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就連最先反應過來想拉住葉弘淵的皇甫少堇亦是慢了一步,朝葉弘淵伸出的手終究是在半空中落空,連葉弘淵身上半片衣袂也沒有抓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葉弘淵從三樓一頭栽了下去。

說來奇怪,若是一般地摔下樓梯,定是順着樓梯一路往下滾去。

而葉弘淵卻滾得極爲奇怪,竟是左右來回滾動,每翻過一個滾便會撞向樓梯兩旁的欄杆,且每撞一次,衆人皆能聽到一道極大的聲音,隨後傳來葉弘淵大聲的呼痛聲。

如此來來回回、跌跌撞撞地,衆人眼睜睜地看着葉弘淵一路從三樓滾到一樓,當葉弘淵滾下最後一階階梯時,他的頭猛地撞上了一旁的欄杆,灰頭土臉的額頭猛地腫了起來。

而他的身子卻仿若有了慣性般,即便滾到了一樓依舊沒有停下動作,仍舊往香雪樓的大門外滾去。

大堂內所有食客看着這突然發生的一幕,均是紛紛往一旁退去,致使竟無一人攔下葉弘淵滾動的身體,直到他的身子狠狠地撞擊在大門的門框,這才停了下來。

而此時的葉弘淵早已是衣衫破損、頭破血流,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皇甫少堇心頭一驚,面上頓時浮現凝重之色,領着身後的親衛快步跑下樓,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葉弘淵的身邊,蹲下身伸手想扶起倒地不起的葉弘淵,卻不想竟換來葉弘淵更大聲的喊叫聲。

“啊……痛死我了……別碰我的手啊……”一陣撕心裂肺的大喊聲瞬間在香雪樓大堂內響起,就連門外經過的路人亦是被嚇了一跳,紛紛頓足往香雪樓大堂內看了進來。

“小舅舅,你這是怎麼了?”皇甫少堇有些不解,他只是碰觸了葉弘淵的胳膊,想將他扶起來,卻不想竟引得葉弘淵哇哇大叫,一時間,皇甫少堇眉頭皺起,心底不由得升起一抹怒意,只怪這葉弘淵只會惹是生非。

一旁的親衛則在注意到葉弘淵動也不動的雙臂後,低聲對皇甫少堇說道:“殿下,葉公子的雙臂似乎斷了。”

“什麼?”聞言,皇甫少堇面色一沉,目光順着親衛手指的方向注意到葉弘淵那半點沒有動靜的雙臂,一抹陰鷙瞬間浮上眼簾,心底驚怒交加,只是從三樓滾下竟也能將雙臂摔斷,這該說是葉弘淵運氣太差,還是有人故意使壞。

皇甫少堇猛地轉過頭,望着此刻還立於三樓的衆人,雙目不禁眯了起來,將方纔在雅間內與葉弘淵發生爭執的所有人細細看了一遍。

親衛見皇甫少堇面色駭人,又瞧着葉弘淵面色蒼白滿臉是血,經過方纔那一聲大吼之後,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躺在地上哼哼,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親衛生怕護國公最疼愛的小兒子出事怪罪自家殿下,不由得低聲在皇甫少堇耳旁提點,“殿下,若不趕緊就醫,葉公子只怕會……”

“葉公子這是怎麼了?”可不等皇甫少堇開口吩咐身旁的侍衛行事,原本靜立在三樓樓梯口將這整個過程看入眼中卻始終沒有出手幫忙的衆人已經下了三樓,朝着葉弘淵所躺的方向走了過來,而率先開口詢問的則是今日宴會的主人皇甫少司。

語畢,皇甫少司蹲下身,伸手想要協助皇甫少堇將葉弘淵扶起來,卻被皇甫少堇擋開。

皇甫少司見狀,面色微微一沉,隨即收回雙手站起身,不再理會躺在地上唉哼聲不斷的葉弘淵。

皇甫少堇低聲在親衛耳邊吩咐了一番,這才站起身,目色凌厲地將已經走到面前的衆人一一掃視了一遍,面色沉重地開口,“小舅舅受了傷,雙臂可能斷了。”

說話期間,皇甫少堇的目光並未從衆人的臉上移開,而是專注地盯着所有的表情,想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聞言,衆人臉上均是閃過詫異之色,唯有簡珏神色冷漠如常,似乎對葉弘淵手臂斷了的事情見怪不怪。

皇甫少堇見之,眼底劃過一抹陰鷙,目光落在站在最後的錢俊身上,遂冷聲問道:“本皇子倒不知這香雪樓的樓梯竟如此打滑,一個不慎便會摔下樓。若錢公子連自家酒樓的樓梯也清理不好,本皇子看這香雪樓不如關門,免得讓人受罪。”

皇甫少堇這番話出口,衆人皆知他已是真的動怒,不管平日皇甫少堇如何厭煩葉弘淵這個小舅舅,但畢竟葉貴妃是葉家的女兒,皇甫少堇若想與衆多皇子爭奪那僅有的一把龍椅,自是不能少了護國公府的護持,而如今葉弘淵卻在他的眼前受傷,更有可能成爲殘廢,怎能不讓皇甫少堇心頭惱怒、心中嘔血。

