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
憔悴蒼白的石宜朱一身病號服,見陳蘊靈回來後,便笑道,“咱們回家去吧,我知道自個兒的身體,沒什麼大事。”
陳蘊靈扶她躺好,然後自剛剛拎上來的紙袋中掏出個紅蘋果給她削皮,面上神情卻極嚴肅,“不行,你昨晚又暈倒了,這已是今年的第二次,王主任說了,得好好檢查!”
“家裡,還有錢嗎?”石宜朱幽幽道。
四年前陳石失蹤,兩人在各大媒體打了無數尋人啓事,銀行裡辛苦存的那些奶粉錢花得一乾二淨。再加上石宜朱突然病倒,一時間當真入不敷出。
幸好石宜朱那邊,之前與她聯絡的女編輯因陳石一事心有愧疚,全力助她將之前的那些作品出了合集,出版社那邊也將石宜朱的提成百分點升到了百分之十。如此才付夠了手術費與後繼費用,保住了這條命。
只是石宜朱經陳石失蹤一事後,再也畫不出以往那種溫暖明亮的風格。偶爾咬着牙動筆時,張張都是恐怖絕望的色彩。
於是家裡經濟重擔全被陳蘊靈一肩挑起。好在陳蘊靈是個有擔當的,重回工作崗位後依舊兢兢業業,若不是越來越消瘦的身體,旁人真以爲他已忘了愛子失蹤一事。
每年陳石失蹤那天開始,陳蘊靈會請上一個月假,陪着石宜朱天南海北的到處找兒子。公司的領導知道陳蘊靈家中事情,便嘆着氣允了。只是陳蘊靈至此卻極難升職,一直卡在中級編程師這個位置上。
於是家中日子不免有些緊巴巴的,雖說吃用都夠,卻一直存不下錢來。
意外的是,近兩年,石宜朱懷念陳石及擔心愛子受虐而完成的絕望系畫面被新晉的恐怖小說家驚喜選入小說中作插畫,兩人又是好笑又是悲傷。只是因此得來的報酬倒剛好付了石宜朱每年檢查費用。
瞧見石宜朱眉宇間憂色,陳蘊靈笑道,“不用擔心,我可是大老爺們,養家餬口天經地義。遲些我多加幾夜班,趕出幾個項目便有了獎金。”
見丈夫如此小意開解,石宜朱勉力一笑,“我趁身體好也多作幾張插畫。”
便在這時,電話突然響起。陳蘊靈一看,卻是個陌生的異地號碼,他驚訝的接了。
“是陳蘊靈與石宜朱夫婦嗎?我這裡是黑城研究中心。今天有人報案,說是發現了一個被拐的男孩,按年齡,性別,血型,及DNA配對來看,應該是你們四年前失蹤的孩子……”
後面的話陳蘊靈一個字也未聽清楚,手機自手中摔下,他緩緩轉頭,看向聽得一鱗半爪而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妻子,“宜朱,孩子找到了!”
石宜朱猛的坐起,便拿他手機來看詳情,“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面上方露出個笑,人已一頭暈倒。
“醫生!!!”
……
石宜朱稍稍好了些,便不顧讓她暫時緩緩的醫囑,不顧一切的要儘快趕到黑城。
因爲身體不好,不能搭飛機,白城到黑城又沒有直達的高鐵,便高價買了最近的特快火車,熬了十三個小時後,自車站乘出租車直接到了黑城第三中心醫院。
得到病房門口時,兩人相對看看,竟不敢推門進去,只怕再次失望。
病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一邊答應着一邊向外走,與兩人差點撞上。那男子趕緊道歉,陳蘊靈見他模樣憨實,卻知主要因爲自己與妻子站在門口,卻怪不得他。
朝他擺擺手,陳蘊靈咬牙扶着妻子朝前走了一步,便見這一間雙人病房,左邊病牀上躺着一個阿婆,約莫六十多歲,生得慈眉善目,只額上卻纏着紗布,腳上也重重包紮着。而右首病牀上則睡着一個瘦小的男孩,容貌俊俏,面色蒼白,只露在衣外的臉上手上到處都是血口子。仔細看時,眉目間與妻子生得一般無二,鼻樑下巴卻像自己。
石宜朱自瞧見他時,眼睛便似粘在了他身上。慢慢走過去,輕撫他的手,卻怕碰疼了他的傷,只倚在牀邊,將臉不住在他發上摩挲,眼淚便像珠子般不斷淌下來,“小石頭,媽媽的小石頭……”
左首牀上的不必說,自是張老太太。
她與陳石一起逃到黑城後,聯絡大兒子付了醫院費用,又將陳石身世可疑一事告知了警察。曙光共和國最是在乎孩童權益,第一時間派了黑城研究中心的專家來,一檢查便見陳石後頸果是有正式公民號的,只是芯片卻被人毀了。取了血樣,配了DNA,“天網”只用了七分鐘便查出了陳石的親生父母與聯絡方式。
於是便有了陳蘊靈夫婦突然接到電話說找到孩子一事。
張老太太招招手,示意自己仍有些發愣的大兒子莫要打擾眼前兩人,眉心卻多了幾分憂色:
陳石雖說找到了親生父母,可這孩子自昨日起便一直未醒。醫院不計成本的輸血保住了他的命,可醫生卻說他腦電波異樣,極有可能成爲植物人。
這種事,如何對剛剛與他團聚的父母開口?
……
陳石並不意外當前這具身體的崩潰。
甚至也一點不會後悔之前的選擇。生死關頭,馬上死,或是自救後有可能死,傻子都知道應該怎麼選。
他只是有些可惜,自己竟未能撐到見一見這一世的父母,陳石尚是嬰兒時模糊的記憶裡,他們與藍星的父母應是極像。
在靈魂脫離軀殼而出時,陳石難得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整個意識已進入了系統空間。
不知是否是陳石的錯覺,系統空間似乎有點殘破?本來是個四面封閉的雪白空間,面積約數十丈。此時四面牆壁只剩下了兩面,另有兩面全變成了濃厚的灰霧,只是似乎有着無形的屏障攔住,一時才未涌進來。
靈魂中的本能告訴陳石,最好離這些灰霧遠點。陳石從善如流,絕沒有拿自己的小命去探險的打算。
“秦廣王。”陳石聯絡系統。
依舊離線中,毫無迴應。
陳石微微皺了皺眉,注意力卻被光屏當前的影像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