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噶村,村民依舊保留着“三臘”的習俗,即生子七日爲“一臘”,十四日爲“二臘”,二十一日爲“三臘”。三臘之期,女家及親朋都要送給產婦食物和嬰兒祝福,男方家便會擺上幾桌好久好菜以示感謝。轉眼間,到了鳳凰“一臘”之日。
得知村長千金今日臘一日,村裡人便紛紛前來道喜,此時,金虎府上便是桌椅洋洋擺成陣,磨刀霍霍向豬羊,人頭濟濟笑聲響,廚房濃濃香四面,門廳亮麗賓朋喜,菜饌醇醪手足忙,一戶歡愉操大事,全村聚會顯榮昌,好一派熱鬧非凡景象。
“來來來,各位村裡親朋老友們,夫人誕下一千金,初爲人父心內歡,特意擺下臘一宴,恭謝親朋來共歡。這一杯,鄙人代小女感謝各位爺爺奶奶、伯父伯母、叔叔阿姨前來道喜。”言畢,金虎便先行飲了第一杯。
要說今日金虎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此時新添小千金,真是弄瓦之喜、明珠入拿,真乃人間最貴天倫樂,世上無價至親情,最愛弄女牀前戲,啼哭疑似天籟音。
正當金虎舉樽邀友共飲時,只見一女子,頭髮凌亂,衣裳破屢,但材質看上去很高貴,應該是名門貴族之人,此般狀況,似那剛剛與財狼虎豹爭鬥一番。
女子慌慌張張,直接躲到了金虎身後,一直往門外望去,或許是此時金虎站着,在人羣中格外威嚴。
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也掃了大家吃酒的雅興,金虎心裡有些不悅。
此時,門外闖進三人,來勢洶洶,見女子藏在金虎身後,二話不說,便要上前抓人。上門的三人,不是別人,正是金豹、金八和宋麗娟三人。
金虎見三人不講理,雖然被女人掃了雅興心感不悅,何況是一名突然闖來的外來女子。但是出於本能,金虎還是毅然決然擋在了三人面前,護住了女子,一把抓住了前要抓人的金豹右手。
“金豹,你要幹什麼?”金虎見眼前是金豹,兩人雙目距離只有一尺之長,但金虎此刻感覺不到金豹眼中有親情感,而是那似見仇敵的虎眼。
“看在你還是我兄長的份上,警告你一句,如果你今天爲小侄女、爲村裡相親雅興考慮的話,眼前這外來女子,你最好少管閒事。”
倆人面面相覷,嘀咕着。
“金虎,你可是一村之主,對於這外來之人,擅闖我南噶禁地,就該受我南噶村規懲戒,看在今日村長你喜慶之日,我們便不好打擾,先暫時幫哥哥你收押,待日後懲罰。”見金虎和金豹兩兄弟僵持不下,不遠處的金八別有用心說到。
“村長,求求你,救救我。”金虎身後的女子怯怯的哀求,但是望見金豹凶神惡煞的瞪着自己,不由的退了回去。
“既然都到這了,我金虎也知了此事,也請三位放心,此事村裡定有交待,要不也請三位移步酒宴,也大家一起爲小女慶喜。”金虎強顏歡笑
“得了,你別在這貓哭耗子假惺惺,今天無論如何,這娘們我是要鐵定帶走。”金豹一直用語言刺激着自己的二哥。
“三兒,今天這場合,咱別鬧行嗎?”
“我鬧?當年你把薛琳搶走了,好不容易今日我看上這娘們了,你不會又要搶走吧,你可是有主的人,請自重。”
兄弟倆相互嘀咕着,看來今天自己的親弟弟不是來給自己道喜,而是存心砸場子來了,別的都可以忍,但是對自己親嫂嫂如此不敬,金虎此時可謂怒不可言,毫不猶疑給了金豹一巴掌。
孰不知,當着這麼多人面,這一巴掌正中了金豹三人下懷。
金豹捂着臉,開始在衆人面前嚷到,“各位相親們,大家都都看到了哈,站着你們面前的,就是平日你在你們面前德高望重的村長,今日終於撕下了真面目,當着自己的面打自己的親弟弟,親弟弟呀,這廝就是一典型的僞君子。”金豹瞬間覺得自己應該能博得大家的同情。
金虎知道自己剛纔氣在心頭,意識到剛纔的那一巴掌着實不應該,何況衆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在場的村民從驚訝中反應過來,開始議論紛紛,金虎開始變得異常安靜,而一直躲在金虎身後的女子不知是受到金虎的感染,還是爲了哪般,好像不再畏懼,站直了身體,一直望着金虎,如果可以,真想幫幫眼前這男人解了這困境。
“大家都別吵了,今天是村長家喜慶之日,大家知道,越是賢才,越是容易受到一些惡人的記恨。村長平日對大家如何,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我試問下金豹豹爺,你與村長本是親手足,按理說今日你應與兄長一起喜慶,而你卻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祝賀,反而在這惹是生非。”