只是,今日在場的均是朝中權貴,更有連平治帝也忌憚幾分的四大藩王府之人,皇甫少堇即便被怒氣衝昏了頭腦,也斷斷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隨意質問這些人,免得引火燒身。

因而,環顧四周一週,皇甫少堇捉住毫無背景的錢俊,將心底的怒氣盡數朝着錢俊發泄了出來。更何況,今日皇甫少司將宴會的地址設在香雪樓,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若是藉此機會讓香雪樓關門大吉,他倒要看看皇甫少司被氣得跳腳的模樣。

果然,皇甫少堇的話讓皇甫少司面色再次一冷,眼底的幸災樂禍轉爲不悅,凌厲的目光直射向皇甫少堇,不待錢俊開口已出聲,“六弟難道忘了,葉公子本就酒醉,腳步虛浮加上看不清眼前的樓梯而導致他摔下樓,豈能將所有的責任推到錢公子的香雪樓上?本皇子知道六弟心疼葉公子受傷,但也不能平白無故地冤枉旁人。葉公子德行在京中可是赫赫有名的,整日沉浸在酒色中。本皇子今日設宴本沒有上酒,可葉公子卻貪酒,錢公子無奈之下才送上酒,難道這也怪旁人?六弟如今越發威風了,心氣一個不順便要關了旁人辛辛苦苦經營的酒樓,這是誰給你的權力?是不是需要本皇子將此事說給父皇聽一聽,看看六弟有沒有理!”

皇甫少司神色嚴正、言辭犀利,卻是以兄長之姿訓斥弟弟,這番話落在大堂內的食客耳中,均是對皇甫少司有了好印象。

皇甫少堇滿面冷寒之色,陰冷的雙目對上皇甫少司沉穩的眸子,雙方暗自較勁,誰會料到皇甫少司竟在此時將平治帝拉了進來,今日之事雖蹊蹺,但從表象看來這一切均只是一個意外,若是鬧到平治帝的面前,怕是不利的是自己。

皇甫少堇微眯起雙目,細細打量着面色平靜的皇甫少司,冷笑着開口,“五皇兄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小舅舅的過錯?本皇子倒是不明白,這香雪樓的樓梯倒是奇了怪了,竟能將人的雙臂摔斷。五皇兄這般有見地,不如替皇弟解惑。”

“六弟,現在最要緊的是將葉公子送回護國公府就醫,而不是在此爭辯。香雪樓建在此處跑不了,六弟還是先將葉公子送回去再說吧。”皇甫少司將皇甫少堇好不容易吃了一次虧,心情頓時大好,不禁好心地提醒皇甫少堇此刻最應該做的是什麼。

“殿下。”這時,皇甫少堇的親衛從外面領着幾名奴才擡着軟轎快步走了進來。

皇甫少堇狠狠地瞪了皇甫少司一眼,隨轉身指揮親衛等人將軟轎放下,同時命葉弘淵的貼身小廝將其小心翼翼的扶上軟轎。

“啊……”卻不想,攙扶的過程中,小廝不慎碰觸到葉弘淵的胳膊,疼得葉弘淵瞬間放聲大叫,整個人劇烈的顫抖了起來,滿頭滿臉的冷汗浸溼了衣襟,原本被酒色掏空的慘白臉色此刻卻漲紅如豬肝。

只是,葉弘淵卻也只來得及慘叫這一聲,叫過之後,他已是承受不住身體上的痛苦暈厥了過去。

見葉弘淵終於安靜了下來,皇甫少堇不禁暗自鬆了口氣,命令自己的親衛先護送葉弘淵迴護國公府,自己則再次轉身看向聚集在大堂內的衆人,冷笑道:“今日之事,本皇子定要查出真兇。誰也不能走!”

皇甫少堇的話剛說完,香雪樓的門外已是圍滿了六皇子府的親衛,原本躲在門外看熱鬧的百姓見此刻事情鬧大了,紛紛掉頭就跑,不敢摻合到皇族貴戚的爭鬥中,免得丟了小命。

見皇甫少堇竟是非要將事情弄個明白,皇甫少司眉頭猛地一皺,皇甫少堇膽敢如此行事,自然是仗着平治帝的寵愛以及葉貴妃在平治帝心中的分量。

葉弘淵如若真是酒醉自己跌下樓,這自是沒有事情。但如果葉弘淵當真是被人推下樓的,此刻被皇甫少堇查了出來將事情引到自己的身上,只怕到時候被父皇責備的就是自己。

皇甫少司擡眸打量着皇甫少堇,眼底一片冰冷,此事他們每人有五成的把握,端看誰的運氣更好了。

“皇甫少堇,你想困住我們,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沐清一開口,言語間竟是一片狂妄之色,奈何沐王府不是好惹的,給了沐清一這個資本。

皇甫少堇冷目看了依舊囂張的沐清一一眼,寒聲道:“清郡王稍安勿躁,護國公府公子無故受傷,護國公定不會善罷甘休,與其讓父皇下旨徹查此事,倒不如現下便查清真想,免得到時候聖旨一到,丟人現眼。”

始終少言寡語的簡珏卻在沐清一與皇甫少堇的爭吵之時舉步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