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祭祖

阿生說了什麼?

蓋聶箍緊我,緩緩道:“那晚莫望熙叫我前去,我才知道,有人對阿生動手腳,所以他纔會突然改口,說沒說過那句話。其實那句話我們都聽得很清楚不是嗎?”

我點點頭:“誰對阿生動手腳?”

“他也不知道,那人是通過食物對他下的手。跟你在電視上看的差不多,早餐的時候吃包子,吃到一半突然發現裡面有張字條,上面寫着‘若想她活命就閉嘴’幾個字。聯繫幾天他都能收到那種字條,上面說了他跟商曉翾一起幹的壞事。阿生很害怕,那晚我去的時候,他說他懷疑是桂耀明。”

我忍住脫口而出的不可能三個字,耐着性子問他原因。

“阿生供認不諱他和商曉翾把桂耀明綁起來實行電擊,但是他也說,商曉翾之所以會突然精神失常,應該是桂耀明對她做了什麼。商曉翾手裡,應該握有桂耀明的致命把柄。”

“什麼,李牧子和那死去的孩子麼?”

蓋聶搖頭:“不是,那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

如果不是這個,那是什麼?

蓋聶拍着我的背:“是什麼很快就能見分曉,咱們彆着急。都等了那麼久了,不介意再多等兩天。我已經跟李牧隱談過,到時候他那邊會起訴他叔叔一家和商曉翾惡意侵吞他父母的公司,我們這邊再把光盤交給警方,然後就等着看好戲。”

“李牧隱不是已經把公司拿回來了麼?”

蓋聶嗯了一聲:“不過早就是空殼子了,衆泰是商曉翾和李牧子用來金蟬脫殼的新公司,李牧隱是沒有資格接管的。”

“那不是白忙活一場?”

蓋聶笑起來:“那你也太小看李牧隱了。他這幾年在國外可不是白混的,李牧子一家現在被他打得抱頭鼠竄的,別提多狼狽了。”

我沉?了幾秒,突然問:“李牧子……現在怎麼樣了?”

蓋聶低下頭看我:“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按理李牧子是生是死都跟我沒有關係的。可是看了桂耀明聽他說了那麼多之後,我突然很好奇,李牧子的結局會是怎樣的?

“桂臣熙提出離婚,並且已經從他們的家搬了出來,由周寫意貼身照顧着。聽說,李牧子大鬧蓋家和周家,不過被人轟了出來。”

我挺唏噓的,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還真是有道理啊。

不過放在哪個男人身上,都受不了自己老婆跟父親有那種關係的,哪怕是被人設計。

況且,桂臣熙未必會相信,是他的母親設計了這件事。

“也就是說,桂臣熙他們現在和周家算是上了同一條船,那麼……”

“你是擔心,他們會不會聯手起來對付我?”

我點點頭,看蓋寅伯那樣子,完全會爲了商如瑩而不顧一切的。要真是那樣了,蓋聶豈不是很危險?

況且,周家被他逼得走投無路大換血,一旦反撲……

蓋聶拍了拍我:“你就不要替你老公我擔心了,我要是那麼脆弱,將來還怎麼保護你,保護我們的寶寶是不是?”

我心裡暖暖的,忍不住揶揄他:“我的意思是,你乾脆壞人做到底。把周家趕盡殺絕得了。讓他們,以後都不要出現在康城。”

蓋聶估計沒想到我會提起這個,他壞笑起來:“好啊你個江別憶,原來你纔是最壞的大壞蛋。”

我一臉認真:“這樣的話,周寫意就再也不能打你的主意。我……擔心我爭不過她,她那麼優秀。”

蓋聶捧起我的臉,也是一臉認真:“瞎說,我的寶貝比她優秀。你要是不喜歡她,那我讓周家全滾蛋好不好?”

