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
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樑。
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
盛世無飢餒,何須耕織忙。
天可補,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復追。如今的南噶,已是人興丁旺,自給自足,一派繁華景象。正如傳說中老君所應許地那樣,這些年來,南噶四大家族一直和諧相處,村規明瞭,與世隔絕,只是那維持整個村裡生計的藥材交易,成爲村裡唯一與外界有所聯繫的方式,但依舊沒有任何外人能夠踏入此地半步。
已是雄雞報曉之時,晨霧籠罩着山村,金牛、金虎、金豹三兄弟可是一宿沒睡,等待着新生兒的降臨。聽接生的宋婆說,金家的骨肉定是這雞鳴報曉時分降臨,可足足等了一宿,依舊沒有動靜。
“虎子,你看這光景,也是大雁南飛,春暖花開之時,今日你我三兄弟在此盼着小傢伙降臨,爲我金家再進一丁,知道爲兄心裡有多喜悅嗎?”
金家依舊有些年日沒有再添丁,盼了這麼些年頭,終於要剖開雲霧,作爲大伯,金牛自然高興得不得了。
“是呀,終究還是要剖開雲霧了,只是可惜了咱爹爹,如若爹爹再健在幾個年頭,我想今日定會和我們一起歡悅。”金虎嘆了口氣,深深自責自己沒能在父親臨終之前讓他享受到孫輩的福氣。
金牛見二弟嘆氣,也深知二弟此時思念父親,自己何嘗又不是呢,不知說些什麼,輕輕拍金虎肩膀。
望着夜空,金牛和金虎深深吸了口氣,感覺今夜空氣驟然變冷,三月的夜,是那樣的安靜,安靜得讓人有些害怕,而一旁的金豹則顯得有些很不以爲然。
金家三兄弟,金牛性格憨厚朴實,典型的山村老實人;金虎處事果斷、冷靜沉着,深得村民民心,正因爲這樣,老村長,也是他們爹爹臨終前放心的將村長一擔教到金虎肩上;老三金豹,性格剛烈勇猛,放蕩不羈,但因幾年前的一樁事情,心裡一直嫉恨二哥金虎。
“哥,你我都知道,爲了南噶的子子孫孫們,南噶的祖先世世代代爲不受外界干擾,勵精圖治,做了大量的設計,定下諸多村規,不許與外界聯繫,守着這一方世外桃源,只是爲守住那幾千年前的神秘傳說。一直以來,南噶金、薛、宋、牛四大家族互爲通婚,男耕女織,我南噶村真是一派繁華景象。”或許是今夜金家喜事來臨,金牛和金虎心情甚好,不由得談起了村裡的古今往來。
“什麼狗屁的一派繁華景象,只是你自己一廂情願而已。”不知爲什麼,想到屋內的嫂子,一旁的金豹心裡堵得慌,對於二哥更是有種說不出的怨氣。
“豹子,你怎麼和你二哥說話的。”金牛見老三如此無禮,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便斥責起來。
“呸,大哥,也只有你纔將他當成二弟而已,一直以來,他什麼時候把我當成弟弟了。”金豹吐了吐口水,似乎埋藏了許久的怨氣即將爆發。
對於金豹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金虎不知道要說什麼,他也知道老三對自己一直有誤會,而這樣的誤會遲早要如洪水般傾瀉而來。
“豹子,我知道我們兄弟間有些誤會,有機會咱們好好坐下來談談,如何?”