出來說話的不是別人,而是金八的親哥哥金坤,其實金坤早就知道自家弟弟和金豹對金虎不滿,但是沒見他們做出什麼齷蹉之事,也就睜一隻眼閉隻眼,畢竟自家弟弟,傳出去也沒有什麼好的名聲。
“哥,這沒你什麼事,快坐下。”金八見自己親哥哥出來,很是詫異,趕緊暗示哥哥別管閒事。
金坤瞧了金八一眼,並沒有理會,而是走到金豹面前。金豹眼見着局面即將被自己掌控,突然殺出這廝莽夫,大煞風景,今日不拾掇拾掇好管閒事之徒,往日定會壞了大事。
“我看,現在村裡日風下漸,不僅是有昏暈之主,就是有些人不念公正,盲目吹捧。衆目睽睽之下,大家都是見證着,爲何這位哥哥非要躲避現實,誤導衆人呢?”金豹依舊覺得此時公理在自身,也就無所忌憚,故意提升聲貝,生怕衆人聽不見。
對於金豹的舉動,金坤並不慌亂。
“我說豹子呀,你們三人可要講點功德心,有些事情不敞亮說,並不代表暗中的事情無人知曉,只是都是親手足,事情不可太絕。”
“你他媽的,少在這跟我囉嗦,今天我二哥喜慶之日,不方便處理這外來的女人,所以我必須要幫助哥哥將此女先行帶走。”金豹知道金虎此時對自己還是會心軟念舊情的,這也是金虎的弱點,所以更加肆無忌憚的進行挑釁。
“混賬,原本想念舊情,給足了你們退路,別以爲你們三人暗中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事,真的做得天衣無縫,別逼我不講情面。”
金坤見不得金豹三人此時咄咄逼人的樣子,如果不是這麼多人在此,真想上去抽上三人幾巴掌。
“金坤,你什麼意思,看你是年長的份上,老子今天不跟你計較,你以爲你算個什麼東西,別在這瞎嚷嚷,你可知道血口噴人這事,在村裡是要受村規處罰的,你視村規不顧。”金豹也是當仁不讓,接着對衆人說,“平日號稱公平正義的村委沒?你們是不是瞎了,沒見着此人是如何欺負村民的嗎?還不趕緊把此人拿下?”
不管金豹如何大吼大叫,人羣中意見也開始有所分歧,但是村委隊不敢妄動,畢竟金虎和金坤可是在村裡有威望之人。
見大家無動於衷,金豹有些詫然,也第一次意識到了金虎的在村民心中的位置。
“什麼公平正義,一切都是狗屁,哈哈……哈哈……老天爺呀,南嘎村的先祖先輩們呀?你們都看看,你們一手打造出的南嘎村,今日就敗在了這個僞君子手上,還有這麼一羣被矇蔽雙眼的你們子孫後代身上。”
還別說,金豹的這招苦情戲,這吶喊聲,動搖了衆多村民,而金豹的吶喊,也被屋內休養身子的薛琳和剛剛外出歸來的大哥金牛所聽見了。眼見事態有些失控,兩人不約而同正想上前阻止之時,又聽金坤說話了。
“夠了,原本以爲你和金虎有恩怨,那是家事,但此時你已經對村委的挑釁,是對先祖先輩的大逆。你們想要證據是吧?好呀,我成全你們。”說完,金坤兜裡拿出一支類似鋼筆的東西。
“這叫錄音筆,是前些日子,我外出跑商的時候,外面的朋友給我推薦,說可以錄下人的聲音。讓我帶回來給村裡推薦一下,方便村裡日後管理,正當我想和村委報告之時,可誰想,那天夜裡,便派上了大用場。”
“少在這裡跟我扯犢子,說這麼多廢話,有何用?”金豹嘴上很是不耐煩,但內心開始有點慌亂。
此時,只聽金坤手上的筆發出了聲音,這新鮮的玩意,村民們還是第一次見着,很是好奇,驚呆了衆人。
而從筆上發出的聲音,正是金豹和金八兩人間的對話,而內容便是如何在鳳凰臘一之日,也就是今日,掀起一小股風波,藉機打壓金虎,而這突如其來的女子,正是金豹和金八密謀中的一顆重要棋子。
金豹和金八見大事不妙,但依舊強裝鎮定,以爲那聲音確實是自己的,無可否認。
“來人,將倆人給我綁起來,先押到村裡禁閉室,待事情調查清楚,再行懲戒。”沉默許久的金華,這一刻重要開口了。
金牛和薛琳見金虎要綁自己的親弟弟,本想上前阻攔,可始終邁不開腿,因爲他們相信金虎的決斷。
只見幾位彪形大漢上前將兩人綁了起來,金豹金八也意識到此時反抗也是徒勞,從容的站着,只因對話中沒有宋麗娟的聲音,而在計謀被拆穿後,宋麗娟立即指責兩人,所以免了責罰。
“你我即刻起,已不再是手足。你將會忙碌在紛繁的人羣中,忘記年輕時的夢想;你我會擦肩而過,但卻辨認不出彼此;你會偶爾想起我的名字,卻記不得我的模樣。本是同根生,你卻如此狠心,你這齷蹉的僞君子,將會爲今日所做的一切遭到應有的報應,你的家人和整個村村民必將受到詛咒,哈……哈……哈……”