我知道他是認真了,他也有那個本事,可是我怎麼忍心讓他那麼做呢?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本地新聞轟炸得焦頭爛額的:李牧子半夜潛去醫院,化妝成值夜班的醫生,拔掉了商曉翾的呼吸機,在給商曉翾注射某種藥物的時候,被值班民警發現,當場逮住。

畫面裡,李牧子顯得很鎮定,好像早就預料到會被抓似的。

反倒是商如瑩靠在蓋寅伯懷裡哭成了淚人,蓋寅伯大發雷霆。說蓋家不惜一切代價要嚴懲兇手。

事情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很快就有傳言,這是惡婆婆和失寵兒媳婦之間的一場惡戰,然後有人站出來支持李牧子:每一個惡婆婆背後,都有一個窩囊丈夫。

桂臣熙無辜被扯進這場戰爭,他和周寫意的新家門口,擠滿了記者。

看新聞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件事恐怕纔剛剛開始,以周寫意的性子,她是斷斷忍受不了這些的。

果不其然,下午一些的時候,天涯社區和西祠衚衕等國內好幾家網站上都有了熱門帖子,名字就叫《公公和兒媳亂、倫,兒子何其無辜》。

雖然帖子用了化名,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說的就是桂臣熙一家。

僅僅一個小時,閱讀量上百萬,也不知道周寫意是不是請了水軍,底下一票評論清一色都是辱罵兒媳婦不要臉的。

最後,有人小心翼翼問:請問。這裡的公公,說的是省政廳g姓那位嗎?

有人扯開一個小口子,後面的人不管不顧全說開了,說什麼的都有。

這是一個人言可畏的年代,大部分人都是死在別人嘴裡面的。

我隱約有點知道桂耀明爲何要辭職了,他實在不想晚節不保。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人出面干涉,到了第二天,網上那些東西全都憑空消失。

但是,欲遮還休是掩蓋不了普羅大衆對八卦的好奇的,很快坊間就炸開了,關於桂耀明和李牧子的新聞,在廣大中年婦女的圈子裡,以光速傳播開來。

老百姓的嘴是堵不住的,現在不管是去農貿市場還是超市或者是小廣場,眼目所及那些竊竊私語的婦女,十有八九都在談論這件事。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周寫意的最終目的,如果是,那麼很顯然,她贏了。

不僅贏得了桂臣熙。還贏得了輿論。

蓋家祭祖那天,天空下着綿綿細雨,爲本就壓抑的氣氛增添了更加肅殺的氣氛。

一大早氣氛就不對,蓋聶的爺爺當年是抗美援朝的英雄,蓋聶的大伯二伯也是軍人,都是軍功章掛滿了衣服那種大神,因此蓋家每年祭祖都是大排場,所有人必須到場。

雖然他大伯二伯前幾年相繼去世,但是蓋聶遠在國外的堂哥堂姐還有孩子,都在祭祖的頭一天趕了回來。

以前,康城大部分人都知道蓋寅伯有妻有妾,也知道他的妻妾是親姐妹,但是大部分場合他們都還是原以爲維持一下人前的和諧。

可是現如今,蓋寅伯公然帶着商如瑩一家住到老宅子裡,而商如瑜反倒帶着蓋子衿住到了刀爺的西郊別墅。

外界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這次的蓋家祭祖,大家都很想看一看,姐妹共侍一夫的戲碼究竟會如何上演。

一大早蓋聶就帶着我和子初出發,我們先到酒店跟蓋謙夫妻會和,再驅車前往西郊別墅跟商如瑜和刀爺會和,一起出發前往蓋家祖墳。

我們的車子在前面,商如瑜和刀爺的車子在後面,我是很忐忑的,一是怕商如瑜和商如瑩鬧起來,二是怕商如瑩借題發揮找我麻煩。

子初乖巧地在一邊自己玩,不知道從哪裡翻到一本不久前的雜誌,而那雜誌的封面正好是商曉翾。

小傢伙手裡拿着的,是前兩天小七給他買的玩具刀。

誰也沒注意到小傢伙有異常,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焦躁且憤怒地高高舉起玩具刀,一刀又一刀插在雜誌封面上,嘴脣顫抖着,好像要說什麼,一臉的驚恐。

蓋聶眼疾手快抓住他,焦急地問:“怎麼了,子初,告訴小叔,怎麼了?”

小傢伙力氣特別大,一把甩開蓋聶,又用玩具刀刺在商曉翾照片上。

他的眼神很恐怖,滿是仇恨滿是驚恐,嘴裡嘰裡咕嚕說着什麼。

我愣了愣才湊過去捧起他的臉,大喊:“子初,子初,你看着小嬸嬸。”

他全身顫抖着,牙齒咬得嘎嘣嘎嘣響,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像是毒舌吐着火紅的信子似的。

他竭力反抗,我和蓋聶一起摁住他,然後我隱約聽見他的聲音:“大……伯……”

我心頭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突然張大嘴巴,哇一聲哭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傢伙表露出這麼豐富的情緒,而且哭得這麼傷心,我有點嚇到了。