“是呀是呀,兄弟間哪有過不去的誤會呢?你看,你嫂子現在馬上臨盆了,咱有什麼事也過了這時辰再說不遲呀。”
這樣的無理取鬧,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金牛和金虎怎麼也想不到,金豹會在這時候鬧起來,而且還是不依不撓。
“大哥,你時時刻刻都偏袒老二,但是你知道他在背後做的那些事嗎?再說了,如若不是他,現在在屋內的不是我嫂子,而是我金豹的媳婦,你三弟媳。”不說還好,聽到自己的嫂子,金豹感覺是中了魔似的,氣不打一處來,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正當金豹說得正來勁之時,只聽“啪”的一聲,一巴掌重重打在自己臉上。
金虎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對自己的弟弟動手,不管老三怎麼無理取鬧,都可以忍讓,唯獨此事,金虎是忍無可忍,不希望任何人傷害到自己心愛的人,哪怕和自己很親的人也不答應。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巴掌,金豹並不感到意外,這一巴掌,只會讓自己心越來越冷,只見金豹用手摸了摸臉上的掌印,冷笑道,“大哥,看見了吧,這就是你所謂精明能幹的二弟,我看,他就是隻會搶了自己弟弟心愛的人,還有,動手打親兄弟。金虎,雖然村民對你尊敬,但是,今天這一巴掌,我遲早讓你加倍還回來的,你就給我好好等着。你趕走了牛家,破壞了老祖宗留下的規矩,破壞了村裡的陰陽和諧,南噶的末日馬上就到了,哈哈……哈哈……”金豹的冷笑讓兄弟兩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怒視了兩位哥哥一番,金豹退出了金家,那笑聲,那眼神,或許註定今後兄弟變仇人。
“虎子,老三還小,不懂事,有些事情,你做哥哥的,就別往心裡去,就多多容容他,他就是那樣的性格,這麼多年了,每次都是那樣,過幾天就好了。”看到兩兄弟如此這般,作爲大哥,金牛心裡非常難受,但兩人之間的矛盾,誰也不知道將以什麼樣的方式收場。
“哥,我們金家作爲雂的後代,一直帶領着村裡的人們,看上去是那樣的和諧,可誰知,到了咱這一代,牛二庚幾兄弟硬是破了村規,與外界勾結,破了祖宗們的規定,亂了村裡的秩序。在三大家族寨老的決定下,不得不將牛家趕出了南噶,牛家如今對南噶更是懷恨在心,走之前也放下狠話,終有一天,將滅我南噶。牛二庚知道老三一直對我耿耿於懷,已經在南噶有耳線,並趁機蠱惑老三,而二庚的內應正是自己的表妹宋麗娟。所以,大哥,您應該也知道我現在擔心什麼了嗎?”
金牛聽得出金虎話中的意思,金牛最害怕的事情,好像真的要發生。但是這幾年來,金虎處理的大事無數,所以,金牛終究還是很相信老二能夠保護好南噶的平安。
“虎子,放心吧,我會找個時間和豹子談談,不過看豹子的意思,他想讓你將和窯城鎮竹府那條藥材線給他,不知你的意見如何?”
“哥哥,和竹老爺的那條線關係着整個南噶的經濟命脈,再說了,每次交易都有我們自己的方式,到現在我們都沒彼此見過幾次面,以老三現在的狀態,你說讓我如何放心將這事交於他。”
見金虎這般,金牛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現在天已出現一絲絲亮光,院子前梧桐樹若隱若現。
正兩人沉默之時,只見雙虹從屋內匆匆忙趕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到,“虎子哥,快……快……快,嫂子……宋婆……”
見雙虹這般模樣,金虎着急的緊緊抓住雙虹,着急問道,“怎麼了?你嫂子怎麼了?”
雙虹喘了口氣,再一次說到,“虎子哥,你把我弄疼了,放心,嫂子沒事,宋婆讓我來給你們你們報喜,嫂子快生了,只是剛纔太激動了,不好意思啊!”
聽雙虹這麼一說,兩兄弟終於鬆了口氣,差點被這丫頭嚇個半死,金虎心想,宋婆怎麼會找這麼個丫頭當助手呢?
“沒事就好,我說雙虹呀,下次能不能別這麼激動,這麼大喘氣,快把我們兩嚇死了。”金牛也是被這丫頭嚇得半死,不過弟妹沒事就好,等了一大晚,屋內終於報出了點消息,這也讓兩兄弟鬆了口氣。
金虎此時還高興不起來,心裡很是擔心妻子薛琳的安危。
“虎子哥……虎子哥……”
“啊……”
“你……可不可以先把手放下呀,你抓得我肩膀好痛呀?”