被帶走前,金豹在金虎耳旁嘀咕着,這些話語,讓金虎感覺到,自己親弟弟,已經不再是弟弟,對待自己如此的恨之入骨。
金豹無意間看到了躲在一旁的金牛和薛琳,對視了一下,沒有說什麼,便跟着護村隊走了。而此時,一直躲在金虎身後的女子終於不再害怕,走到金虎身旁。
“你是何人?從何而來?爲何私自擅闖我南噶禁地,如若不說清一二,你也將會和剛纔兩位一樣,必受重罰。衆鄰里鄉親在此,請你如實道來。”雖然剛纔大家都聽到了金豹與金八之間的私語,金虎也似乎知道了女子的來路,但爲給大家一個交待,只有女子自己說清爲好。
“各位老鄉,本女遊婷,是那窯城鎮竹府竹鏤陽竹老爺的內人,一直以來,我竹府世世代代與村裡有交易往來,先輩和自家老爺也經常教導我關於南噶的規矩,所以不敢擅自冒犯。可就在幾日前,府中收到一封來自村裡的書信和特別通行證,說村長喜得千金,因竹府與村裡有長期貿易往來,特邀請竹老爺攜家人前往慶喜。但這幾日老爺忙於打點其它事情,實在不便前來,爲表達對村裡各位鄉親、村長及小公主的尊敬和誠意,老爺便讓我和幾位家丁帶着我們一點心意而來。可不曾想,我們剛進村門時,便碰到剛纔那兩位哥哥,二話不說,便將我們蒙着雙眼綁起來,後幾位男丁不知帶到何處,而我被帶到一間閨房裡,兩位哥哥欲想對我施暴,我死死不從,所幸房門未鎖,趁兩人不備,便逃脫了出來。路上便碰到這位姐姐。我一路奔跑,只見這院子大門敞開,裡面人聲鼎沸,不經思索,便冒失闖入,只求保命,可不想這便是村長千金大喜之日,掃了雅興,遊婷特向大家賠個不是。小女所言句句爲真,剛纔大家聽到的足以證明我的坦誠。”遊婷將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向衆人到來,同時也將隨時攜帶的書寫和通行證拿出讓衆人檢驗。
“畜生,這樣的事情都能幹出來。”金虎想到金豹要做這樣齷齪之事,實在來氣,悄聲說到,但遊婷就在身旁,似乎聽到金虎說什麼,但又聽不清,便注視着金虎。
“原來是窯城竹府的夫人,你可不能自稱小女,會折煞我們。如若我們證實確有此事,定會公道處理的。”畢竟竹家是村裡的衣食父母呀,村裡的經濟來源基本都是靠與竹家這條貿易線了,所以,大家都不敢過於冒失。
“宋麗娟,剛纔夫人所言極是,你可知道此事?現在另幾位家丁在哪?快說?”站在一旁的金坤明白,雖然整件事並沒見着宋麗娟親自參與,但是宋麗娟肯定多多少少知曉此事。
“呀,你看我這糊塗腦袋,幸好得金坤大哥提醒,要不我真忘了自家家丁了。”遊婷敲了下自己腦袋,看了看金坤,兩人會意的微微一笑。
而宋麗娟見金豹和金八被帶走,還沒緩過神來,金坤突然這麼大聲問自己,更加緊張起來。
“我……我……我怎麼知道?這是他們兩人乾的事,我也和你們一樣,剛剛碰到他們,只是我在門口遇見了而已。”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村委成員留下,其它鄉親們都先回去吧,待把事情調查清楚,自然給大家一個交代。”金虎知道,這麼多人面前,再問下去,得到的結果或許不是村裡想要的結果,便讓大家先行回去。
“夫人,你放心,府上幾位家人我們今天之內一定會找到的,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你們暫時住在這裡,也順便陪陪我們家薛琳和小寶貝,你此次來的目的不是來看她的嗎?”
從語言中,遊婷能感覺到金虎的爲人,是值得可信的,便爽快的點頭應了。見遊婷同意,金虎便吩咐薛琳與金牛將遊婷領進了屋內,自己便帶着金坤等村委會的成員跟着宋麗娟去找人了。
七天後,由於此事遊婷和家丁確實是有特別通行證,而且村裡也不便與竹府有太多的不快,便沒有追究責任,衆人安全歸去了。在金虎家待的這幾天,遊婷感覺到了家的溫暖,從此與金虎也以兄妹相稱。而金豹和金八,在一天夜裡逃走了,後被村裡人發現,在逃跑過程中雙雙墜下山崖,有人說已經粉身碎骨死了,但是誰也沒有見到真正的屍首,是死是活,無人知曉,後也無人再過問。
這件事終於水落石出,金虎只想好好陪陪自己的妻女。夜深人靜之時,失去了三弟的金牛,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憂傷,獨自一人望了望月色下的烏雲,自言自語道,“看來,南噶村的氣候真的要轉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