蓋聶也嚇到了,吩咐司機停車,然後抱着小傢伙下車。

後面的車子也停下來,蓋謙和蔡芸芝下車來,看見子初哭成那樣,兩個人都加快了腳步。

可是,就在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小傢伙突然從蓋聶手裡逃脫了,他並沒有跑遠,而是快速返回車裡,抓着那本雜誌下來,狠狠丟在地上,然後使勁用腳去踩。

商如瑜和刀爺也下車來,一看這架勢大家都蒙了,蔡芸芝紅着眼衝過去,一把抱住小傢伙,嗚嗚嗚哭起來。

小傢伙一張小臉上全是淚水和汗水,看着我們,艱難地張大嘴巴:“大……伯……”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商如瑜顫抖着走過去,彎腰扶着他的肩膀:“子初,你會說話啦?”

蓋子衿更是一瘸一拐衝過去,一把抱住小傢伙,哇哇哇哭起來:“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給姐聽……”

小傢伙啜泣着,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指着雜誌:“大……伯……”

商如瑜是何等聰明之人,她一把拉開蓋子衿,撿起雜誌,指着早就被小傢伙弄得面目全非的商曉翾的照片,聲音顫抖着:“子初,告訴奶奶……你是不是要說?”

她哽咽着,聲音越發蒼老憔悴:“你是不是要說……是這個女人害死了你大伯?是不是?”

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她幾乎是顫抖得站不住,勉強靠在蓋謙身上纔沒有倒下去,還未等到回答,她就捂着嘴大哭起來。

蓋子初撲到蔡芸芝懷裡,哇一聲哭起來,哭得驚天動地的。

商如瑜大喊了一聲“我的兒”,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一羣人手忙腳亂,擡到車上進行急救。好在蓋聶有先見之明帶着醫生,否則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辦。

半小時後商如瑜幽幽醒過來,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一手抓着蓋謙,一手抓着蓋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是哭。

蓋謙嘆口氣:“您也別傷心了,橫豎等祭祖結束了再說。”

蓋聶拍了拍她的手:“您還能堅持嗎,不行就送您回去,祭祖的事有我和二哥,還有舅舅,沒事的。”

商如瑜搖頭:“不行,就算擡,也要擡着我去。我要讓蓋家的列祖列宗看一看……我的兒死得冤啊,三年了,三年了……”

蓋子衿早就哭成了淚人,此刻她啜泣着:“可是爺爺根本不相信是商曉翾害死了爸爸,我們怎麼辦?”

商如瑜強打起精神,呵斥道:“哭什麼哭,我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爲我的兒討回公道的。”

一直沒說話的刀爺此刻低聲道:“姐,我早就告訴過你,蓋寅伯那人靠不住,你偏偏不信。這一次,你可別再心軟了。”

商如瑜無奈嘆口氣,點點頭:“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一行人繼續出發,因爲蓋聶的奶奶是虔誠的佛教徒,晚年出資在康城非常有名的巴陵山上捐建了寺廟潛心念佛,因此蓋家每年祭祖都會從四大名山請得道高僧前來念經。

我們到的時候,蓋寅伯正拖家帶口的跟在高僧後面,和他並排跪着的,是商如瑩,而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桂臣熙和周寫意。

據我所知,桂臣熙和李牧子到現在還沒有離婚,可是他公然帶着周寫意出席這麼重要的場合,不知道作何打算。

蓋聶的二叔我是第一次見,跟大伯二伯家的孩子們站在一起,一臉虔誠聆聽高僧唸經。

蓋家的祖墳風水極好,背靠康城最有名的巴陵山,正面是一覽無餘的鬱鬱蔥蔥,再站高一點,可以把康城的全景看得透徹,可謂是“前有照後有靠。”

商如瑜帶着我們走過去,跪在蓋寅伯的左手邊,立馬有小沙彌給我們送上香來。

高僧用特有的音調把蓋家列祖列宗的功德都誇讚了一遍,然後就是例行的拿着蓋家的家譜,按照支系把所有人的名字唸了一遍,差不多就是一個多小時。

我們還在虔誠地跪在那裡,可是周寫意有點不耐煩起來,仗着有孕在身,扯了扯桂臣熙:“我堅持不住了,可不可以不跪?”

商如瑩白她一眼:“有那麼嬌氣嗎?”

