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大老爺突然出現在正院是非常詭異的,正院裡的都曉得老爺分明是進了韓姨娘屋裡,沒的只吃了頓飯就出來的道理。

且還來了她們正院,這可真新鮮。

屋子裡大老爺徑自往堂屋太師椅上一坐,一口茶都沒喝,他未語先笑,大太太仔細瞧,只覺這笑卻是冷笑。

她心中無端一緊,緊得像是弓上搭着的繃着的弦,強自鎮定着道:“老爺這會子怎的來了,不是去了韓氏屋裡……敢是她伺候的不好,老爺竟惱了?”

大老爺擡眼看敦肅站在跟前不遠處的大太太,她的髮妻,如今這樣的年紀了依舊風韻楚楚,燭光朦朧更添了她幾分顏色,叫人瞧不真切,瞧不清她的面龐。便是瞧得清面龐,怕也瞧不清這張恭順的面容下是怎樣一顆心。

“太太是覺着,如今小小一個妾室也能左右我的情緒了,”大老爺的聲音陰森森的叫人心尖打顫,也不繞彎,直接了當道:“你老實交待,湘兒到底是男是女?究竟是不是女扮男裝?!我今兒從韓氏屋裡很是聽到一些話,她既費心叫我知道了,總不是空穴來風罷!”

大太太啞然,實在是她想過大老爺這時候面色不善過來的一萬個理由,卻絕沒有往這方面聯想。

親耳聽到大老爺問這句話,大太太在大腦一片耳鳴中竟感到一絲絲的解脫,多少年她無數次在夢中經歷這個場景,甚至大老爺生氣乃至憤怒的表情在她的印象裡早已出現無數回。

然而這一回卻不是個夢境,會咬人的狗不叫,那韓氏瞧着老實巴交的,不想蔫不出溜地竟捅了她一刀。

大太太原先計劃再過些日子,等她做好準備了,同女兒商議過了,母女兩個一同到大老爺跟前坦白,萬不會是如現下這般劍拔弩張的局面。

“老爺,韓氏的話——”大太太說着,握緊了拳頭,尖長的指甲狠狠嵌壓着掌心,她有心否決韓氏那邊告訴大老爺的一切,不管韓氏說了什麼,不管她是怎麼樣知曉的,她此時想推脫都是輕而易舉。

只是現在推得一乾二淨,來日自己坦白的時候不是自找難堪?

“老爺……”

什麼也不消說了,大太太遲疑的表情就是最好的答覆,哪怕她接着辯解他也不會相信了。

大老爺霍的就立了起來,居高臨下惡狠狠瞪着大太太。

他寧可她告訴自己韓氏所說的只不過是無稽之談,不過是後宅之中所謂的爭寵手段。

大老爺氣瘋了,好一時口不能言說不出話,俊雅的面孔逐漸扭曲起來,他惱得想要一手扼住大太太的脖子,竭力控制半天始垂下手,怒喝道:“我養了十幾年的兒子,現在你卻告訴我她是個姑娘家?!究竟是你蠢還是我蠢,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這樣的事情遲早要被發現,太太當真可笑,十幾年前因何如此!”

大太太后退一步,“因何…如此?”

當年那些記憶都太不堪回首了些,自從她嫁進他們寧家何曾過過一天順心日子?老太太用藥叫她一時懷不上孩子的事情暴露後他是怎麼樣做的?現在竟然質問她爲何如此?

在長期積壓的懼怕後悔中度日的大太太此時只覺得自己並沒有如自己往常想象中那樣恐懼懦弱,甚至在大老爺動怒的這種時候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老爺再不要同我說十幾年前,”大太太別開視線不去看大老爺氣到灰敗的神色,聲氣抑制不住地顫抖不穩,“你分明知道一切都是因爲老太太!她害得我久久不能有孕,險些兒不能生養,可是你是怎麼做的,你一味地偏幫着她。是,老爺您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可我卻不是,我嫁進你們寧家不是受委屈來的!

