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居民不多,或許這種偏遠的地方,都不能稱之爲鎮,四面環山,只有中間一道細長的溝,能被利用的平整的地方全部都高高低低的錯落着房子,交叉縱橫之間,倒是多了許多煙火氣,這種地方屬於是縣官除了收租都不會來的地方,這幾天卻出了件讓人津津樂道的熱鬧事,且聽我細細道來。
最近這鎮子上來了一個**肌嫩的小夥子,身高八尺,挺拔修長,和那莊稼漢子還真不一樣,惹得大姑娘小媳婦眼睛都值了,恨不得自己是這小夥子身子後面那個姑娘,不過和這姑娘比相貌,還真說是自慚形愧,一身綠衣,大眼睛汪汪的,甭說搭話,看一眼都覺得比吃了仙丹還舒坦。
不過這小夥子的活計,確實斷了好多想說媒的媒人的腳,他是幹什麼的?做扎材的,剛來就盤下個門面,開了個扎材店,對了,也做棺材,這扎材鋪子,是下九流的營生,什麼是下九流啊?
一流巫(畫符唸咒招神驅鬼的南方巫師)二流娼(明娼暗娼歌妓)三流大神(以跳唱形式治病的神仙附體的神巫)四流梆(更夫)五剃頭的(挑擔走四方的理髮師)六吹手(吹鼓手、喇叭匠)七戲子(各類演員)八叫街(乞丐)九賣糖(吹糖人的)當然,從字面上看,就這麼多了。
不過因爲每一流的行業名稱都包括着很多同行或類似同行的職業,比如下九流中第五流“剃頭的”,便把修腳的、跑堂的、拉車的,以及按摩、店員、舞女、幫閒、扎材店等屬服務性行業的均算在內。
誰願意自家姑娘嫁給個下九流的人,說人下九流已經是罵人的話了,更不用說給人家姑娘說媒了,這不是作踐人嘛!所以啊,這衆人也就斷了給侈畫說媒的念頭了,倒是娶妻娶賢,娶妾娶色,鎮子裡的漢子們就沒這麼大的忌諱了,再說這婆姨水靈靈的,可比這鎮裡的莊家女可是耐看多了。
這男人娶漂亮媳婦沒什麼,可太漂亮就惹禍上身了,吳三桂的衝冠一怒爲紅顏。小人物爲爭一俊俏媳婦也有可能大打出手甚至殺心陡起,如被很多人不斷提起的武大郎與西門大官人。追求美妻是男人的夢想,見色起殺心的事本來就習以爲常,再說這些漢子看侈畫細胳膊細腿,柔柔弱弱的,更是不把侈畫放在眼裡,心道:“就算你娶回家拔了個頭籌,老子當你面睡你婆娘,氣死你這個細伢子更好,氣不死,外鄉人報官也不會有人搭理,讓你當活烏龜”。
這畫眉,俏生生的站在那,可還真是個活禍水,侈畫卻是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任由畫眉四處打掃,自己確實老神在在的坐在主位上喝起了茶水,不找麻煩,這不麻煩找上門了,幾個莊稼漢就堵在了門前,看着俏生生的畫眉正在那搬笨重的門板,呲着一口黃牙到:“大妹子,一個人幹活呢,你家漢子也捨得,要不得哥幾個幫你吧。”
畫眉看了侈畫一眼,見侈畫扔自顧自的喝着茶水,狠狠地瞪了侈畫一眼,那幾個漢子見侈畫不爲所動,就更囂張了,一個瘦皮猴子一樣的瘦幹男子道:“大妹子,你家男人不頂事啊,還是哥幾個幫你幹吧,不過,你得先報答報答哥幾個,根哥幾個回家樂樂。”說罷,這漢子就要伸手去拉畫眉,卻發現一隻手攔住了漢子,這瘦猴一樣的漢子正要開口罵人,擡頭一看,卻怎麼也張不開嘴了,只見因爲這手是紙糊的,不對,是整個人都是紙糊的。
那乾瘦漢子媽呀一聲就口吐白沫,眼睛一翻昏倒在地上,旁邊一個漢子自欺欺人的道:“你孃的,裝神弄鬼”,說罷吐了口痰,一拳打在紙人身上打了個對穿,那漢子哈哈大笑道:“你看紙糊的就是紙糊的吧,裝神弄鬼的,猴子真不頂事”,說着笑容卻僵在臉上,只見那大紅嘴脣的紙人對着這漢子咧嘴一笑,幾人大喊一聲:“媽呀”,奪路便逃,生怕跑得慢了,就恨爹媽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
此術名曰:剪紙成兵術,是七步塵技的一種,昔年太乙真人駕鶴遨遊之時,見人間滄桑飢苦,便擇其心地虔誠者傳下其術,以度化蒼生,造福萬物,名曰《七步塵技》。此技千百年來歷代口傳心授,不見其文,流傳於民間。至宋代曹元德修煉此術,終成正果,爲贊其德,將其撰理成文。