周寫意撅起嘴撒嬌:“外婆,我可是懷孕的……”

商如瑩變了臉色:“懷孕又怎麼了?這點苦都受不了,怎麼進蓋家的門?”

周寫意還想說什麼,桂臣熙扯了扯她的裙襬,示意她別說話。

高僧又唸了半小時的經,然後用淨水灑在每一個人頭上,最後問蓋寅伯,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這家譜應該是去年的了,因爲李牧子的身份還是桂臣熙的妻子。

而且,商如瑩一家的次序,是在商如瑜一家之後。

蓋寅伯沒有說話,倒是商如瑩咳嗽了一聲,他立馬看着高僧:“那個,大師,麻煩您,我們家的家譜需要修改。”

他站起來,看着跪在下面的人,聲音蒼老低沉:“各位,今天是蓋家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我有幾件事要宣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一刻,我感覺商如瑩很得意很輕蔑地看了商如瑜兩眼,好像在宣告自己的主權似的。

全部人擡起頭來,大伯二伯家的人很客氣和商如瑜和刀爺打招呼,桂臣熙對着我微微點頭,可是周寫意卻是給我一個白眼。

來之前我是儘量要求自己低調的,就算我跟蓋聶現在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可是這樣嚴肅的場合,原本我是不該來的。

祭祖才進行了三分之一,儼然兩軍對壘,我挺唏噓的,直冒虛汗。

蓋聶低聲問我還能不能堅持,我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商如瑜現在很明顯的是想跟商如瑩一爭高下,雖然她不喜歡我,但是我既然來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丟臉。

蓋寅伯又咳嗽了一聲,目光在蓋聶身上掃了一下,最後停留在商如瑜臉上。

孰料,他還未開口,商如瑜就站起來。恭恭敬敬對着高僧鞠了一躬,緩緩道:“大師,我也有事要宣佈。”

高僧點點頭,捻着佛珠:“女施主您請說。”

商如瑜往前一步,轉過來面對着衆人,然後她從手袋裡掏出幾份文件高舉起來:“各位,今日當着蓋家列祖列宗的,我有三件事要宣佈。第一,我要跟蓋寅伯離婚,這是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過字……”

全場一片譁然,蓋謙喊了一聲:“媽……”

蓋寅伯也愣住了,幾秒鐘之後呢喃了一句:“阿瑜……”

商如瑜並未看他,只是揚了揚手裡的文件:“第二件事,當年我跟蓋寅伯一手創辦了蓋氏,我手裡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如今加上修仁的,總共是百分之四十。而蓋家老爺子在去世前,曾經立過遺囑,蓋氏的股份,永遠不能落入商如瑩一家任何一個人手裡,蓋寅伯,你還記得嗎?”

此話一出,更是全場譁然,蓋謙蓋聶和刀爺臉上的情緒並沒有多大變化,好像早就料到這一幕似的。

倒是商如瑩驀地站起來,指着商如瑜:“商如瑜,你別欺人太甚。你我心裡很清楚,當年老爺子爲何立下那樣的遺囑,要不是你以死相逼,我會至今進不了蓋家的大門嗎?”

商如瑜表情淡淡的:“那恭喜你,你終於如願以償了。以後不用你再來跟我爭,你要這個男人,我給你。但是,蓋氏的一切,你休想染指一絲一毫。”

商如瑩氣得渾身顫抖着:“你……你什麼意思?”

商如瑜笑了笑:“我已經把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全轉給蓋聶,這是股權轉讓書……也就是說,蓋聶即將成爲蓋氏的第一大股東。”

商如瑩一把搶過來那文件撕得粉碎,狠狠砸在地上:“你這是僞造的,我怎麼不知道你手裡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她明顯的慌亂,抓着蓋寅伯:“寅伯,你快說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會把手裡的股份給臣熙的嗎?你不是說……”

蓋寅伯一臉死灰地看着商如瑜。

商如瑜卻並未看他,又從手袋裡拿出一份文件來:“這是老太太在世的時候公證過的,蓋家老宅是他們送給我四十歲的生日禮物,與蓋寅伯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請你們搬出我的房子,否則我就報警。”

蓋聶的二叔蓋寅仲站出來說話了:“三哥,三嫂,今天是祭祖大典,不是分家大會,咱自家事,能不能等祭祖結束了,回去關起門來說?”