我不爲自己謀劃還有誰能幫我給我依靠,老太太一個一個往老爺房裡塞人,給漂亮丫頭開臉,我能如何?她是婆婆,我若不準便是善妒,對她不敬便是不孝——直到後來付氏有了身子,老爺好像這時候纔想起了我。幸而是老天垂憐,不久叫我也有了身子,沒有人再比我盼着這一胎是個哥兒的……”

付氏那時候生下的是個姑娘,便是如今的大姑娘寧馥煙。

大太太卻是“一舉得男”,這於新婦在後宅之中而言是極爲逞心如意的一樁事,滿府上下自此誰也不能看輕生下長房嫡子的她,甚至她說話行事無形之中滿滿充盈起往日不曾有的底氣。

大太太就是在生下書湘後徹底拿到掌家權的,也是由此把老太太狠狠壓制下去,一壓就是十來年。

大老爺吊了下嘴角,回身在太師椅上坐下,他面對這樣的大太太只覺得空前的陌生,過往她不會把心裡話說出來,且說得這麼樣坦白赤|裸,幾乎叫人面子上下不來。

呷了口茶,大老爺用力閉了閉眼,儘量平聲靜氣說道:“老太太雖不是我生母,卻視我如己所出,自三弟去後她的性子才逐年不可捉摸,後頭你進了門,你捫心自問我待你如何?老太太塞進房裡的丫頭我何曾全部收用,是你自己,你怕是忘記自己都做了什麼。

若不是你表面對老太太言聽計從,暗下里卻揹着她悉數把府中要緊幾處管事換上自己的人,這是直逼到老太太面門上了。老太太原吃齋唸佛菩薩一般心腸的人,不是萬不得已,她是決計不會在你吃食上動手腳的,自然了...這原是她的錯。”

話至此,大老爺的語氣弱了幾分,“我體念你受了委屈,事後將家中諸事都交到你手上,老太太自此便隱居一般住在德容堂裡頭,成日禮佛誦經,飲食清淡簡樸,儼然一個老姑子!你上外頭掃聽掃聽,誰人家老太太是這麼過日子的?”

他還有話沒說,老太太在大太太飯食上動手腳的事後一年間,大太太孃家幾位舅爺頗進府來鬧過幾次,弄得大老爺面上很是過不去。

這麼一來二去的,同大太太無形中就淡下來了,他心中更是不喜薛家。

本因老太太的錯處佔盡上風的大太太,後頭卻失了大老爺相敬如賓的心,不過她很快就懷上了孩子——這孩子算作是大老爺給薛家和大太太一個交待。

本是不大上心的,縱然大太太肚子裡的是他們長房正室所出嫡子,然而這時候外宅裡的韓氏早已生下齊哥兒,大老爺不是頭一回要做父親。

大太太的孩子落生後大老爺起初沒放在心上,彼時夫妻二人已相敬如冰。怎奈何躺在搖牀裡的小東西委實玉雪可人愛,他鬼使神差抱在懷裡頭擰着眉頭細瞧起來。

小書湘也瞧着他,一雙黑寶石般純潔乾淨的眼睛半天也不眨一下。

抱在懷裡攏共一丁丁點大,嘴裡又沒牙,咿咿呀呀吐口水的時候露出上下粉嫩的牙牀,一身的奶香味直撲面門,張揚着軟糯的小手來抓他的臉。

當小手輕軟地捂在大老爺臉上,直把年輕父親一顆薄帶着芥蒂的心生生給捂化了。

大太太不順意不打緊,兒子是無辜的,多招人稀罕的小傢伙兒,大老爺一樣疼,就此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嘴裡怕化了,一丁點委屈也不曾讓兒子受過,哪裡想到——

大老爺目光沉冷,像冰像凝固的鐵水,想到往日種種都是建立在欺騙上的,他的視線幾乎能在大太太身上挖出窟窿來!