見自己的手一直還搭在雙虹肩上,金虎感到十分尷尬,立馬將手收回,臉上也跟着紅了起來。
雙虹見金虎堂堂七尺身材,平常做事果斷幹練,一副高冷樣子,今日也會害羞臉紅,頓時覺得眼前這男人是那般的令人陶醉,不由得偷偷的笑了一下。
只聽屋內一聲聲嘶力竭的喊叫,伴隨着嬰兒的哭啼,劃破寧靜的夜空,響徹雲霄,這一刻,金虎感覺自己的整個人生髮生了變化,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現在哪還等得急,哪怕一秒也等不了,便急匆匆的跑進屋內,只見妻子薛琳躺在牀上,溼漉漉的頭髮胡亂貼在她的額頭上,眉毛擰作一團,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裡凸出來,鼻翼一張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以沙啞,雙手緊緊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溼的牀單。
“琳,我的妻,辛苦你了。”金虎緊緊的抓着妻子的手,這一刻,感覺妻子就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女人,同時看着妻子爲了這個家所付出的這一切而感到感動。
“虎子,恭喜,是個丫頭。”宋婆將嬰兒清洗了一番,便抱到兩人面前。
金虎抱過女兒,這是女兒第一次在自己父親懷裡,金虎深深凝視着女兒,目不轉睛,粉嫩粉嫩的笑臉,柔軟的手掌,彷彿凝視着一件巧奪天工、活生生、水靈靈的藝術品,百看不厭,凝視化作一種幸福,一顆晨星悄悄在這裡升起。
“剛聽到丫頭第一聲哭啼之時,見門口梧桐樹上異光乍現,如鳳凰在樹上棲息,料想這定是有何奧秘,以後,丫頭就取名鳳凰吧。”
“鳳凰,金鳳凰,這名字甚好,相信日後,鳳凰定如爹爹給她取得名字一樣,飛上高枝,飛出大山。”薛琳望着金虎和鳳凰,眼裡充滿着滿滿的幸福,縱使身子虛弱,但只要看女兒一眼,瞬間覺得精神抖擻起來。
金牛在一旁,望着金虎和薛琳幸福的樣子,不由的跟着幸福起來,“爹爹,老二和妹子終於爲我們金家添了一丁,您在天上,也可以安心了。”可是,老二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地,自己和老三的事情又何時有個着落呢,不知爲什麼,金牛心裡突然感覺有塊黑影在心裡遊蕩。
雙虹在一旁見金牛獨自望着窗外,心事慢慢,有了一種心疼和憐愛的感覺,那感覺很奇妙,有種說不出。“金大哥,爲何獨自一人在此沉思,你應該爲虎子哥和嫂子開心纔是呀?這樣讓虎子哥見着了,多難爲情呀!”
但金牛寫在臉上的心情早就被金虎看到,“大哥,我知道你在想甚,你放心,老三畢竟是咱親弟弟,不管什麼時候,遇到什麼困難,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他,哪怕是用生命都可以。”金虎知道金牛的爲人,不管怎樣,自己和老三的事情,不能讓憨厚老實的大哥來擔着,那樣對金牛來說真的太不公平了。
“哎呀哎呀,我說你們兩個大男人,嫂子都還躺在牀上,你們兩在想什麼呢?真是大老粗一個,小丫頭來了,這日子不是開始好了嗎?”見金牛和金虎依舊嘀嘀咕咕,雙虹實在看不下去了。
見雙虹這麼一說,兩兄弟終於反應過來,“雄雞報曉鳳凰臨,是呀,好日子將要開始。”望着襁褓中的鳳凰,大家都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從金家出來,只見金豹心裡怒氣衝衝,臉色有點青,額上的青筋漲了出來,臉上連着太陽窩的幾條筋,盡在那裡抽動,充滿了憤怒和仇恨,“金虎,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薛琳,遲早有一天,你將會是我的人,還有你的孩子,也將會是我的。”
而金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色,孰不知,黑暗中一雙眼看得清清楚楚,這正是自己想要的,看來,復仇的機會終於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