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小儀率先用帕子捂住自己口鼻,嫌惡道:“姝妹妹這是怎麼了?若是病了,就該待在自己宮中別出來纔是。若是過了病氣給旁的姊妹,這可怎麼好?”
咳嗽了好一陣方纔停下,姝婉儀欠身道:“是妹妹的不是,沒有想到姐姐身懷龍裔,乃是最貴重的身子。妹妹謝過貞姐節教誨。”
“哪裡就這樣嬌弱了?”千筱伊漫不經心掃了貞小儀一眼,見她噤聲,方開口道:“諸位秀女起來罷,跪得久了,難免身子受損。”又將目光投向姝婉儀,“傜兒,聽你咳嗽得厲害。”
赫連宇也附聲道:“傜兒你要好生調理纔是,請過太醫了沒有?”
“謝皇上、皇后關懷,”姝婉儀掩脣又是一陣咳,“請過了,說是昨兒受了寒氣,開個方子吃幾副藥就是。”
赫連宇頷首,“你缺什麼只管跟皇后說,你們乃是嫡親的姊妹,不必顧慮什麼,多多親近纔是。”
千筱伊也道:“傜兒你只管跟我開口,不要生分了。”
如今這番不生分的話乃是千筱伊說的,千筱傜卻明白,他們之間其實早就生分了。破鏡重圓尚有條痕跡,又如何能求一切同最初一般?她這病是因着昨兒半夜去見了衛玄風的緣故,心裡有鬼纔會如此,一時半會兒恐怕好不了。由來心病難醫,並非虛言。
千筱伊靜靜用了一時茶,便道:“時間差不多了,李右,唱名。”
乃有六名少女翩翩上前,身着粉白宮裝,千嬌百媚,沒有一個的姿容不是萬里挑一。李右依次從左往右唱道:“白國公嫡女白繡心,年十六;莊御史之妹莊敏桃,年十五;艾刺史嫡女艾玉潔,年十七……”
千筱伊一面聽,一面取過錄本看了,又望向赫連宇:“皇上可有看入眼的妹妹?這六個瞧着資質不錯的模樣,家世也很好。”
赫連宇伸手握zhu她的手,觸及到她的溫度,目光一陣rou軟。“桃之夭夭,宜其室家。”
千筱伊心內也是一陣綿長的rou軟,這話,是她當日在宮外說過的。他竟然還記得,而且記得這樣清楚。
“咳咳,”姝婉儀重重幾聲咳,可以打斷兩人纏mian的目光。蒼白的臉上浮出一個笑容來,竟有幾分弱不勝衣的嬌美。“桃之夭夭,想必皇上是中意那位莊敏桃了?既然皇上喜歡,不如留下吧?”
千筱伊驚醒過來,強笑道:“莊敏桃?可是那位被雪美人誤傷的秀女麼?依我之見,皇上便是爲着安撫,也該留下她纔是。”
赫連宇心內一陣無力的絞痛,只道:“伊伊你覺得好,就好。”
千筱伊取硃筆在他名字下打了個勾,因笑問:“封個什麼好?”
“咳……”姝婉儀又輕聲道:“既然是因着這麼一句話留下的,不如賜號爲宜,封其爲采女。皇上、皇后意下如何?”
“傜兒說的很是。”千筱伊擡頭望了一眼莊敏桃,臉上雖然還難掩昨日的傷痕,然卻不改其秀美。算是塊璞玉。
此言一出,莊敏桃激動地不能自已,卻強忍着,下跪謝恩道:“奴婢謝皇上、皇后,皇上萬歲,皇后千歲。”
千筱伊朝赫連宇嫣然一笑,傾國傾城。更顯其雍容華貴,當真是母儀天下了。她取茶輕飲,末了道:“宜采女取了金釵,另五位取了宮花便下去罷,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要虧待了他們。李右,宣下一批上來。”
“奴婢告退。”
另有一行六個少女上前行禮,卻是良莠不齊。“林知府嫡女林思瓊,年十七;林知府庶女林思脂,年十六……”
“林思瓊林思脂?這林知府好大的手筆,將家裡的女兒都送來了嗎?”貞小儀笑得牙不見眼,連口中的酸梅核都險些噴了出來。
“貞兒!”赫連宇略板了臉朝她看,貞小儀忙正襟危坐,露出一個得體的笑來。
“妃妾一時失態,還望皇上贖罪。”
赫連宇無奈搖首,“若是同你置氣,只怕肚子都要漲破。”又望向那兩個少女,道:“你二人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二人盈盈一個擡頭,卻是將衆人唬了一大跳,皆是大驚失色。那林思瓊也就罷了,只不過一抹神韻有所類似。然那林思脂卻是像極了一個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是雙生姊妹也不爲過。那個人乃是坐在高位上的皇后娘娘,皇上最心尖子上的人。
赫連宇一下子攥緊了腰間碧玉,面色驟變。林家姊妹二人以爲驚了聖駕,忙跪而搶地:“皇上饒命,皇后娘娘饒命。”
赫連宇一下子從旖夢中醒來,側身深望千筱伊一眼。這個人,從來不會如此誠惶誠恐。伊伊總是驕傲奪目,即使身處逆境,也能從荊棘裡開出花來。
縱然長得再像,也終究不是伊伊。沒有人能比得上他的伊伊。
描雲低頭與千筱伊耳語幾聲,千筱伊方明瞭。虛笑道:“怪道瞧着這麼眼熟,原是我記性不好,一時忘了,二位表妹近來可好?”
林家姊妹二人面面相覷,卻是不解,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表姐?竟然還是當今的皇后娘娘,雖未冊封,但卻也是鐵板釘釘的了。
林思脂連連叩首道:“奴婢不敢妄自攀龍附鳳,皇后娘娘乃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奴婢雖敬仰,卻也不敢說謊。着實,着實不知有娘娘這門親。”
千筱伊看了描雲一眼,描雲上前扶了二人起來。千筱伊道:“千錯萬錯,親人總不能認錯。你母親乃是先皇后庶出的妹妹,喚作尹傾心的,倫理乃是我的嫡親表妹,怎麼不是親?只是母輩久不來往,故而鮮有人知。你不知,卻也不足爲奇。”
林思脂素來知道當今這位皇后娘娘,乃是後宮中獨一份的chong愛。今日竟然得知自己能有這樣的運氣,能和皇后娘娘長得這般想象,果然是老天沒有白白給了她這一副姿容。想來自己日後的路,好走的很。想到此處,林思脂不由的偷偷擡眼望了一眼俊美的當今聖上,面上扯出一個羞怯的笑來。
“能同表姐一起伺候皇上,是妹妹的福分。”
赫連宇卻是由衷地厭惡她那副作態,分明是幾乎一樣的眉眼音容,怎麼安在她身上,看着就這樣矯揉造作?
聽她這麼一句話,赫連宇卻是嘲弄道:“一同侍奉朕?怎麼,朕什麼時候說過要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