大太太卻在大老爺洋洋灑灑一段話裡聽出他不餘遺力向着老太太的意思,這麼些年了她從不曾放下,對老太太不說恨之入骨,卻聽不得大老爺提及她。

一個衝動之下倒把薛母的囑咐忘了個乾淨,拿手指着大老爺冷嘲道:“話說到這份兒上,越性兒說開了纔好,老爺自認是光風霽月的磊落人,磊落到同當今皇后娘娘有首尾,你道旁人都是傻子呢!”

她會知道這件事不就是宮裡頭親姐姐薛貴妃指點的,想來稍微有心的人想要調查都不難,她這麼說,無意中也是存了提醒大老爺的意思。

說着順勢揚手一指韓氏小院的方向,話既至此,索性大家沒臉,她藉着氣性又道:“那位,她長得像誰?說句誅心的話,老爺有時進宮裡頭都做些什麼齷齪腌臢勾當,說出來也叫我開開眼麼——!”

大太太尖利刻薄的聲音在大老爺揚手時倏的止住,他已然氣極,臉色泛青眼睛發紅,高几上燭芯燒得老長,卻因左右都被先行遣了出去故無人來剪,燭火顛蕩幽暗,大老爺神情可怖猶如地獄裡走出的惡鬼。

然而最後他擡起的手沒有落在大太太臉上,而是提腳一腳踹翻近旁擺着盆栽的案几,花盆碎裂的聲響在寂寞如愁的暗夜裡無異於一聲驚雷,炸得大太太癱倒在地。

由於第二日大老爺還要上早朝去,官員上早朝一般子時左右即起,橫跨半個京城趕至皇宮正門“尚安門”,隨後等城門樓上鐘鼓響了,官員們纔要排起隊伍等候,等上一個多半時辰,直到寅時鐘鼓再響,城門大開,文武百官才按次序進入,鴉雀無聲等候皇上宣佈上早朝。

現在還不到子時,可是大老爺了無睡意,他回到書房悶聲不響一個人坐着,不久子時到了,他什麼也沒來得及處理,只得換上朝服坐一個時辰馬車上早朝去。一路低氣壓。

天幽閉閉的陰黑,大太太當夜就病倒了,後一夜未睡的大老爺打了雞血似的,上完早朝直接就奔家裡來了。

……

話說,恁事不知的書湘翌日如往常一般到書院裡上學去,她晨起後心裡便沒着沒落的,上課了也是一直在恍神,隱隱約約感到不安。

赫梓言也爲與楊四姑娘的親事起了遲疑,只是他遲疑又能如何,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他不過付之一笑罷了。都說楊小姐是個尤物,學裡交好的無一不說這一樁婚事是他佔了便宜。

想想也確實是,娶了楊家的小姐,既得美人,又能爲東宮太子表兄得到楊家的支持,如此一舉兩得的美事,他若不珍惜豈不要遭雷劈。

唯有他叫他放不下罷了。

赫梓言撐着下巴,視線遊弋着停留在邊兒上寧書湘身上。

書湘今日穿了身象牙白工筆山水樓臺的玉綢錦袍,一頭鴉翅般黑稠的發由羊脂玉冠豎起,雪白粉頸邊露出的中衣卻是偏淺的水紅色,她也支着下巴,不經意地瞥他。

視線碰撞在一起,女孩兒輕紅釅白的芙蓉面微微一頓。

他的脣角立時染上笑意,她略皺皺鼻子,哼聲道:“你不看書,卻瞧我做什麼?”

赫梓言指指書湘的脖頸處,“水紅色……頭一回見你穿,倒很相稱。”若是在寧書湘晶瑩的耳垂上戴一隻鮮亮惹眼的墜子,不知他會是怎麼個嬌嬈的模樣。

書湘聽罷拿手攏攏領口,在赫梓言意味深長的目光下恨得想拿書丟他臉上,他眼中笑意卻驀然一斂,雲淡風輕道:“今日怕是我最後一次來上學了。家裡爲我謀了差事,噯,寧兄弟也清楚,我是要娶媳婦的人,再不能夠悠閒唸書作畫的。”

這是在委婉的道別麼?