商如瑜笑了笑:“二叔既然站出來說話了,那就請二叔評評理。當年老爺子老太太立遺囑的時候你可是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時間久了我們都忘記了,索性你來告訴大家,當時老爺子老太太怎麼說的?”

蓋寅仲一下子愣在那裡:“額,三嫂,這件事過去那麼久了,我還真不記得了。你看,是不是……”

商如瑜拍拍手:“既然你也記不清了,那我們就請律師和管家來說說。”

話音剛落,就有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在?衣人的攙扶下慢慢走上來。

蓋寅伯驚訝得下巴都掉下來了:“福伯,你不是……”

戴墨鏡的老人拄着柺棍:“三爺,您是不是要問我,不是病死了嗎,怎麼又出現在這裡?”

蓋寅伯驀地有些惱怒,看着商如瑜:“阿瑜,你搞什麼鬼?你要蓋氏,完全可以拿去,我們不稀罕。”

商如瑜使個眼色,立馬有?衣人上前。恭敬地請高僧和小沙彌暫時離開。

“蓋寅伯你別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蓋氏怎麼走到今天的,你我都很清楚。商曉翾霸佔蓋氏這麼久,是該還回來了。你愛跟姐姐一家,那我成全你。”

她的目光銳利極了,像刀子一樣在商如瑩和蓋寅仲等人臉上掃過,“二叔你在蓋氏是有股份的,雖然不多,但是老爺子交代過,經理一職要一直給你留着。我已經跟蓋聶談過,他現在忙着他舅那邊的事情,蓋氏這邊,可能很大一部分還得仰仗二叔你。”

蓋寅仲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變得有些討好:“三嫂你說到哪裡去了,蓋氏是我們蓋家的企業,我是蓋家人,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

商如瑜這一招不可謂不狠,速度不可謂不快,蓋寅仲本來是站在蓋寅伯那邊的,這一下立馬見風使舵了。

商如瑩是很着急的,一直在扯蓋寅伯的袖子。

她今天絕對是算好了要讓商如瑜難看的,誰知道反而使自己陷入困境,着急之情可想而知。

蓋寅伯提高了音量:“阿瑜,你胡鬧夠了沒有?一下子轉讓股份,一下子把律師和管家找來,一下子拉攏二叔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你們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麼?我就只好把老爺子立遺囑時在場的見證人都找來,讓你們徹底死心。”

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那律師點點頭上前來,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發?的塑封的文件,遞給蓋寅伯,示意他看。

然後律師又拿出錄音筆和光盤,客氣道:“這是當年老爺子立遺囑的時候的視頻和錄音。”

蓋寅伯打開文件看了兩眼,快速合起來,看着商如瑜:“你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原來早就開始籌謀,就等着這一天是不是?阿瑜,阿瑩好歹是你姐姐,曉翾現在又這樣,你就不能……”

“不能。”商如瑜冷然道,“她有把我當妹妹麼?商曉翾害死了修仁,你要我怎麼原諒?蓋寅伯,你說,你要我怎麼原諒我殺死我兒子的仇人。我恨不得,把他們家的人,一個個全送到監獄裡區。”

“啪”的一聲,商如瑩一巴掌打在商如瑜臉上,咬牙切齒道:“商如瑜,你怎麼這麼狠心?你非要看着我家破人亡纔開心嗎?”

同一時間,蓋謙和蓋聶衝過去,一個攬着商如瑜到一邊,一個拽住商如瑩的手。

蓋寅伯冷聲道:“蓋聶,你放開,不許放肆,她是你大姨。”

蓋聶的聲音更冷:“大姨?她女兒害死了我大哥,她有什麼資格當大姨?”

商如瑩淚眼朦朧的:“寅伯……”

蓋聶驀地摔開她的手。他的脣角掛着撒旦般的笑,但是聲音冷得讓人毛骨悚然的:“恭喜,你們的好日子終於到來了。”

明明是恭喜的話,卻被他說的像是每一個字的每筆每劃都沾滿了毒汁似的。

商如瑩顫了顫,倒在蓋寅伯懷裡,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蓋寅伯把文件砸在律師身上,一手攬住商如瑩,目光如炬盯着福伯:“福伯,當年我對你不薄,想不到……”

墨鏡下福伯的眼神看不清楚,他臉上並沒有太大的表情,聲音也是淡淡的:“三爺,當初您對我確實不薄,可是太太對我全家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忘恩負義。再說,我今天所要說的,都是事實。當年,老爺子早就預見您會意氣用事,因此立下遺囑。您手裡的股份絕對不可超過百分之三十。而且,一旦您想把股份給別的人,太太有權利收回您手裡的股份。”

