香進了廣寒宮,看他能呆多久,那裡是極陰之地。”
“可是,他法力高強,說不定能撐得住呢?難道我們就乾等?萬一姮娥有閃失……”玉帝心煩不已。“陛下,他不會輕易殺死姮娥的,多半會用她來要挾您。”王母淡淡地說。
“劉沉香的要求是赦免三聖母,陛下能同意嗎?”李靖問。玉帝忙道:“不如先答應他?”
“絕對不行!”王母態度堅決,“陛下威加海內,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被人笑話,天庭的顏面何在!”她瞟了瞟楊戩,“司法天神不是還很淡定麼,你們急什麼。”
廣寒宮內。冰雕玉琢的空蕩蕩大廳裡,沉香持劍將姮娥玉兔逼在椅子上,自己來回踱步。姮娥抱着玉兔,輕撫着它的皮毛,玉兔嚇得發抖,這是什麼情況,突然天降災禍,它和主人都成了人質!這個恐怖的小霸王是誰啊?
沉香越等越耐不住,師父說楊戩喜歡姨母,他現在難道不考慮他的要求?可是爲什麼門外既不進攻也沒個人喊話談判?姮娥開口道:“把小兔子放了吧,它對你沒什麼用。”沉香一把揪住玉兔的雙耳拎起來,玉兔尖叫拼命掙扎,被他扔到桂花樹下,這可憐的小兔子上躥下跳,卻既出不去結界又進不了宮門。
“沉香,舅舅對你那麼好,你爲什麼突然變了?”姮娥審視着面前的少年。
“對我那麼好?”沉香乾笑,眼中盡是恨意,“屠我全村,殺我親爹,這是舅舅的好意?”
姮娥大驚:“你爹他……”
“姨母,你被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騙了!”沉香再也控制不住憤怒,高聲怒吼,“我爹和我在凡間16年相安無事,偏偏我上天認舅,就遭滅門,不是他乾的是誰幹的?”
“是誰幹的我不知道,但絕對不是你舅舅。”姮娥反駁,熱切地注視沉香,“我對他太瞭解了,爲了你們母子,他寧願委屈自己,十六年來,他有多關心你有多愛你,我最清楚。只是他有苦衷,無法讓你們母子團圓。”
“哼,苦衷還是藉口?姨母替他說好話,那是姨母的立場,我是不會信的。”沉香憤憤不睬。
“你跟誰學的法術?”姮娥轉口問。
“一個很有本事的神仙。”
“叫什麼名字,什麼來歷?”姮娥追問。
“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你上天找舅舅,你師父知道嗎?”
“當然,師父還以爲會有好消息呢,誰知殃及我爹和全村!”
“那麼,現在還不清楚嗎?”姮娥叫道,“你上天之事可不止我們和楊戩知道,你爲什麼不懷疑你所謂好心的師父?”
“住嘴!”沉香忽然目露兇光,劍尖再次對準姮娥喉間,“別以爲我不會殺你!”姮娥坐回椅子裡,心卻往下沉,沉香原來雖然調皮但不狠毒,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天庭不跟你妥協,你打算殺了我?”
“楊戩,真的會放棄你?”沉香勾起嘴角。
“我一直這麼疼你,你都可以放棄我,何況他?他連妹妹都不要,我算什麼。”姮娥哂笑。
沉香臉上掠過一點紅暈,姮娥密切注意着他,心裡暗歎,他還能臉紅,或許有救?正當沉香表情閃爍不定略略分神之際,姮娥轉動了椅子上被她身體遮擋的一個隱秘的機關,忽然間沉香所站的地面猛地塌陷下去,沉香猝不及防,哎呀一聲,但見屋頂與腳下同時飛出捆仙索,眨眼功夫,將他牢牢纏住。
“你……你暗算我?”沉香掙扎着,雙目變得血紅,怒視姮娥。姮娥道:“我以身作誘餌,在廣寒宮設好機關等你,是爲了救你。我不知你受了何人蠱惑變成這般,但你靠濫殺無辜來要挾天庭,不僅救不了你母親,反讓你失去所有人的支持。收手吧孩子,再這樣下去誰也保不住你的命,姨母會製造你逃跑的假象,將你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
“你這個騙子女人!”沉香切齒大罵,額角青筋暴綻,不,他纔不要被這幾道繩子捆住,他要用法力衝開它們!他深吸一口氣,聚起全身真氣,正待行功全力一搏,突然,他猛地感到渾身劇痛,真氣在經絡彙集竟然如撕裂般難受,“啊——”他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冷汗淋漓,蜷縮着身體痛苦地**。
這突發的變故讓姮娥始料不及,“沉香,你怎麼了?”她焦急地撲過去將他抱在懷裡,“快告訴姨母,你哪裡不舒服?”沉香脣色已無,出氣多進氣少,含含糊糊地哼着:“好痛,姨母,好痛……我要死了……”戾氣不見了,他是個無助的孩子。
姮娥慌忙摸他脈象,一片紊亂,以她的法力,連弄清楚走向都做不到,更別說幫他重新梳理。怎麼會這樣?姮娥大駭,沉香身體裡發生了什麼?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迅速抱起他,衝進內殿的閨房,將他封住嘴巴藏在衣櫃中。然後,她回到前殿大廳,運起全身法力對着屋頂一角擊去。
