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步搖

“夏季的天兒就是古怪,瞧瞧昨兒個電閃雷鳴,今日又是晴空萬里了。”千筱伊新換了一身緋色衣裙,流雲鬢上步搖輕漾。她正取了小竹籃,與南宮凝舞一同撿草藥。

南宮凝舞着了一襲水藍裙裝,正小心護着肘間披帛不落到地上。“昨兒個的閃電真真是好看極了,我可是央了師父好久,他纔將那閃電畫在了我衣服上,伊伊瞧着如何?”

千筱伊撲哧笑出聲來,掩脣道:“無痕的畫技自是極好的,只是這閃電在你衣上,卻是生出了幾分不倫不類來。你可知,何爲畫虎不成反類犬麼?便是你這樣了。”

“好你個伊伊!”南宮凝舞佯怒,舉起拳頭就要砸她。“看我不擰你的嘴!”

“好了好了,我可不同你鬧。”千筱伊率先討饒,喘了幾口氣後才道:“倒是昨兒個傜兒同我說見到了衛玄風,倒叫我吃了一驚。他可有去尋你?”

南宮凝舞聞言,也是一愣。“傜兒見到了兄長?我倒是不曾見到,兄長若在,怎的不來尋我?”

“怕是有什麼事耽擱了,過不久便會來尋你。只一樣,若是見了,我第一要問的便是白玉受傷一事。按照妙兮的性子,怎麼也不會同正道正面爲敵,只盼莫要生出事端來纔是。”

南宮凝舞安撫她道:“你且放寬心,若是他惹出什麼亂子來,我第一個不饒過他。”

千筱伊點點頭,復又笑損她道:“昨兒個那碗濃濃的薑湯可還好喝?可是甜到了你心坎裡?”

南宮凝舞白她一眼,恨恨磨牙道:“瞧瞧這酸味,莫非是赫連宇不曾好好疼惜你,這樣大的怨氣,連碗薑湯都要欣羨許久?”

“瞧你這牙尖嘴利的,無痕怎麼就教出你這麼個徒弟……”

南宮凝舞方要開口反駁,卻見那端裁絹急匆匆的跑來,描雲攔住她道:“怎麼這樣急匆匆的,若是衝撞了小姐同駱夫人,可仔細你的皮!”

裁絹急喘幾口氣,便道:“描雲姐姐,着實不怪我魯莽。方纔赫連公子去尋了蘇谷主,說是要退親。趕巧蘇姑娘在,盡數聽了去。蘇姑娘哪裡是個好相與的,當下便使了小性子,搶過那簪子便嚷嚷着要尋小姐算賬。蘇姑娘又是個小姐,赫連公子攔她不住,已是一路朝這面來了。”

南宮凝舞面露擔憂之色,“伊伊……”

千筱伊回望她一眼,而後陰冷笑道:“來得好,我就怕她不來。”

“若是她傷了小姐……”裁絹已是急的六神無主。

“我便是要她傷我,若非如此,這齣戲怎麼好演下去。”

話音未落,那廂蘇星月尖銳的聲音已經傳了來。千筱伊對南宮凝舞耳語道:“待會子萬萬要拉住白玉,不可叫他阻了蘇星月。”

聞言,南宮凝舞雖是疑竇叢生,然依舊點點頭依言行事。

“千筱伊你這賤人,哄得白玉哥哥非要同我退親,你這賤人!”一番話方囑咐完,便聽得那端一片嘈雜之聲。

“千筱伊,你出來同我一字一句說清楚!萬事皆有個先來後到!”眼見蘇星月氣勢洶洶走來,千筱伊臉上帶了淡淡的柔婉之色。

“蘇姑娘?”見蘇星月已經直逼面門,千筱伊眼中淚光盈盈。“倘若白玉心中有你,筱伊自會離去,不敢多做停留。然蘇姑娘,白玉心中的,是我。若是同你成親,豈不是平白讓你受了委屈?”

蘇星月的面容因痛恨而猙獰,她舉起手中的步搖便佞聲道:“千筱伊,你還是這般會做戲!恨只恨爲何白玉哥哥會瞎了眼,看上你這般的女子!竟還要拿一支步搖來作踐我,偏生就你有步搖,別人都沒有不曾?”

“蘇姑娘,我並非是要作踐於你。”千筱伊耐下性子解釋,“這步搖不過是我小小心意,作爲對姑娘的賠禮。”

“我不稀罕!”蘇星月一面說,一面回頭看向被南宮凝舞絆住的赫連宇,咬牙切齒地道:“這親,我就是不退,你們又能奈我何?左右同白玉先定下親事的是我,白玉再喜歡你,也必定要先娶我。”轉頭直視千筱伊,眼中皆是陰暗。“而你,長公主又如何?嫡庶尊卑有別,便是進了門也不過是個妾。這步搖算不得賠禮,只能算作你見過來日赫連主母的見面禮!”

“滿口胡言!”描雲大聲道:“你既知我家主子是長公主,又怎可這般不知尊卑?我家主子是什麼樣的人,給赫連家當妾?傳出去只怕要讓全天下的人笑話!”

蘇星月一個巴掌甩在描雲面上,“我同你家主子講話,豈有你插嘴的份兒?”

“蘇姑娘未免欺人太甚!”見描雲面上紅了一片,千筱伊話語不由冷了幾分。將描雲護到身後,她方道:“蘇姑娘,我敬蘇谷主爲一方豪傑,處處忍讓你,如今你竟在我面前打我的人,又將我置於何地?!我身爲堂堂一國公主,同你共事一夫,你要當家做主母,也要瞧瞧父皇可統同意,瞧瞧你可享用的起!”

“你!”

千筱伊麪色一肅,寒聲道:“蘇姑娘莫要不識好歹,若是惹惱了父皇,受罪的可不止蘇姑娘一人!”

“你竟敢威脅我!”蘇星月自小被人捧在手心裡,哪裡受得了這個,當下便忘了所有禮數尊卑,舉起步搖就朝千筱伊狠狠紮下去。“今兒個我倒要叫你看看,什麼纔是受罪!”

“伊伊!”赫連宇眼見千筱伊要受傷,心下急着便要出手相救,誰料被南宮凝舞手中披帛暗暗纏住,手腳竟是一點氣力都使不出來。赫連宇只能暗恨自己不日前受了重傷,不然也不至處處受人桎梏,危急關頭竟眼睜睜看着千筱伊在自己面前受傷。然心裡對蘇星月的厭惡卻是不經意間慢慢堆積起來。

“小姐!”描雲出手晚了一步,千筱伊已被刺中肩頭,血將半邊肩頭都浸溼了。描雲兩道眼刀直直瞪向傷了人已慌得受罪無措的蘇星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傷了安寧公主!來人,將她給我拿下,帶公主日後處置!”

描雲話音剛落,數名暗衛便現了身,將蘇星月捉拿起來。蘇星月一面掙扎一面大喊:“我不是成心的,我以爲她會躲開,放開我,爹……白玉哥哥……救我……”

赫連宇這時倒是已經得力,然卻連一眼都不曾望向她,徑自走到千筱伊身側就要將她抱回房裡。

南宮凝舞見她嘴脣泛青,卻是驚叫道:“不好,步搖上有毒!伊伊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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