“老爺子還說,要是您和太太相安無事,那麼老宅子就是你們的。一旦您打別的主意,太太有權收回老宅子的所有權,也有權把您趕出公司。蓋氏的原始股份,您和太太各持百分之三十,二叔百分之十,幾位少爺個百分之十。老爺子之所以這麼分配,就是要制衡你們各方面的勢力。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您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知道,您叫律師擬了顧權轉讓書,要把您手裡的股份轉一部分到桂少爺名下,可惜,按照老爺子的遺囑,您這是完全無效的行爲。”

蓋寅伯突然把文件狠狠砸在福伯臉上:“反了反了,你們一個個都想造反是不是?我是蓋家當家人。我說了算,我的股份想給誰就給誰,你們誰敢管我?”

桂臣熙走過來:“外公,外公,您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我突然有點明白過來,蓋寅伯說的有事情要宣佈,應該就是說要把股份轉給桂臣熙。

只可惜棋高一着,還是被商如瑜吃得死死的。

商如瑜把文件全部轉交給律師,然後帶着我們對着祖墳三跪九叩,又囑咐底下人好好照顧律師和福伯,然後告訴我們起程回家。

商如瑩衝過來,撕扯着她的袖子:“你別走,你別走,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蓋謙和蓋聶要上前,被商如瑜阻止,她理了理兩邊的白髮,湊到商如瑩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很快,商如瑩跌跌撞撞跌坐在地。

刀爺一直沒有說話,可能是因爲他並不是商如瑜的親弟弟,也可能他相信自己的姐姐完全能駕馭這樣的場面,所以整個過程他一直站在後面,只是看着。

商如瑜帶着大家轉身走,刀爺低聲道:“姐,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商如瑜拍了拍他的手,姐弟倆點頭示意。

車子還沒有開出去,後面的司機就一臉驚慌跑過來,告訴我們商如瑜吐血了。

到了醫院就進手術室,我從來沒見過那麼緊張的蓋聶,他和蓋謙就在走廊裡走來走去,後來我拉着他坐下來,才發現他手心裡全是汗。

半夜的時候手術終於結束,醫生說商如瑜是氣血攻心纔會這樣。

其實,前去祭祖途中她昏厥那時就撐不住了,可是她爲了爭口氣,硬是撐到了最後一刻。

我突然挺佩服這老太太的。

因爲脫離了危險,蓋聶就安排大家回去休息,由我們兩個留下來守着。

蓋聶堅持要守在病牀前,要我去隔壁間睡覺。

他一直握着商如瑜的手,一臉的後會自責,我很想勸他兩句,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

之前商如瑜表明不喜歡我的時候,蓋聶是頂撞過她的。那時候她心裡一定挺不是滋味吧,其實她哪裡有錯呢,她無非是和全天下任何一個母親一樣,想把全部的愛給自己的孩子罷了。

我突然就不怨她了。

我輕輕覆在那兩隻緊握的受傷,低聲道:“蓋聶,以後,我們一起照顧她好不好。從現在開始,我一定好好表現,一定讓她喜歡我。你也答應我,不要再頂撞她了好不好?你做一個好兒子,我做一個好兒媳。”

蓋聶伸出另一隻手抓住我,輕聲問:“你就不怕。她一直不喜歡你,不讓我娶你。”

“我怕啊,但是怕能怎麼辦,誰讓我喜歡你,誰讓她是我未來婆婆呢?以前我挺害怕她的,她只要看我一眼,我立馬就想逃。我甚至想過,等我們結了婚,打死我也不跟她住在一起,等我們有了孩子,我就自己帶,不牽扯她。可是今天的事情後,我覺得她挺可憐,我挺佩服她的。她實在太偉大了,她能撐到現在真是不容易,也爲你付出了很多很多。之前是我誤解她了,以後我願意……我願意跟你一起侍奉她,她要是願意呢,可以到老宅子個我們一起住,奶奶也有伴,她要是不願意呢,我們一三五回去陪她住,你陪她聊天,我給她做飯,然後我們一家人一起出去散步,你說好不好?”

