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着,已經是慢慢地踱步進了養心殿中,且看樑忠庭威嚴地坐在龍椅之上,而一旁的樑柯寧也是一副神色清冷的樣子,段墨舒的心裡頭浮起了許多的惆悵來。
當初原本是想要藉助樑柯寧的力量來達到自己目的的,可是沒有想到,當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如今反而被這小蹄子給擺了一道。
段墨舒知道如今情況緊急,若是不能對樑忠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只怕到頭來還是沒有辦法避免兩邊的爭端。
這麼想着,便是沉沉地跪拜了下去,說道:“參見國王殿下。”
樑忠庭倒是嗤之以鼻,他且問道:“太子何必與我這般的拘謹,就算是你們宣國派了使者來,也不需要與我行此大禮,更何況是你?”
這麼說着,他手中的杯盞已經被沉沉地放到了桌子上,整個空間中發出了沉悶的聲響來。
段墨舒稍微用自己眼神的餘光看了一眼鎮定地站在一旁的樑柯寧,她今天的眉眼之間閃爍着更加不一樣的神色來,倒不是洋洋得意,倒是帶了一些疼惜在裡面的。
段墨舒款款地說道:“宣國前太子段墨舒,見過國王。”
段墨舒不願意佔別人的便宜,還特地將“前”的這個字說得很重
樑忠庭似乎對段墨舒這麼直白的接受有些不敢相信,他且皺着眉頭,說道:“你爲何要誤我的女兒?”
言語之間已經存了許多的責怪在裡面。
段墨舒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瞞住了洛盼桃失蹤的事,只想着靠着一己之力將這件事解決。
這麼想着,段墨舒已經深深地鞠了個躬,說道:“國王也是一國之君,應該知道作爲一個君王,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樑忠庭晚年才得了一女,如今怎麼可能聽得進這樣的大道理,他狠狠地說道:“我如何做君主與你也沒有關係,我聽說你想要用自己的命換我女兒的命,不是我說,如今你已經是個被廢除的太子了,你覺得宣城裡頭的那一位會將你放在心上嗎?”
樑忠庭的聲音中帶着冷厲,段墨舒只沉沉地聽着,並不放在心上。
這一路上他受過的苛責與嘲笑已經夠多了,完全不缺樑忠庭的這一問。
這麼想着,他且說道:“我的那個弟弟我自然是瞭解的,他不過是想要讓我活成這個世界上最潦倒的人罷了,如今我若是將自己完全地交到了他的手中,自然能遂了他的心願。”
如此說來,段墨舒只稍稍地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樑柯寧,她的表情裡藏着什麼樣的含義段墨舒尚且不知。
他甚至連樑柯寧爲什麼要趟這趟渾水的原因都不知道,此時的他已經是心亂如麻了,身邊只要多一種聲音,就會讓他的營救之路多了一種的阻礙,他不願意承受這多出來的壓力。
這麼想着,已經毫無畏懼地面對這樑忠庭了,樑忠庭沉吟了片刻,且見他不急不惱的樣子,知道這個人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才,便緩緩地站起來,說道:“你一直都是這麼自以爲是的麼?你又怎麼知道兩人在相處的過程中會生出了什麼錯處來。”
樑宇國內因爲挨着北邊的山脈,在山脈之間多有精通巫術的遊牧民族,他們整治人的手段自然是農耕民族所不能比的。
若是段墨淵用了極其精細的手段來折磨洛盼桃,到最後恐怕是要連她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可是這一切,眼前這個狂妄自大的人顯然是不知道的。
有些許的沉默在三人之間迅速地蔓延開來,許久不說話的額樑柯寧這個時候卻是開口了,她那一雙耀眼的護甲在陽光的映襯下散發出了熠熠的光輝來,可是與樑柯寧臉上的神采相比較,終究還是要暗沉一些。
她在樑忠庭的面前跪拜下去,說道:“父親,女兒認爲,若是要救出姐姐,少不得要以武力相向,否則按照段墨淵的兇殘和暴戾,少不得要讓姐姐多受許多委屈了。”
段墨舒第一次這麼憎恨樑柯寧。
他不明白,爲什麼分明可以想清楚這其中所有的因果關係,卻不站在他的這一邊,爲什麼分明可以通過犧牲一個人來換完美的結局,卻一定要舉全國之兵?
段墨舒想了片刻,忍不住要反駁道:“公主是個久在閨閣之中的姑娘,想事情自然不能這麼全面,但是我與公主更不同一些,我有十拿九穩的把握可以換洛盼桃平安歸來。”
段墨舒的聲音中帶着篤定,樑柯寧知道自己在段墨舒心目中的形象,又要幻化成不識大體的樣子了,但是她一點都不在乎,不管怎麼樣,她就是不能忍受自己喜歡的人陷入險境之中。
便是這麼想着,眉眼之間已經有了聰明的計較在裡面,“你說的方法可不是要用自己去換了她來吧?”
