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涌進攻?不對,浪涌進攻是熱兵器時代以散兵線式進行的推進,換到冷兵器作戰,就是這種陣式的連續進攻了。以全體兵力輪番猛攻,看來清軍是要絕死一戰了。朱永興看着列隊準備迎敵的明軍,心裡還真有些緊張。
“升王旗。”朱永興握緊了汗溼的手掌,作出了決定。
一杆七八尺高的旗杆在山樑上立了起來,紅底黃字的縮小版“岷”字令旗迎風飄揚。
“大明萬歲!”陳奕耀舉起了手中寶劍,眼望王旗,高聲呼喝。
“大明萬歲!”明軍士兵振臂高呼。
“威武!殺敵!”陳奕耀再次喊出口號。
“威武!殺敵!”應和聲更加響亮,在山林間帶來了久久不息的回聲。
僞明的宗室留守,岷藩世子就在此處?王進寶望着山樑上突然升起的王旗,眼睛驀然睜大。灰坡的失敗還記憶猶新,飄揚的王旗令人既生爭功之念,又生忿恨之心;現在,王旗竟然又出現在了這裡,他心裡一下子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擒殺僞明宗室,官升三級,賞金千兩。”王進寶很快便意識到可藉此鼓舞士氣,他揮刀大聲喊着,親兵們也高聲重複。
這口號的作用是有,但卻不大。如果是乘勝追擊,無疑就比這死戰求生時的要好得太多了。
清軍上了山坡,這才發現腳下竟是如此難行,稍不留神便會被刺藤絆住,不僅會被摔倒,而且衝擊的速度也快不起來,只能慢慢上行。
看着清軍有些跌跌撞撞的離鹿砦越來越近,陳奕耀面色嚴峻,寶劍向前一指,冷冷的命令道:“弓箭手,放箭。”
一篷箭雨從明軍隊列的右後側射出,飛向清軍。有利的地勢,使得明軍的弓箭射程要強於清軍,雖然明軍只有兩百多弓箭手,但第一輪的遠程拋射還是射死射傷了不少的清軍。
“盾牌保護,收縮陣勢。”頭一陣的清軍將領熟練地指揮着士兵作出了調整。
又是一篷箭雨飛了過來,雖然還是有清軍中箭慘叫,但已經調整好的清軍遭到的殺傷已經很小。陣勢收縮後的空間很快被左右兩陣的弓箭手填補,在盾牌的掩護下,剛剛接近鹿砦,清軍也開始放箭射擊。
弓箭的殺傷力不如刀,更不如槍,而且弓箭手的體力只能使他們全力射出十幾箭,最後的戰鬥還是肉搏,殘酷而血腥的白刃格鬥。清軍弓箭手的射擊變得越來越軟弱無力。因爲地勢的關係,他們每一箭都要全力射出纔可能對明軍構成傷害,所以很快體力就變得不濟起來。
但此時清軍的第一陣已經開始砍掉擋路的枝杈,簡易的鹿砦似乎並不能對他們構成太大的阻礙。
“弩射!”陳奕耀高聲下令,將旗隨之擺動。
明軍左翼第一排的持盾士兵將身子快速蹲下,三十名持弩的猛山克族士兵露了出來,向着清軍射出了早已上弦的弩箭。射完之後,他們蹲身上弦,後一排的弩兵繼續發射,然後蹲下,最後是第三排。
弩箭連綿不斷,一排接着一排,在清軍陣列中激起一朵朵血花,響起一聲聲慘叫。鼓聲不絕,清軍也無後退之心,前面士兵倒下去,後面的便紛紛快跑兩步補充上去,踩着鮮血和同伴的屍體,清軍第一陣傷亡很大,但依然仰攻到了拒馬前。
幾十根架在拒馬上的長槍一起刺了過來,這些都是長達丈二的拒馬槍,雖然因爲摩擦的關係刺速都不快,但第一排的清軍士兵還是有半數都被刺中。拒馬長槍輕易地撕開他們身上的甲冑,帶着碎骨爛肉一起絞入軀幹,讓他們發出垂死的慘叫哀嚎。
後排的清軍則毫不猶豫地推開他們,把手中的槍全力向前方亂戳過去,頓時拒馬的另一面也響起了慘叫聲。隔着拒馬,雙方的長槍刺來刺去,空中來回穿梭的是弩箭、標槍、闊刀,血肉橫飛,戰鬥慘烈。
第一陣清軍很快便消耗殆盡,第二陣清軍又緊跟而上,不惜代價,不怕流血和傷亡,精銳果然不一般,沒有了退路也讓他們爆發出絕死一擊的勇氣。雖然相比較而言,明軍佔有地利,傷亡比清軍少很多,但清軍衝擊的氣勢卻並不亞於明軍。
拒馬早已經被推倒,雙方士兵開始面對面的廝殺,戰線上響徹着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長槍、刀劍入肉的聲響也連綿不絕,同時還有從胸膛中迸出發的狠厲的喊殺聲。
人體一具一具不斷倒在地上,不管是屍體或傷員,都被敵人或隊友踩踏着,鮮血迸流,滲進山坡,染紅了草地。在慘烈的廝殺中,清軍第二陣消耗得極快,而左右兩陣的弓弩手也損失很大,士兵已經拋掉弓弩,持刀端槍上前助戰。
突然,黑壓壓的一片烏雲從明軍的戰陣後升起,無數鉛球大小的石頭飛過幾十米的距離,猛地砸向正奮勇仰攻的清軍。
用竹木樹藤倉促製成的簡陋投石機只能有這麼遠的射程,也只能在敵軍迫近後才能發揮作用。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出乎清軍的意料,頓時使清軍損失不小。在不斷的慘叫哀嚎中,清軍攻擊的陣勢有被中間隔斷的危險。衝鋒的氣勢更是爲之一挫。前排戰歿,後面竟然無法立刻緊跟補位。
“突擊!”將旗在陳奕耀的命令下襬動,鼓聲急促,催動着明軍的步伐。
“殺!”“殺!”“殺!”明軍發出一聲聲吶喊,刀槍齊舉,奮力向前。戰陣的猛然下壓,生生擊潰了清軍第二陣,並從山樑向下推進了幾十米。
“殺!後退者斬!”王進寶發出狠厲的吼叫,揮刀砍死一個向後跑的軍官,他的親兵也砍殺潰兵,止住了敗勢,重新向上進攻。
夫戰,勇氣也。且將爲軍主,將怯則士墮。王進寶深知此理,所以率領親軍隨陣衝殺,鼓舞受挫的軍心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