蓋聶笑得很溫暖:“嗯,好,一切都聽你的。”

凌晨的時候我實在熬不住了,蓋聶就叫司機送我回去休息。

不過睡了兩個小時我就起來,煲了粥之後送去醫院。

病房外面人很多,刀爺一家,蓋謙一家還有蓋子衿,還有大伯二伯家的孩子全都在。

令懷詩看見我很不高興,倒是令懷遠衝我一笑:“小江,你來了。”

我禮貌迴應他:“二哥好。”

令懷詩冷哼一聲,轉而對刀爺撒嬌:“爸,醫生說姑母暫時還不會醒,她需要靜養。我們先回去吧。”

刀爺是很寵愛這個女兒的,交代了令懷遠兩句,帶着人走了。

他們一走我就放鬆下來,拎着保溫盒進病房,醫生正在給商如瑜檢查身體,蓋聶緊張地等在一邊。

檢查完畢,醫生道一切正常,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帶着人出去了。

蓋聶終於放心下來,滿臉疲憊坐下來喝粥。

不多時樑鷗前來彙報,蓋寅伯和商如瑩帶着人搬出蓋家老宅,並且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

他那麼爽快,倒是我們沒想到的,還以爲他會糾纏呢。

蓋聶放下碗,有一瞬間的恍惚,很快他就吩咐樑鷗:“派人盯着那邊,然後通知蓋氏,下午三點所有高層開會,尤其是我二叔那邊。你可得給我盯緊了。”

樑鷗點頭,蓋聶又對着我道:“原本還想再等兩天的,但是我一刻都等不了了。等會兒你就回去,拿着光盤和你爸留下的優盤去找莫望熙,他會教你怎麼做。”

我點點頭,內心有點激動有點喜悅,等了這麼久,爸爸的事情終於要了結了。

從公安局出來,我擡起頭,正好看見那一縷金?的陽光穿過叢林,照射在我身上。

我彷彿看見了爸爸,他笑着站在不遠處,問我:“學校裡很悶吧,想不想吃爸爸做的地三鮮哪?”

眼淚止不住刷刷流下來,老江,老江,你看見了嗎,你很快就可以沉冤得雪了。

蓋氏三點鐘召開高層會議,四點一刻就召開新聞發佈會。蓋聶以代總裁的身份選不了一系列人事變動,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把總經理蓋寅仲升爲副總裁。而原本擔任副總裁的商曉翾,被罷免。

雖然蓋氏的總裁還是蓋寅伯,但是,用媒體的話來說:蓋寅伯的時代結束了,他的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即將開啓蓋氏的新篇章。

那晚蓋謙夫妻留在醫院守着商如瑜,蓋聶連續幾天聯軸轉,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好說歹說終於跟我回老宅子。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去赤羽門開會,開完會又去蓋氏處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午飯都來不及吃,又趕去醫院看望商如瑜。

我心疼死了,卻也沒有辦法,只能去農貿市場買一些鮮魚回來,打算煲鮮魚湯給他補一補身體。

沒想到運氣那麼不好,還沒買到魚,就遇到了小偷。

我也是腦子進水了。想也沒想拔腿就追,追了一截之後眼看着是沒希望了,斜刺裡突然跑出來一個人,揪着小偷的領子轉兩個圈,小偷就被摁倒在地。

那速度之快,那動作之嫺熟,我差點要懷疑自己遇到了專門抓扒手的警察。

那男人從小偷手裡把錢包奪回來,立馬有兩個?衣人上前來把小偷綁了,看起來是要送去給警察。

男人拿着錢包走到我面前,遞給我:“喏,看看,少了什麼沒有?”

我愣在那裡,老半天才回過神來:“二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令懷遠把錢包塞給我,淡淡道:“過來找人,你呢?”

我告訴他過來買菜,他嗯了一聲:“這邊治安不好,蓋聶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出來?”

他自己問了這個問題,又不聽我的答案。緊接着道:“走,二哥陪你去買菜。”

我們之間還沒有熟悉到讓他陪我買菜的地步,我嚇得直襬手,告訴他不用。

他斜睨我兩眼:“既然我碰見了,那我就要管到底。別廢話了,走吧。”

我只好唯唯諾諾跟着他走,只是看不出來他這樣以爲萬衆矚目的大少爺,竟然對買菜挺在行,砍起價來那絕對是要讓我目瞪口呆的。

很快就買完菜,令懷遠驅車把我送到老宅子門口,叫手下幫我把東西拿下來,然後就開車離開,我連說感謝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噴了一臉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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