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在的局勢下,只要不與我爲敵,倒也不強求其出力助戰。朱永興對此看得很開,對刀白龍雖有親近籠絡,卻沒有強迫命令。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強大,還沒有讓人們看到扭轉戰局的希望,地方土司處於中立觀望便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第二天對於朱永興來說,是忙碌的一天,是驚喜交加的一天,也是實力增加的一天。事實與預料總會有出入,甚至並不是按朱永興的意願而發生,也就難免心情起落,既有歡喜,也有驚懼。
騰越人胡宗堯,原爲崇禎七年進士,曾任太常博士,太僕寺卿等職。因父喪回鄉,又逢明朝敗亡,天下戰亂而留在家中。聞清軍攻來,他便攜家眷及數十家丁,向邊外逃難而走。
永昌人楊國驤,其祖爲永樂年間平定土司和緬酋犯境叛亂的武功大將軍楊冕,後定居永昌。永曆帝由永昌出奔緬甸,他便散盡家財,招募鄉民組織義兵。被清軍擊敗後,逃至盞達土司地界。
此兩人便是聚集在盞達的近萬難民之首,正爲糧食不繼、難民與原住民屢起衝突,又不知該何去何從而苦惱之時,信使一至,不啻於久旱逢幹露,所有困難迎刃而解。兩人喜出望外,立刻帶着少量隨從趕來拜謁,
“殿下只是行監國之事,卻無撫軍之責?不過,倒也無妨。”胡宗堯一句聽似無心的話,卻令朱永興心頭大震,他意識到自己還是有了疏漏。
監國偏重於政事,如果加上撫軍兩字,則軍政兼顧,可與執黃鋮的李晉王分庭抗禮,甚至可以超乎其上。到底還是對古代知識的瞭解不夠精深啊,而且連很多古代人恐怕都不清楚這裡面的區別,胡宗堯不愧是進士出身,白鬍子也一把,瞭解得通透啊!
疏漏已經無法彌補,除非殺了眼前這幾個人,再僞造份聖旨,可之前傳出的消息卻不好更改,自己也下不了這樣的狠心。
朱永興一瞬間便甩掉了殺人滅口的陰暗念頭,迅速平復了心情。接下來便是對胡宗堯和楊國驤讚賞有加,又給了他們官職,並表示已與刀白龍商討完畢,由他儘量籌措供應糧食,自己這邊也能幫助一些,希望他們安撫組織好逃難百姓,儘量不與當地傣人發生不快。
楊國驤既有封賞,又解決了眼下的困難,年輕人到底城府不深,不禁喜形於色。
胡宗堯老成持重,想的也長遠,領恩拜謝後便不無憂慮地說道:“殿下如此大張旗鼓出緬入滇,雖振奮民心士氣,但也易成爲清軍目標。永昌就駐有大量清軍,不可不防啊!聽聞李晉王退往孟艮,鞏昌王去往木邦,不若起駕投兩藩,合兵一處,以壯聲威。”
心態隨着深思後的權衡而變化,朱永興現在認爲現在投奔晉王李定國,並不是什麼上策,而投白文選,卻也不是朱永興心中所願。二王雖忠,卻是忠於永曆,忠於小朝廷,將抗清大業置於皇帝和小朝廷之後。歷史已經寫明,自永曆入緬之後,昔日名將便將全部心思放到了如何保證皇帝安全,在滇緬邊境徘徊不去,再無興王圖霸之雄心。
而且,大凡有本事的人,都有固執的一面,總認爲自己的判斷和決策是正確的,晉王和白文選則屬於此類。朱永興雖身份尊貴,又有僞造聖旨,可要想指揮兩位名將及其手下將領,多半也不會順心成功。最有可能便是被兩王好好地保護起來,禮數周到卻再無施展之餘地。
歷史的車輪如果按照原來的軌跡走下去,不過是苟延殘喘兩三年,然後便是身死國滅的下場。朱永興想要有所作爲,想要扭轉乾坤,想要隻手擎天,就必須用自己的雙手,憑自己的能力闖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來。
“胡知州——”朱永興一字一頓地稱呼着胡宗堯的新官職,這無疑是一種變相的提醒,“孟艮與木邦皆是邊遠之地,且近緬境,若是前去相投,吾又何必出緬入險?若是隻考慮避敵而走,只擔心個人安危,又如何興王圖霸,中興大明?”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既表明了朱永興不畏艱險的決心,又掩蓋了他的真實目的,還令衆人欽佩不已。打造一個有氣魄,有膽略,並以興王圖霸、中興大明爲己任的宗室子弟形象,在此時是最有號召力,最能嘯聚羣雄的捷徑。
“殿下英武,此大明之幸,萬民之福。”楊國驤就很激動,很受鼓舞,起身一躬,慨然說道:“清軍荼毒地方,民衆無不切齒恨之,王旗所至,必望風景從,如此可勢力大張,光復地方又有何難哉?”
誇張了,想得簡單了。朱永興面帶微笑,卻暗自搖頭。望風景從,史書上不絕於耳,可真實情況呢,不過是自我安慰之語,萬不可依此行事。就象小說中描述的王八之氣一冒,衆小弟拜伏,死心塌地一樣虛幻。
“戰略上藐視清軍,因其殘忍暴虐,不得人心;戰術上重視清軍,因其兇惡能戰,不可輕敵。”朱永興將後世經典的話改頭換面,也頗有效果,“吾將率軍北進,先取騰衝,再作長遠之圖,望諸位助吾。”
“卑職(末將)敢不竭死報效,助殿下扶匡扶社稷。”
竭死報效,匡扶社稷,這話應該相當普遍吧?怎麼商量就異口同聲地說出來了,朱永興起身相扶,心中還有些納悶。
納悶歸納悶,又得到了臂助,當然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情。然而這高興只持續了半天,一個令朱永興感到心情矛盾,又憂又喜的消息傳來了。
“懷仁侯吳子聖,只有他一家兵馬嗎?”朱永興皺着眉頭,再次向易成詢問這個消息的準確性,“沒有廣昌侯高文貴?那高文貴呢,他帶着兵馬在哪裡?”
“廣昌侯高文貴的消息還沒有傳來,其他明軍將領的情況也尚不清楚,屬下失職,令殿下失望了。”易成躬身表示謝罪。
朱永興輕輕搖了搖頭,拍了拍易成的手臂,大度地說道:“這一點也不怪你,是我太性急了。我纔剛剛佈置要查探的具體人員,山高路遠,哪有那麼快便有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