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一場大雨讓千筱伊一行人也措手不及。描雲急中生智,一面折了芭蕉葉爲二人遮雨,一面一疊聲地讓下頭人去取雨具,唯恐讓二人受了涼。
“雨打蕉葉,倒是別有幾分說不出的韻致。”南宮凝舞右手側舉着,稍稍擋了擋雨,笑顏微微。
千筱伊嗅了嗅頭頂的芭蕉葉,笑着回視南宮凝舞,道:“我似乎有些明白當年方文山那句‘雨打蕉葉,又瀟瀟了幾夜’的情韻了。”
“說起情韻又哪裡及得上那邊那一位呢?”南宮凝舞偏過頭,“瞧,那梔子花樹旁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夏侯燁。”
千筱伊聞言望去。
潔白縈香的梔子花樹旁站着一個錦衣男子。雖身着朱紫,卻非人間富貴花。梔子花被雨打風吹去,紛紛揚揚落在他身上,像是下了一場盛大而美麗的六月雪。眉目如畫,似在夢中。
驚爲天人,當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驚才絕豔。”千筱伊輕輕開口,唯恐驚了這樣一幅美麗畫卷。
南宮凝舞早已見過夏侯燁,故而稍稍怔忪便回了神。如今見千筱伊如此,不由掩脣而笑,打趣她道:“可是動了凡心?我同那夏侯燁頗有幾分交情,不若我替你保個媒,往後萬萬不可忘了我這大媒人。”
千筱伊搖首道:“過猶不及,唯欣賞二字耳。”
仙人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終究齊大非偶,遠遠看着便是再好不過的。若是要過尋常日子,找個濁世尋常人便是最好的。
所謂仙者,可遠觀,然親近則過冷清,不可也。
“大小姐,是赫連公子,赫連公子來尋小姐回去呢!”描雲忽的一疊聲叫了出來,聲音稍稍大了些,引得那廂夏侯燁悄然回首望來。眼眸之間是說不出的清冷如雪,下一刻卻好似望見了什麼,冷淡的面上滑過一絲驚訝。
竟然是……她?!
千筱伊擡頭望去,赫連宇白衣竹傘從雨中分雨而來,溫潤如玉,似是能夠步步生蓮。
她含着笑對南宮凝舞道:“瞧,這纔是我的凡心。”
前世到今生,他一直是她遺落的那顆凡心。即使前世之中,她後來對卓非凡那樣的深愛,終究敗給他和她的年少歲月。因爲能夠讓她凡心萌動的人,從來都是他。原來繞過宿命和輪迴那樣大一個圈子,她仍舊要回到他身邊。一如《神鵰俠侶》之中,命運將兩人無情分散,十六年後,能夠找到對方的,依舊只有他們彼此。
——我願舍我一生舜華容顏,換的半世相守莫要別離。
南宮凝舞在心頭低嘆一聲,終究不曾在說什麼。非常愛的時候,除卻那個人,她眼中心上怎會有其他?
再多饒舌,亦不過白費口舌。
赫連宇的溫柔和暖是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誰能在他柔情的捕捉中躲過?
躲不過。
“我可是來遲了?”赫連宇執傘而立,爲千筱伊遮去頭上雨珠,笑容清俊淡雅。
“不曾。你來的這樣湊巧。”千筱伊放掉手中蕉葉,上前握住他的手。淡淡的溫度自手心傳來,讓赫連宇有片刻的怔忪。
千筱伊朝他嫣然一笑,剎那間,風華絕代。赫連雲彷彿看見曼珠沙華徐徐盛開,清晰看見自己淪陷在那片誘人的美麗之中,無法逃離。原來被纏住的,不止是她,還有他。
“舞兒可是羨慕了?”身後有人攬住南宮凝舞的肩頭,凝舞側了臉,朝駱無痕輕輕一笑。是多少時光才磨合出的默契。
“我哪裡需要去羨慕她?不過是唯恐伊伊步上我的後塵罷了。”她淡淡開口,如此委婉。
駱無痕替她將額邊溼發細細用一方白絹拭乾,左手執傘,是用行動表示的深愛。
天不老,情難絕。
“是劫是緣,終究是他們的事,旁人,不過看着罷了。”
“師父,我們回去罷。”
“回去後須得給你灌一碗熱熱的薑湯纔是,若是受了涼,可是要難過許久的。”
這廂和美,那廂卻是殺機重重。卻說皇宮這端,夜色濃重。
“碧娘娘,我們這是要上哪處去?”
“太子乖……”碧充媛大腹便便,艱難的彎下腰護着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面色蒼白,額頭上盡是虛汗。她擦了擦少年額上汗溼的發,心酸道:“太子你乖,碧娘娘帶你去尋安娘娘同採娘娘他們,太子殿住着,怕是已經堪比龍潭虎穴了。”
太子好歹也在皇家浸淫多年,危機來時也有幾分知曉。當下點點頭,不再多言,面色卻越發凝重起來。
碧充媛帶着太子匆匆趕到淑月宮時,早有姚賢妃同採昭儀在殿外候着,見二人一來,忙一同護着太子入了殿。
安淑妃正等的心焦,見他們進殿,忙上前抱過太子道:“老天保佑,總算沒讓太子你受了難去。如今皇后娘娘莫名病倒,我雖治不好娘娘,但總要護的太子周全,纔不負了公主救命之恩。”
“碧妹妹快坐一會兒,若非事態緊急,我們實在不敢讓你有了身子還勞累。”姚賢妃扶着碧充媛落座,眼圈稍稍有些紅。
碧充媛環視殿內,詫異道:“怎麼並不見虹德妃虹姐姐?”
姚賢妃抹着眼淚不說話,採昭儀稍稍好些,卻也是哽咽着開口:“虹姐姐今兒個侍寢,怕是不得空。可憐皇后娘娘病的這樣重,皇上竟連望也不曾去望一眼,到底是天家寡情。這倒罷了,皇上下了令,誰都不許傳信給安寧公主,只怕公主連見皇后娘娘最後一面也……”
安淑妃抱着太子,眼中的恨意一點點蔓延開來。“皇后娘娘素來待後宮諸人不薄,如今樹倒衆人推,真真叫人誅心。”
素來寬和的姚賢妃也是滿臉恨意,狠狠攥住地上香爐一角,用力地手心幾乎要泛出血來。“此事必定同琳昭華有莫大的干係,若是叫我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必定誅之!”
採昭儀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面上有血色一閃而過。“這種事交給妹妹來就是,這樣的人,還不配髒了姐姐的手。”
安淑妃安撫地摸摸太子的頭,“太子殿下,公主一時半刻回不來。殿下放心,有我等在一日,必定護殿下安危一日!”
眼中種種堅定,不言而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