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聞聲,玉輕塵原本輕抿的脣角不由得微微向上勾起,揚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個沐清一啊,當真是活寶一個,雖說他對旁人而言是魔星一枚,卻總能對自己偏袒偏幫,實在是讓她心中不得不好奇,到底是出於何種緣由,讓沐清一總能在旁人爲難她的時候出手。

大街上趕路的行人在聽到沐清一的大喊聲後,均是頓足往許嫣兒所站的方位看了過來,一時間原本只有雨聲的街市上頓時響起了竊竊私語之聲,百姓紛紛伸手對着許嫣兒與杜明雪指指點點,似乎是在猜測誰是沐王府馬車內之人所說的許嫣兒。

而玉輕塵因是站在相府的馬車上,衆人只消一眼便明白了她是相府小姐的身份,倒沒有將玉輕塵列入揣測的行列。

聽到沐清一的聲音隔着馬車傳了過來,又見許多圍觀的百姓紛紛對自己指指點點悄聲議論,許嫣兒一時氣紅了眼,右腳原地狠狠跺了一下,雙目滿是怒意地瞪了周圍的百姓一眼,隨即猛地擡起頭瞪向依舊立於馬車上的玉輕塵,滿面仇視地吐出一句話來,“水性楊花的賤人。”

聞言,玉輕塵微挑眉,臉上笑容漸漸泛出冷意,清冷的眸子直盯向早已氣急跳腳的許嫣兒,極爲冷靜的沉聲開口,“許小姐身爲大長公主府的大家閨秀,卻屢屢出口傷人,此刻更是口出污穢之詞,實在是給大長公主府抹黑。雖然許小姐父母早亡,少了父母的教導,平日的行爲舉止難免活潑好動些,但如此沒有教養的舉止,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玉小姐既然知曉許小姐自小父母雙亡,又爲何再次戳人傷口?難道這就是玉小姐所謂的教養?本郡主倒是忘了,玉小姐自小生長於深山老林中,哪有教養一說。”杜明雪早已受夠了路人的指點議論,此刻見玉輕塵辯駁地許嫣兒一時語塞,不由得爲許嫣兒出頭,仰頭冷目射向立於馬車上的玉輕塵,冷聲質問道。

方纔親眼所見湛然對玉輕塵的種種維護,爲了保護玉輕塵,湛然竟不惜犧牲維護多年的形象、不惜得罪護國公府與六皇子,而對葉弘淵出手,這更是激起了杜明雪對玉輕塵的恨意,忍到現在,見許嫣兒在爭論上敵不過玉輕塵,杜明雪立即出聲討伐玉輕塵。

聞言,玉輕塵冷目自許嫣兒的身上轉向杜明雪滿是敵意的臉上,只見眼前的雨幕中的嬌顏如怒放的花朵,奈何杜明雪射向她的目光滿是惡毒恨意,瞬間破壞了她臉上的美感。

“明雪郡主何故這般出言傷人?”玉輕塵尚未開口,由遠而近傳來一道溫潤如春雨的聲音。

杜明雪臉色瞬間一變,臉上的恨意怒意早已不見,頃刻間換上端莊得體的淺笑,腳下步子同時微轉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底含着欽慕淺笑,盈盈美目望着自微微細雨中撐傘走來的湛然,早已沒了方纔對付玉輕塵時的強勢與陰險。

湛然一身墨綠長袍,撐一把乳白色水墨畫油紙傘,緩步朝着相府馬車的方向走來,淅淅細雨中,湛然渾身上下尊貴儒雅,如一副走動的畫卷般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路人紛紛驚豔於湛王府堯郡王的風姿,紛紛深覺也唯有‘堯’字才能配得上德才兼備的湛然。

杜明雪的一顆心更是盡數撲在了湛然的身上,心裡眼裡只剩湛然的身影湛然的容貌。

只是,湛然的目光自始至終卻只落在玉輕塵微寒的臉上,竟連半絲餘光也不曾給予杜明雪,這讓注意到此現象的杜明雪面色驟然一白,猛地轉過頭冷目射向玉輕塵,卻發現玉輕塵目色比她還要清冷,絕美的眉眼間竟是一片冷色,似是十分不喜被湛然如此注視。

杜明雪不由得皺了下眉頭,按理玉輕塵這個剛認祖歸宗的相府嫡女應該從未見過湛然,可爲何湛然對她如此維護?而玉輕塵的眉目間卻又帶着將人拒之千里的疏離?