樑柯寧的言辭犀利,段墨舒微微有些怔住,尚且不知道從樑柯寧的口中會聽到什麼翻雲覆雨的話來。
他默然地頷首,只以一個冰冷的眼神對上了樑柯寧的質問。
“我還以爲你有什麼縱橫經緯的本事,如此看來,也不過是個被兒女情長絆住了腳步的蠢貨。”
樑柯寧微微地思索了片刻,終於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段墨舒的心中不由地焦灼了起來,顛倒黑白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如今若是故意在這裡拖延時間,可不是就給洛盼桃多帶去了一些的危險麼?
這麼想着,正想要打斷樑柯寧的話,卻聽到她已經凱凱而談了。
“若我是段墨淵,一定會以洛盼桃爲誘餌,等到你來到了他的面前,再百般折磨洛盼桃,這樣一來,你豈不是才更加地生不如死?”
樑柯寧說着,已經看向了樑忠庭,因爲她明白,這個時候說服樑忠庭比讓段墨舒聽進去自己的勸解更加重要。
樑忠庭聽了樑柯寧的話之後,覺得很有道理,便是順着自己的鬍子一點一點地往下捋去,眼神之間已經是存了許多的認同。
“太子,你可聽清楚了?你若是直接去了,必定是讓我兒受更多的委屈,你覺得到時候你有本事衝出他給你設置的重圍嗎?”
樑忠庭的聲音沉沉地響起,一雙手已經與下面的人比出了動作來。
那段墨舒怎麼不知道樑忠庭的意思,其實按照段墨舒從前的功力,未必要比這宮裡頭的護衛武功更差,只是如今他只想着如何能保存自己的體力,順利到達宣國,少不得要存了一些謹慎的心思在。
“國王,那我且問你,我們樑宣兩國連年征戰,帶給百姓的是什麼?除了越來越沉重的賦稅之外,竟是什麼都沒有留下的,如今若只是因爲一個女子就要大動干戈,豈是一個明君所能做出來的事情?”
段墨舒的聲音中帶着悲憤,說到憤慨之處,他的青筋暴起。
這是樑柯寧第一次發現段墨舒的身上有讓她敬服的地方,從前她只愛段墨舒的英俊與瀟灑,還有在她面前的不卑不亢,如今冷眼看去,竟發現這個男人雖然亡命天涯了,還有一份心懷天下的忠良在。
這麼想着,樑柯寧也沉默了片刻,難道說,真的要縱了他去麼?
段墨舒看到樑忠庭與樑柯寧一時之間都無話可說,知道自己的激將法起了作用,就又是擺出了一番通曉事理的樣子來。
他只說道:“國王,既然我們都存了一顆愛民的心思,在遇到事情之前就請理智一點,且我的身邊尚有四位死士,他們身上都有以一敵百的好功夫,這一點還請國王放寬了心。”
說到這裡,段墨舒突然意識到,從洛盼桃失蹤到現在,段墨舒還沒有跟逸風他們互通有無。
也就是說,這四個人如今還是矇在鼓裡的。
但是昨天晚上與完顏紅菱說過話之後,段墨舒又有一種清楚的預感,她應該早就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地告訴逸風了,只要看等下自己會不會收到逸雲傳來的飛鴿傳書,就知道了。
這麼想着,思緒又飄得有點遠了,樑柯寧的聲音突然低沉地灌入了段墨舒的耳朵中,她分明是在用腹語在對段墨舒進行隔空傳音的,她淺淺地問道:“你當真是個心懷天下的男子麼?”
段墨舒原本還是對樑柯寧不識大體的樣子存了些許的仇恨,如今聽到樑柯寧這樣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來與他說,心裡也難免涌出了一股的暖流來,他沉沉地點頭。
空氣中分明傳來了樑柯寧的一陣嘆息,大概是被段墨舒的話給感動到了,樑柯寧在樑忠庭的面前虔誠地跪拜了下去,說道:“父親,若是段墨舒真的存了這樣憂國憂民的心思,女兒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段墨舒顯然是沒有想到樑柯寧會突然之間來了個反轉,他有些詫異地看着樑柯寧,樑柯寧不過是與他會心一笑。
段墨舒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嚴肅地拒絕道:“公主,營救的事情原本就有許多可能發生的事情在,還請你不要仗着一時之間的脾氣,而忘記了自己的本分。”
樑忠庭知道樑柯寧的性格,肯定又是要胡鬧了,便狠狠地揮了揮手,說道:“寧兒,你可不是又要胡鬧了麼?”
樑柯寧怎麼聽得進去父親這樣的阻撓,她心意已決,只忠誠地請命,說道:“父親。”
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聽到樑忠庭從喉嚨中發出了低沉的聲響來:“我已經冒着失去一個女兒的風險了,如今怎麼可能承擔失去你的風險?這件事情你不需要再說了,我自有打算。”
說着,更是深入地思索起段墨舒對他說的這些話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段墨舒說的話是很有道理的,其實這些年來,樑宣兩國已經漸漸地有了修好的可能。
上一代的君王在剷除了隱逸閣的人的時候,就已經想他拋來了橄欖枝,大致的意思就是希望能能夠在邊境停戰,且讓百姓休養生息,如今他的身體剛剛纔好,又剛剛經歷了南征北戰,怎麼可能再受得了這麼多的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