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的意思?”史婕妤慢慢擡起頭,望向瑤月,瑤月的臉色有些朦朧彷彿隔了一層水氣似的,看不清楚。
瑤月轉向林選侍,硃紅色的脣微微動了動:“選侍的仇可曾想過報?”
林月臉色大變,跪地不起:“大仇必報,可是林月人微言輕,勢單力薄,還望姐姐能助我一臂之力。”
瑤月仰起頭,細長的遠山黛微微挑起,她凝視着香爐裡緩緩飄起的青煙,湊近了聞一聞:“後宮之中大多名門閨秀,林選侍之所以能在衆人之中脫穎而出,皇上喜歡的應當就是你與衆不同的特點。惠婕妤如今本就不再受寵,可她那爭強好勝的心還蠢蠢欲動,這次事情出了,皇后身邊少了嫺嬪。惠婕妤那心氣兒,一定鉚足了勁想往皇后身邊靠。”
史婕妤低頭沉思:“如今沈妹妹算是皇后瞧得上眼的人,只是還日日抄寫經書,皇后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
瑤月點點頭:“那是了,只是我想如今皇后也願意安靜一陣子,等風頭過了再做打算,惠婕妤不是聰明人,只消我們悄悄推她一把,讓她自己往皇后的刀口上撞,便可以了。”
房間裡聲音漸漸更小了,半個時辰後,瑤月帶着林選侍離開景仁宮。
那幾日史婕妤慢慢從悲慟中恢復過來,飲食作息恢復正常,皇上得空便過來探望,史婕妤倒是懂事,在皇上面前從來不提流產一事,也絕對不提嫺嬪,總是如以前一樣和皇上談詩詞歌賦。
嫺嬪的葬禮按照嬪妃的位分舉行,只是到場的人數寥寥無幾,皇上皇后均以身體不適爲由沒有參與葬禮,其他宮中嬪妃更是如躲瘟神一般紛紛避之不及。三寶打探了消息回來說葬禮冷清的倒不如一個有臉面的宮女,那棺木裡頭明明知道沒有人,做事的奴才還是擠出了幾滴眼淚。
裴容冷着臉道:“她怕是死都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
瑤月拉過裴容的手,撫摸着她手上那對原本贈予了蓮心的鐲子:“但願蓮心能在
九泉之下安息,早早的尋個好人家投胎去吧。蓮心的事情算完了,那麼你呢?”
裴容知道她要說什麼,深深的把頭低了下去不做聲。
瑤月嘆了一口氣:“你呀,就是性子太倔,明明郎有情妾有意,爲何不可?就因爲門第?”
裴容眼中漸漸閃出淚光:“奴婢知道主子爲奴婢着想,可是…”
“罷了罷了,你既然如此不願意,我也不必爲你操着分心,下去吧。”瑤月鬆開裴容的手,緊皺着眉頭別過臉去。
裴容心中一驚,還想說點什麼,但是看瑤月一臉的煩躁,只能把話嚥下去,福了福退下去了。走出房間元寶湊上來小聲問:“姐姐怎麼了,主子還爲蓮心的事情放不開心懷呢?”
裴容搖搖頭,獨自走去了房間。元寶見她這樣有些摸不着頭腦,三寶此刻也從房間裡退了出來,見他愣在廊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糊塗鬼,就瞎問。你跟我過來,主子有吩咐,小聲點兒,別讓旁人聽見。”
瑤月站在窗邊看着兩個人並肩走遠,臉色慢慢緩和。
傍晚有人通傳皇上要過來鹹福宮用膳,上上下下都忙着準備起來,皇上好些日子沒過來了。
瑤月選了一件大紅色宮裙換上,黃金琉璃錐步搖,一點朱脣,美不勝收。她早早坐好等着皇上的到來。
天色漸晚,皇上終於姍姍而來,瑤月連忙起身道了個萬福,越墨愣了一愣,後退兩步仔細打量着瑤月:“爲何今日穿的如此鮮豔?朕記憶中,你已經許久沒有穿過這大紅色的衣裙了。”
瑤月平舉雙手轉了半圈,擡眼問道:“怎麼?皇上覺得不好看?”見皇上沒有說話,又努着嘴,“既然皇上不喜歡,那臣妾去換下好了。”
越墨一把拉住她的手,慢慢擁進懷中:“朕只是好久未曾見你穿的如此鮮豔了,朕很喜歡,很喜歡。”
瑤月輕輕扶着皇上:“既然皇上喜歡那臣妾就放心了,飯菜剛布好,皇上可以
用膳了。”
越墨嚐了幾個新鮮的小菜,讚不絕口:“還是鹹福宮的小菜最清口,裴容這手藝就比得上御膳房的老師傅了。”
裴容臉上訕訕有些掛不住,連忙道:“皇上過獎了。”一面惴惴不安的偷看了一眼瑤月,自從上午提及元太醫的事情不歡而散後,瑤月幾乎一整天都未正眼瞧過她,此刻她心裡忐忑不安。
卻沒想到瑤月滿面喜色,舉起一杯酒:“既然皇上這麼喜歡這些菜餚,那臣妾敬皇上一杯助助興。”
一杯清酒飲下,瑤月俯身跪在地上,越墨一驚,忙伸手去扶:“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就跪下作甚?”
瑤月低頭不肯起身:“臣妾有一事相求,不知皇上能否了臣妾一樁心事。”
越墨臉色稍稍凝了一凝,片刻後問道:“說說看。”
那片刻的沉默讓瑤月心裡緩緩沉了下去,她心中淡淡的冷笑,君王終究是君王,諸多顧慮,不會輕信了他人,不過她還是開口道:“臣妾自知之前爲蓮心的事情,神傷許久甚至有些冷落了皇上,如今臣妾終於想通人死不能復生,只是臣妾進宮以來爲避嫌,儘量不跟家人過密來往,只是,長久如此,心中總是悽悽然…”
說着伸手拭淚,十分傷感,和這一身豔麗的衣裙顯得十分不匹配。
越墨略有動容伸手要將她扶起:“可是想見家人了,這等小事何須至此,朕明日就傳他們進宮便是了。”
瑤月依舊跪地不起,繼續道:“臣妾並非要見家長,既已入宮,便生死都是皇上的人,臣妾只是想着在宮中皇上不能時時刻刻伴在身邊,這些年風風雨雨都是裴容和蓮心伴着過來,蓮心已去,裴容便是如今臣妾的親人。臣妾想,認裴容爲義妹…”
一旁的裴容一驚,噗通一聲跪下。
皇上仰面大笑:“哈哈哈,朕當是什麼事情呢,不過認個義妹,朕怎麼會有不許之意?來,先起來說話。”瑤月這才依着皇上緩緩站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