也是,書湘眸光暗了暗,人一日日長大,身上所肩負的責任便越多,赫梓言要娶親了,他們這樣的人家,本就無需如無數寒門學子般走考取功名這一條艱辛路,自然也很不必再到書院裡來。

“天下原沒有不散的宴席,以後怕是難再見到了,”書湘感概似的側了側頭,複道:“娶親後還是收斂些罷,別再喜歡男人了,若叫你妻子知道,會叫她寒心的。再者,侯爺侯夫人還指望着赫兄傳宗接代……往後我在家若能聽到你一言半語的好消息,也會在心裡替你高興。”

這是怎麼說,話裡意思聽着怎麼這麼不對味,就因爲他要走了,他要成親了,他便打算跟自己老死不相往來了麼!

赫梓言眼仁一縮,不悅地凝着邊上鄭重模樣的寧書湘,壓低聲音道:“你大不必在家中聽見我只言片語,我自會上你家裡告訴你我都做了什麼,都聽說了什麼趣事兒,或者你過我們侯府來,絕沒有不執禮相迎的。”

書湘聽罷古怪地揚起眉頭,很慢很慢地點了頭,低垂着眼睫,回說:“好。”

赫梓言想起什麼,一時又道:“上一回便要告訴你的,卻忘了,我想你是不曉得的。”他有意賣關子,即便書湘興致缺缺也絲毫不能減低他的熱情,恰此時夫子走出門去,他就乾脆走過去,攬了她的肩膀,哥倆好一樣和她說話。

“你那大哥哥怕是要娶我一個族妹,如此一來,你我豈不就是親戚。”

書湘渾身一僵,倒和他的話沒幹系。

赫梓言又道:“以後你我關係不同了,親戚間總沒有生疏的道理,合該多走動走動好聯絡情誼。”

“情誼”二字愣是被他說得蜿蜒悠長,她心尖一顫,緊張地縮着脖子看着桌面上攤開的書。

赫梓言對她這副即將成爲親戚卻還無動於衷的反應很不滿意,他朝她耳朵吹一口氣,狹長的眼睛眯了眯嫌棄地問道:“我的話你聽見沒有,倒是說句話迴應迴應我,難道是不願意麼?”

書湘搖搖頭才轉過臉,由於兩人間的距離顯得太過親近,她看他都是飛快地晃一眼就垂下眼,接着就半咬着下脣盯住他胸口的方向不言聲了。

赫梓言剛開始攬住她肩確實只是一時激動,這會兒卻止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他很是暗惱,心道就是因爲寧書湘他自個兒生得脣紅齒白娘們兒唧唧,神韻之中也多有女子給人的感覺,他靠近了還能聞到他連身上都是一股子融融的暖香,纔會幾次三番把持不住。

不過這一次是在公共場合,他稍稍平復一下,剋制住想要親一親她臉頰的衝動,直起身拍拍書湘的肩膀道:“明兒一道去闕何大街聽評書罷,二樓的雅間我已使人訂好了,臨着窗,邊聽邊還能瞧瞧街景,那一片兒景緻很是不錯。”

“這個——”書湘遲疑地仰着臉,看到他興致十足,她發現自己竟似開不了拒絕的口。

然而與他同去算怎麼樣呢,豈不違背了她的初衷麼?

她該認清自己的身份,姑娘家家的,眼下若是同一個男人聽評書去,這...不能夠罷。

“好像……不大好。”書湘瞅了赫梓言一眼低下頭,收拾桌上的書籍。算是拒絕他了。

“什麼不好,爲何不好?”他一把按住她的書,待瞧見她蹙起的眉頭,心念一轉,頓了頓換了副語氣,嘆口氣卻道:“只這一回罷了,不想寧兄弟如此不待見我,我只當你我朋友一場,不久又是親戚,我們是這樣的關係,你卻陪我聽一場評書也不樂意。”

書湘見不得他這樣,分明知道他多半是裝出來的,卻還是動搖了。

赫梓言已經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瞧着夫子快要回來了,書湘無奈一笑,走過去敲敲他的桌面,“篤篤篤”的幾聲,他斜眼看她,“怎麼?”

