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她這話問的有幾分滑稽,本就是來信兒將赫梓言病情故意說重了,用意是引這位寧姑娘進去瞧瞧他們爺。做奴才的都曉得主子的心思,寧姑娘回來這麼些時了,無從得見,他們爺原就是使的苦肉計,別說在太后娘娘宮裡跪半日,便是兩日想來也不成問題的。

赫梓言聽了書湘的話後全明白過來,怕自己好了書湘立時就要走——她這人有時候腦袋裡不開竅,就知道守着陳規矩,需知一直死守着,他們焉能有今日的。

想着,他手握成拳放在脣邊咳了咳,因怕書湘識破了,便佯裝成害了病的模樣,“還有沒有好話兒了?我怎麼就是迴光返照…?…咳咳,”他作勢又咳了咳,喘着氣假裝疲累地道:“這不是咳嗽的多了,面上纔會咳紅的麼。”

書湘抓起他的袖子在自己臉上胡亂擦了擦,這下也不哭了,擔憂地看着赫梓言,然後就扶着他往牀前走。

畢竟在書湘的認知里人若是在風雪裡跪上一個下午確實是要出事的,且赫梓言還是領兵打仗纔回來,萬一那時候他已是重傷未愈,這會兒再寒氣侵體,可不是要出事情的。

她讓他坐下,他遲疑了一瞬,順從地坐了,擡眼見書湘愣愣地盯着牀前的小几看。

赫梓言扳過書湘的臉對着自己,纔要說話,書湘卻撥開他的手不滿地道:“你這屋裡怎的連個藥碗都不見?也沒有藥味道?你都病成這般兒了,方纔我見來信兒還要出門溜達去,怎麼有這樣做下人的,不在主子身邊伺候着反倒自個兒出去玩樂?不能,這不成,你可不能姑息他…!”

他眉角跳了跳,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裡揉搓,臉上笑微微一臉贊同地道:“書湘說的很是,這般兒懶惰的殺才,回頭我一定罰他,叫他長長記性。”

“嗯,就是要這樣纔好。”書湘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一掃見他沒蓋被子立時就皺起了臉,“快進被子裡去,這麼大了還叫人操心,真不曉得你在外行軍打仗的時候都是怎麼過的…?…”她嘟嘟囔囔的,一頭爲他蓋被子,一頭問道:“今日的藥吃了麼,沒吃我餵你吃?可別怕藥苦,良藥苦口,苦纔好得快呢!”

赫梓言張了張嘴,往引枕上一靠,這會子真希望自己這幾日是吃藥的,現上哪兒能找到藥讓她喂自己?這樣的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在同你說話呢,發什麼傻?”書湘瞧着赫梓言,只覺着他沒有往常那麼精力十足了,跟他說話反應也慢好幾拍,該不是發燒了罷?

她叫他別動,未脫靴子就爬上了牀沿,跪在上頭欺身過去。

她很自然地把額頭抵上他的,兩隻葡萄似的眼睛緩緩地從左邊轉到右邊,凝神感受着他的溫度。

書湘是才從外頭進來的,身上猶帶着一股子寒氣,腦門子也冰冷冷的,乍一觸上赫梓言的額頭她便糊塗起來,只覺得他暖的不行了,似乎真的發燒了。

她靠的他這樣近,呼吸相纏,誠然她是心無旁騖的,他卻不一樣。

赫梓言閉上眼睛嗅了嗅姑娘家身上的香氣,他想和她親近親近,悄悄把大手撫上了她脊背,他只要把臉再向前一點兒準能親到她——

但是下一瞬書湘就直起了腰,“是不是發燒了,頭不暈嗎?”

“…?什麼?”

書湘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說這兒,暈不暈?”女孩兒具有天生的母性情懷,她想出去叫他的丫頭打水煎藥,但是她這樣子不能出現在外人跟前,她有點兒躊躇,坐在牀沿擔憂地望着他。總覺得是因爲自己才害得赫梓言變成這樣。

其實書湘認真想想自己真沒什麼好的,脾氣不算好,不…或許還可以,可是之前她鮮少給他好臉色,他做什麼要喜歡她?會不會以後他發現了她的缺點就後悔了呢?

會的罷,如果變成那樣了自己該怎麼辦纔是,光用想的就很叫人頭疼了。

赫梓言看她面色惘惘的坐着,卻不知在想些什麼,怕她真以爲自己發燒了,就解釋着道:“並沒有發燒,你別白擔心,我身子骨好的很,又不是娘們兒。”

“那你才還咳嗽呢,臉上都咳的紅了,即便沒有發燒也說明你病了,”她說着想起自己一直惦記的赫梓言的舊傷,這太叫她在意了,往前探了探身子不安地道:“我在宮裡的時候聽太后娘娘說你身上有舊傷,此番就是牽動了舊傷纔會這樣臥病在牀的。”

赫梓言臉色變了變,男人身上沒點傷那還能叫男人麼,何況他是上過戰場的,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哪個身上沒點箭傷刀傷,只是這些是爺兒們在一處吃酒談笑時值得誇耀的資本,在書湘跟前說了他只怕會嚇到她,白惹她擔心,就擺了擺手很無所謂的模樣,“哪裡有什麼傷,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太后娘娘那頭是苦肉計,這不是怕她老人家不同意麼。”

“苦肉計…?…?這麼說,你適才都是在裝病騙我?”書湘霍的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赫梓言有點兒慌,他也不曉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兒,殺人眼皮也不帶眨一下的,怎麼偏生在寧書湘跟前心跳時而加速,她一板起臉他就舉手投降了,平素大將軍的威風神氣俱無了影蹤。

以爲書湘要生氣,誰想到她扁了扁嘴,須臾又幽幽地坐了下來,撫了撫心口鬆懈地道:“你沒事就好,害我白擔心一場…?…你怎麼這樣壞,下回可不能這樣了,好麼?”