“嘭”的一聲巨響,外面的人忽見廣寒宮被撞開一個大洞,結界散了,紛紛冰晶碎成了冰粒和冰霧,視野中一片模糊。衆人不禁都被嗆得咳嗽,待冰霧散去,定睛再看,偌大前殿已經因爲失衡轟然倒塌。“救命呀——”瓦礫裡傳出尖叫,竄出一道白影,是玉兔。
“快,快救人!”衆人大驚,紛紛涌上前去。“姮娥!姮娥!”楊戩搶上前,抱起倒在冰晶堆裡的月宮宮主,她緊閉着眼睛,表情痛苦,但楊戩感覺到她手指在他臂彎裡輕輕一捏。
“姮娥仙子要不要緊?”玉帝王母和李靖哪吒都圍攏來看。“陛下,娘娘,”姮娥有氣無力,“劉沉香達不到目的,就……打傷了我……撞開宮牆……逃走了。”
“快!立即封鎖所有出路,他跑不了。馬上讓天兵搜捕各處,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本宮要甕中捉鱉。”王母果斷下令。“聽見沒有,都別愣着,抓到那個小妖孽,朕要碎剮了他!”玉帝怒不可遏。李靖哪吒領命而去,一時天庭之中好不熱鬧,三十三重天各門各府挖地三尺,雞飛狗跳,衆天兵忙得不亦樂乎。
“陛下,娘娘,姮娥仙子受了內傷,容臣立刻替她醫治。”楊戩稟道。“當然救人要緊,快點!”玉帝焦躁問道,“嚴重不嚴重?”“陛下放心,她雖然很虛弱,性命應該無礙。”楊戩抱起姮娥,向內殿而去,“紅綃,你過來伺候着,玉兔,麻煩你去御膳房準備些滋補的湯水。”
進了閨房,楊戩將姮娥抱到牀上,“她傷得重麼?”紅綃小聲問。“噓——”楊戩掩口做了個手勢。等到外面人聲漸遠,姮娥立刻從牀上跳起來,滿臉着急之色:“楊戩,快救沉香。”她紗袖一捲,牆邊衣櫃的門開了,被封住嘴痛得早已大汗淋漓的沉香從裡面翻滾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楊戩大驚,他隱約猜到姮娥想幫沉香免遭圍捕,可沒想到再見到沉香他竟像個半死之人了!姮娥苦惱地搖頭:“他本想掙開捆仙索,可是運功時好像出了岔子。”楊戩聞言忙搭脈細細察看,他的臉色卻隨之越來越嚴峻,姮娥紅綃都不由緊張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沉香不住地呼痛,雖然看楊戩的眼睛中滿是恨意,但無奈他此刻自身難保,只有隨楊戩擺弄。好一會兒,楊戩纔開口,一貫處變不驚的他,此刻聲音也禁不住震顫:“他修行了邪惡的功法,體內盡是邪靈之氣,怪不得他的本性會迷失。而且不久之前被強行灌注某種強大的功力,完全超過了他身體的承受能力,如今他經脈受到功力反噬,受損面正在不斷擴大,疼痛之後他會出現幻覺,無法自控,煎熬二三個時辰後,必死無疑。這是誰幹的?蓄謀已久要置他於死地!”
沉香聽到楊戩的話暗暗心驚,不可能,師父對我那麼好,怎麼會如此殘忍,他肯定在胡說。姮娥對楊戩道:“沉香的確拜了個師父,一定是此人。”她急切地叫沉香,“告訴姨母,你師父到底是誰,他爲何這般害你?”
沉香可以不信楊戩,但是姨母畢竟感情深厚,又兼半死不活中沒了戾氣,他猶疑地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他住在華山的峽谷裡,是個老神仙,但有時候光聽見說話看不見人。他教我功夫,鼓勵我救母親。姨母,我……真的要死了嗎?”他怯怯地問。
聽到華山峽谷這幾個字,楊戩和紅綃都明白了,以爲隱匿凡間瞞天過海,誰知到頭來還是被洪荒之眼察覺!他利用沉香實施報復,讓舅甥彼此殘殺,就算沉香要不了楊戩的命,激烈動武也會引發反噬,要了他自己的命,讓楊戩承受無盡的悔恨與痛苦。“楊戩,還能不能想想辦法?”姮娥急得都快哭了。“姨母,你不要問他,如今不用借他的手就能滅了我,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沉香喘着氣道。
“沉香,舅舅不會讓你死的。要是你依然恨我,等身體好了我們再打。”楊戩放輕鬆了語氣,笑着安慰他。“啊,太好了!”聽說楊戩有辦法,姮娥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不由甜笑,是啊,他法力高強,從來不會讓她失望。
“楊戩這怎麼可能……”紅綃脫口叫出來。“我說行就行。”楊戩冷然道。
“姮娥,我治好他要花費一定時間,你假裝傷好之後,除了到瑤池謝恩,這裡也會有人紛紛來探望。所以沉香不能留在廣寒宮,我得乘亂帶他回真君神殿。” 他拂動手掌,只見牀上的人竟在視線裡隱成近乎透明,“這個障眼法只能管用一小會兒,我們得走了。”
“嗯。”姮娥點點頭,心中忽然有點不安,“你真的有把握?”
“真的。我一定會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寶貝。”他的微笑讓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