她抿抿脣,瞧瞧左右無人注意到他們,便道:“明兒幾時見面,哪裡碰頭。”

赫梓言面上也不曾露出得逞的笑意,兩人約定了時間,書湘仍舊坐回去,她纔要擺弄桌上那幾本書,門口茗渠的腦袋卻探進來,急急地朝她招手。

書湘不解間,茗渠已經進來了,令她詫異的是,茗渠的身後竟尾隨了寧府大管家趙忠,而趙忠身後又是幾個小廝模樣的人。

書湘看得真切,這幾個皆是往常跟在大老爺身邊的得意人,如何這會子都來了這裡?

她用眼神問茗渠,茗渠無辜地搖頭,邊給書湘收拾起東西,書湘本在看着,趙忠卻道:“三爺隨我回去罷,老爺還在書房等着呢。”

這趙忠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話時一板一眼,很是唬人。書湘雖不至於被他嚇着,心中的不安卻愈盛。

臨走的時候,她回頭看一眼赫梓言,他淡淡看着她。她輕淡一笑,笑窩淺淺,道一句“再會”。

此後再見面便全然不復從前了。

……

等回到府裡頭,大管家趙忠停在大老爺書房院外了,書湘獨個進去,走到那一方牌匾下時四姑娘卻抽泣着拿着帕子掩面打裡頭出來擦身而過。

書湘訥訥地不解,又往裡走,饒是她剛兒從外頭回來也很快察覺出今兒家裡氣氛很不尋常。

終於跨過門檻進了書房,書湘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大老爺,而是低垂着臉跪在地上的韓姨娘。

她心裡微微覺着是韓氏犯了什麼大錯處,也因此,四姑娘纔會哭着跑出去,約莫是出去找她親哥哥寧書齊來救場。

大老爺坐在黃花梨書案後,面目模糊,書湘扯扯袖子整整衣襟,端正地行下一禮,口中清脆道:“給老爺請安。”

她說完書房裡就又恢復了先前詭異的靜謐,擡頭瞧瞧大老爺,離得不算近,她覺着是不是自己站得太遠了的緣故,就自顧向着爹爹那兒往前挪了好幾步。

突然,大老爺清遠的聲音從案後傳過來,“湘兒可有事情瞞着我麼?”

書湘梗了梗脖子,嘴硬道:“……沒有啊。”

孰料話音才落大老爺就近在眼前,嚇得她險些兒站立不住,往後踉蹌了一下,擡頭惘然地看爹爹,只見他雙目通紅隱有血絲,面色卻是她從未見過的陰鷙。

“好一個沒有。”

大老爺從未以這樣冷硬的聲音同她說過話,書湘心裡沉甸甸的,明白一切都明瞭了。

一時難受地呼吸都困難了,她撫撫心口,難堪地低了頭。

大老爺沉默着,冷冽地看着面前早已爛熟於心的精緻五官,一陣心寒。

冷不防挑開她頭上玉冠,玉冠落地碎裂的同時一頭烏沉沉的黑髮迤邐而下,青絲盡散如瀑如瀉。

書湘驚駭地擡頭看大老爺,窗棱外照進的陽光打在她雪白明淨面容上,明晃晃的,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窗外家下僕婦小廝偷眼窺見的,無不面面相覷,屏氣凝神不敢發出半點聲響——萬萬想不到,他們家三爺竟是個大姑娘,還是個俊到不成體統的大姑娘!

大老爺握了握拳,眼神冷硬地笑。

須臾,他挑起她下巴恨恨地打量,“很好麼,我竟被你們母女玩弄於鼓掌。爹爹往日怎樣教導你的?教你騙我了?!你很好,太好了!”

啊,昨天那什麼,沒更新,所以今天是兩章的量~~=U=

寧爲貴女,早知如此,不如一早就是個平常的女孩好——來自書湘的腦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