他不曉得有沒有下回,她擔心自己的模樣其實是十分受用的,他能感受到她在乎自己。

赫梓言傾身攬住書湘,此刻他心下平靜,感到溫暖安逸,今生若能守着這樣一個自己心愛之人便足了,榮華富貴如他這般的身份已經再沒有值得去追逐的,人一生所求的東西說簡單實在也簡單。

書湘安心地靠着他,脣角抿出兩個小小的酒窩,溫存了一會兒,書湘想起什麼來,馬上就不安分了,她在他懷裡動了動,不無擔心地問道:“身上真的沒有傷麼?我聽人說上戰場是九死一生的事兒,稍一不注意小命就交待出去,戰爭死的人還少嗎,你安然回來了已經難得,卻說自己沒有受傷,你道我是個任你哄騙的傻子?”

他哪裡有說她是個傻子?

赫梓言往引枕上一歪,忽而道:“既然書湘說有,那便有好了。”他挑了挑眉,“怎麼是好,想瞞你卻瞞你不住…?…噯,你要看麼?有好幾處傷,到現在還隱隱作痛,有人給揉揉就更好了。”

“我可以看?”她沒有想太多,聽見他說身上隱隱作痛便聯想到一些刀光劍影的場面,因爲從沒經歷過那些,因此很嚴肅地盯住他,心有餘悸地念叨起來,“往後再有什麼戰事你就不要去了罷,太危險了,咱們大懿是泱泱大國,難道除去你們赫家朝中便再無人了麼,我瞧着武將多的是啊,也給別人露露臉兒,你說是不是?我覺着這樣就挺好,爲國殺敵的機會大家都平攤,這樣多公平…?…”

她滔滔不絕的,突然發現赫梓言在解他自己中衣上的帶子,她呆了呆,話匣子立馬就關上了,驚疑不定地瞧着他露出了肩上的肌膚。

那片皮膚白白的,連帶他的中衣也是雪白色的,往下就是鎖骨的位置了罷…?…書湘愣神想着。

她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看見過男人的身體,哪怕只是一塊小小的肩膀,頓時羞得不知怎麼是好,雙手舉起來掩了面,耳朵尖尖紅撲撲的,“你你你你——你別不尊重,青天白日的脫衣服做什麼?不許脫衣服,叫人瞧見了還以爲我調戲你!”

“…?…”

說話都說的亂七八糟,他解個衣服有這麼唬人麼,還她調戲他?赫梓言挑起一邊脣角微微笑開,他倒是想有那一日呢,可她成麼,這不是不成麼。

解衣帶的修長手指頓了頓,曼聲道:“想給書湘瞧瞧身上的傷的,你不是好奇?總這麼害羞怎麼成,來日咱們是要做夫妻的,夫妻你知道?上上下下看一遍,唔,自然了,這還不夠,”他嘬脣尋思着怎麼說給她聽,“…?…看其實也算不得什麼,這裡頭的事兒我覺得要雙方心情契合才更能得趣,興許會有點兒疼,到時我會仔細着——”

書湘不等他說完就撲上去捂住他的嘴,赫梓言得逞地笑起來,狹長的眼眸子彎成了兩道月牙兒,停下的手指又開始擺弄自己的衣帶,書湘才用空餘出的手把他露出的肩頭拉上去了,他下面胸膛卻露了出來,她急得臉上冒汗,又去扯他下面,誰知才弄好了,他上面肩膀又露出來了…?…

書湘又羞又惱,臉上熱熱的,赫梓言卻樂在其中,兩人正貓捉老鼠似的,門口卻傳來一陣腳步聲,書湘驀地停止了動作。

門外赫梓言的兩個大丫頭碧荷、紫丹的聲音模糊地傳進來。

眼看兩人就要推門而入了,書湘刷的白了臉,她本想看一看赫梓言就走的,現在他卻脫成了這樣,她真是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鬱悶的恨不能像牛一樣用頭去頂赫梓言纔好。

說時遲那時快,門外碧荷推了門進來,喚了一聲“三爺”,後頭的紫丹捧着花瓶也進來了。

兩人邊走邊進了裡間,紫丹把花瓶擺在桌上,笑着向牀上面朝裡的赫梓言福了福,脣角帶笑道:“才我們見外頭臘梅開的好,便剪了幾枝插在瓶子裡,又香又雅緻,爺瞧瞧擺在哪裡好?”

牀上沒聲音,紫丹上前了一步想湊上去回話,碧荷卻越過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就說爺不喜歡房裡擺這些花兒草啊的,你偏要弄,還是快拿出去是正經。”

“你!”紫丹氣不過,卻不敢在三爺的屋子裡同碧荷吵嘴,只得放輕了聲音向着牀上躺着的人道:“您睡了麼?”

錦被起伏着鼓了鼓,赫梓言老神在在地轉過頭瞥了她們一眼,心情瞧着是很好,莞爾道:“才倒是睡着,這會子醒了。這樣,花瓶暫且先擱着,你們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噗,給你們看個好玩的笑話

【我一個男性朋友給我發微信:我累了,以後咱們減少聯繫吧。我:大哥,我都快一年沒跟你說過話了吧?對方:那就好,我是他太太,我正在挨個篩查...】

這時書湘說:“空氣,我需要空氣...?...”

晚安咯~

麼麼麼麼麼麼麼噠!祝看文的親們節日快樂,話說今天其實也是元宵節啊有木有,雙節快樂~然後晚安呀~

╭(╯3╰)╮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