七步塵技者,第一攀杆乘雲術,第二遁地飛行術,第三剪紙成兵術,第四分身解厄術,第五定日住月術,第六魂遊地府術,第七**成仙術。
剪紙成兵之術,造就出做戰兵士,不食不飲,刀槍勿傷,進退衝殺,可任由操縱,昔日曹公曾以此術,大破金兵數萬,實爲法中之妙。凡修此術者,須備靜室一間,七色紙若干,青石一塊,長四十九寸,寬七寸,厚四十九分,靠東放桌一張,上有紙筆、硃砂。
諸物備齊,至夜半子時,於靜室中將七色紙按白、黃、紅、藍、紫、黑順序疊在一起,粘起來,剪成紙人,高七寸,共剪紙人四十九個,每剪一個唸咒一遍,取氣一口,吹於紙上,唸誦密咒,將所有紙人壓於青石下,不得外露,以硃砂書鎮鬼靈符一道。至四十九日,紙人即有了魂魄,用時自石下取出,吹氣一口,即成兵士,可隨意驅使。
侈畫修習這剪紙成兵術時日尚短,只能嚇唬嚇唬人,否則別說**凡胎,就是神兵利器也難傷分毫。侈畫得此術卻是因爲在二郎搜山圖背面有記載,不過只到了第五,第六七之術卻沒有絲毫記載,只是有此名字。
侈畫走到門口對紙人吹了一口氣,大指掐乾上,並且壓住食指和中指,無名指和小指又壓住大指做督監訣,唸咒道:“虛虛靈靈,太上玉清,扶危濟困,剪紙成兵,三魂歸左,七魄歸右,速速起身,遵我律令。”咒畢,手指一直,就鑽回了堂前那口烏木棺材的青色大石下。
畫眉瞪了一眼侈畫道:“都收拾乾淨了,就差牌匾了,你寫我寫?”侈畫演好莫,用手捏了捏價值不菲的狼毫筆,沾了墨水,在桌上金絲楠木的大匾上就寫下來,“李記扎材”,四個大字,李是侈畫本姓,只是方外之人多用化名,所以侈畫用的不多,紙紮店賺的是死人錢,所以開業忌諱大操大辦,容易惹人不喜,因爲誰也不覺得開扎材店是喜事。
侈畫這明顯就是掛羊頭賣狗肉,先不說這金絲楠木的牌匾,單是這老筆齋的狼毫筆就不是一個扎材匠用得起的,這一根筆要一兩黃金等於十兩白銀,一兩白銀等於一貫銅錢,十兩銀子夠一個小康之家魚肉不缺吃上一年了。
老筆齋的狼毫筆卻是講究,老筆齋的狼毫筆用的是東北產的品質最佳的“關東遼毫”。特點是潤滑而富有彈性,宜書宜畫,以畫爲主。樑同書《筆史?狼毫》:“筆有豐狐、蟓蛉、龍筋、虎僕及猩猩毛、狼豪(毫)。”狼毫其力介乎羊毫、紫毫之間。質較脆,不耐摩擦。南方通體狼毫,佳者用狼尾,用水發開全毫,用之最宜;一般狼毫,中實以鬃,外覆兔毛,發透全筆,實用稍差。
黃鼠狼僅尾尖之毫可供製筆,性質堅韌,僅次於兔毫而過於羊毫,也屬健毫筆。缺點與紫毫相似,沒有過大的,侈畫這根可是能用來寫匾,其實還能說得上是一分錢一分貨,只是一般人家卻是覺得敗家。
畫眉深吸一口氣道:“開張了,我們也有家了”,雖說鋪子裡不是棺材、紙錢,就是紙人、壽衣,怎麼也看不出喜氣來,一忙已是晚上,侈畫便道:“畫眉去把我那壇酒拿來,再去下幾個小菜”,侈畫喝着農村土燒酒,翹着二郎腿,拿筷子夾了口菜,看着畫眉嫩白的小手搬着厚重的門板,強裝費力,笑着搖了搖頭。
腦袋一搖,自顧自的唱道:“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往西行。一來是馬謖無謀少才能,二來是將帥不和失街亭。你連得三城多僥倖,貪而無厭又奪我的西城。諸葛亮在敵樓把駕等,等候了司馬到此談吶、談、談談心。西城的街道打掃淨,預備着司馬好屯兵。”
侈畫唱的是京劇《空城計》;《空城計》是京劇傳統保留劇目,取材自《三國演義》第95回;劇情講述蜀漢與曹魏交兵,街亭守將馬謖不聽諸葛亮部署,致街亭失守;魏將司馬懿取了街亭後,即進逼咽喉要地西城。當時的西城兵力空虛,若立即撤退必被擒拿。諸葛亮臨危不亂、急中生智,乃設空城之計,將城門洞開,命老軍在城門口打掃街道,自己則在城樓飲酒撫琴,神情泰然地等候敵軍到來……司馬懿見狀,疑有伏兵,不敢進城,退兵觀望——空城之危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