思及此,杜明雪強壓下心頭的難受與憤怒,不禁細細地打量起面前的玉輕塵,似是想從對方的言行舉止中找出破綻。

玉輕塵卻半點機會也不給杜明雪,眼看着湛然一步一步走近相府馬車,玉輕塵驟然轉身,在湛然略帶詫異的笑眼中踏入馬車內,同時出聲吩咐車伕,“回相府。”

見玉輕塵拒絕地如此乾脆明顯,湛然腳下走動的步子稍稍一停,臉上淺笑微冷,卻並未出聲阻止相府馬車離去,只靜立於原地,目送相府馬車駛離香雪樓。

“不識好歹的小賤人。”許嫣兒望着遠去的相府馬車,忍不住極小聲低罵了一句,隨即朝着玉輕塵等人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這才解恨地轉過身,卻發現杜明雪呆立在身旁靜望着不遠處的堯郡王。

許嫣兒眉頭微皺,忍不住擡起手臂輕碰了碰發愣的杜明雪,低聲提醒,“明雪姐姐。”

被許嫣兒輕推了下,杜明雪猛然回神,略帶羞澀地收回凝視湛然的目光,卻只是略帶心事地低下了頭。

瞧出杜明雪的心不在焉,許嫣兒腦中響起近日大長公主在自己面前提到的事情,心情微沉,不禁揚高聲音道:“玉輕塵如今貴爲相府嫡女,可真是眼高於頂啊,明明看到堯郡王走近,卻徑自坐入馬車內離開,真是不懂禮數。如此傲慢之人,堯郡王又何必……”

‘嘩啦啦啦……’許嫣兒的話尚未說完,不遠處一輛馬車突然衝了過來,馬車碾過滿是積水的青石路,頓時激起一片水花,水花四濺,澆地許嫣兒與杜明雪一頭一臉,狼狽至極。

“喂,那個不長眼的混賬,沒看見路上有路人嗎?”臉上一片污水,口中更是不小心喝了不少污水,許嫣兒滿面怒容,來不及擦拭臉上的髒水便追着跑到街道中央,叉腰對着擦身而過的馬車大罵道。

‘籲!’一聲輕喝,原本狂奔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身只輕微晃動了下便停穩了,袁天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從車前探了出來,見自己闖了禍,將許嫣兒與杜明雪一身衣衫盡數濺溼,不禁皺了下眉頭,卻面無表情地開口,“許小姐見諒。我家郡王傷口突然發疼,卑職着急送郡王回王府。”

語畢,袁天不等許嫣兒開口,已揚鞭策馬離開了此地。

許嫣兒氣得一頓跺足,卻又拿袁天沒轍,只能狠瞪了馬車背影一陣,這纔在婢女的護持下重新退回街邊。

“這天下,果然沒有什麼是簡珏不敢做的。”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的沐清一放下車簾,臉上帶着一層寒霜,眼底卻盡是一片饒有興味的笑意。

同車的沐靖一見弟弟玩心大起,不禁皺了下眉頭,低聲警告道:“再貪玩下去,你那一條好的腿,遲早有一天也會斷一次。”

聞言,沐清一挑眉,眼中驟然升起好勝的目光,卻坐沒坐相地伸手勾住沐靖一的脖子,死皮賴臉的將頭枕在沐靖一的肩頭,一手輕撫上沐靖一的臉龐,嬌聲嬌氣地開口,“人家這傷是爲誰受的?你個沒良心的。”

‘啪’一聲,沐靖一打掉沐清一沒規沒距的手,撥下他環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正色道:“簡王府再如何勢衰卻始終被平治帝視爲心頭大患,你以爲就算簡王府只剩簡珏一人便可掉以輕心?”

沐清一撫摸着被打痛的手背,身子仿若無骨地斜靠回軟枕上,靜靜地聽着沐靖一的分析,半斂的眼眸中盡是一片精光,懶懶地開口,“按理,咱們四大王府應當同心協力。畢竟,平治帝若是剷除了簡王府,那咱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倒不如齊心合力。”

“哼,有這麼好的事情?簡珏手握兵權,北疆在簡王府數十代的經營下早已是簡王府的天下了,就連匈奴也是因着有簡王府鎮守北疆不敢輕舉妄動。你以爲以平治帝的智謀會做這種蠢事?而且,四王府齊心合力?這簡直就是天人說夢。除了四大王府先祖追隨先祖皇帝打江山時齊心合力,這麼多年下來,咱們四大王府分居東、南、西、北四方,早已沒了當年的交情,又如何齊心合力?更何況,你可別告訴我,你沒看出湛然與簡珏均對那個玉輕塵十分上心,僅這一件事情,你認爲他們二人能夠平心靜氣地齊心合力?”

聽完沐靖一的局勢分析,沐清一猛地搖頭感嘆道:“嘖嘖嘖,老哥,一段時間不見,我發現你越發像父王了,難怪父王不願將我帶在身邊。”

“哼,你若正經點,父王何必頭疼的想出這個辦法?連累地我也要整日不正經了。”沐靖一送了個白眼給弟弟,本想對沐清一出手,可看着弟弟腿上的傷還未好,還是收回了手,再也不理會沐清一促狹的笑眼,端坐馬車內不再開口。

簡王府門口,袁天停穩馬車,這才掀開車簾讓簡珏下車。

簡珏立於簡王府門口的屋檐下,看着雨勢似有漸大的趨勢,從侍衛手中接過一把油紙傘塞入袁天的手上,低聲道:“趁着雨大街上無人,你去一趟挽君閣。”

袁天持傘的手猛地一鬆,手上的油紙傘掉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