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若是再少了段墨淵這個“兒子”的照顧,日後是必死無疑的。
沈樹玉聽出了凌貴妃語氣中是含着焦灼的意思的,她便忙順着凌貴妃的心口說道:“貴妃娘娘,您可千萬不要動氣,其實換一句話來說,說不定我們能從這個人身上找到出口呢?”
說完,沈樹玉那深邃的眸子就投射在了凌貴妃的身上,凌貴妃且想了想,沈樹玉說的沒有錯,如今內務府和太醫院上上下下都與段墨淵一條舌.頭,這一次段墨淵大張旗鼓地將一個人迎到了宮中來,想必是一定要對這個人大行封賞的吧。
這麼想着,便淡淡地說道:“你去內務府那邊打聽一下,看是不是有大量的貢品輸出了?”
凌貴妃雖然如今被段墨淵困在了這個地方,但是手腕還是有一些的,也深諳段墨淵這種人的虛榮心。
她的護甲好久都沒有修飾過了,內務府的那些人,一旦有了新的風向標,誰還會管她這個馬上就不受寵的妃子?
她的眉宇之間已經落下了冷意來。
沈樹玉已經似笑非笑地說道:“回稟貴妃娘娘,這一次奴婢已經擅自做了一回主,先去內務府打探個究竟了。”
說着,且稍微地停頓了下來,觀察凌貴妃的表情,凌貴妃的眼神這才微微地張開來,略表欣慰地說道:“如今你是越發地聰明瞭,看你的這個表情,肯定是有了?”
凌貴妃只覺得自己肩頭有沉沉的擔子落了下來,現在只要聽說是宮外頭傳來的消息,她的心裡頭就會忍不住緊張起來,且不知道這消息裡頭是不是與段墨舒有點關係的。
這一次,段墨淵好像是來真的,竟動用了宮中的資源來封賞一個從宮外來的人。
按照段墨淵的秉性,這個人肯定是個女子吧。
這麼想着,凌貴妃已經發出了沉沉的嘆息來。
“貴妃娘娘,奴婢可聽說,這一次送進去的貢品中,就有一當年您原是要送給佳貴人的那一尊墨玉啊。”
佳貴人?
對了,還有佳貴人。
自從她的孩子早產了之後,多少就有些鬱鬱寡歡了,再加上段墨舒的地位被段墨淵取而代之了之後,段墨淵就一定要將從前依附於段墨舒的功臣給連根拔去。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血雨腥風,佳貴人的父親在一次出征的路上,被流寇搶劫了財產,他也死在了萬軍之中,從此之後,佳貴人就一蹶不振。
過不了多久,段墨淵隨便地找了個藉口,就讓佳貴人住進了冷宮中去,前兩天才聽說她不小心摔到井裡頭。
死了。
那尊墨玉原本是在段墨舒被逐出了宮門之外,凌貴妃還妄想着通過佳貴人父親的關係發起反擊的時候,想讓人偷偷地送到佳貴人的宮中去的,後來因爲內務府的人偷懶懈怠,在佳貴人失勢之後,連凌貴妃交代了賞她的東西都懶得送了,所以就落在了內務府中。
若是自作主張地要將這東西撈回來,少不得要被段墨淵懷疑了,凌貴妃索性就鋌而走險,將那東西陷落在了內務府中,沒有想到,這一次會被重新拾起。
“什麼?怎麼會這麼地不小心?”
聽了沈樹玉這麼說,凌貴妃只覺得似是有血液衝到了自己的天靈蓋上一般,她登時地坐了起來,一雙疲憊的眼睛中流落出了驚恐的神色:“若是這個人是段墨淵推心置腹的人,又發現了其中的秘密,我們的命就都不要了吧!”
這麼說着,拳頭早就狠狠地攥緊了,這一次沈樹玉反而是比凌貴妃要鎮定一些的,她且說道:“貴妃娘娘,您稍安勿躁,其實仔細想想,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凌貴妃聽了沈樹玉這麼說,斜斜地等了她一眼,說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若是被發現了,段墨淵少不得要將之前我與佳貴人的聯合給翻出來,到時候他再借此治我的罪,豈不是水到渠成,輕而易舉了?”
沈樹玉聽着凌貴妃這麼說,且將茶盞中的茶水遞到了凌貴妃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說道:“娘娘,佳貴人算是什麼,且不說她當初翻出什麼浪來,就算是當初已經對段墨淵產生了實質性的威脅,對於您來說,也是不怕的。”
沈樹玉的語氣中,帶着自然而然的恬淡,凌貴妃靜靜地聽了,倒是品出了其中的一些道理來。
她細細地想去,沈樹玉的話倒真的是沒有錯的。
首先,後宮中需要有一個標杆性的人物,老三和老七的母親終究還是仇人的母妃,段墨淵總不見得爲了排擠自己就認賊作母,且這樣一來就太過於奇怪了,到時候被外面的人生出了疑惑來,反而要花更多的心思去遮掩。
二來,凌貴妃已經在段墨淵的面前服軟了,按照段墨淵這樣的性格,能夠有此的結局,自然早就是已經得意忘形了,哪裡還會管這麼多的猜忌,所以從目前的局勢來看的話,自己當然是相對安全的。
只是這尊墨玉的下面確確實實也寫了有事可來找自己的字樣,段墨淵就算再怎麼自負,也不可能對這樣的東西視而不見吧。
沈樹玉似乎是已經明白了凌貴妃心中的顧慮,她稍稍地想了片刻,笑着說道:“貴妃娘娘可是在煩憂那字樣?”
凌貴妃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所憂的不過如此罷了。”
沈樹玉聽了,只微微地頷首,說道:“貴妃娘娘的擔憂自然是成立的,但是到時候就算是東窗事發了,您且將這些事情都推脫到文妃的身上,豈不是好麼?”
凌貴妃微微地蹙起了眉頭,沈樹玉這一招當真是陰險至極的借刀殺人。
反正段墨淵現在恨不得早一點在皇上駕崩了之後除去老三和老七的母妃,這麼一來,自己倒是給段墨淵送上了一柄鋒利的寶劍了。
雖然是這麼想着,但是凌貴妃向來知道段墨淵這人人最是居心叵測的,你根本就想不到下一秒他會因爲仇恨對你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所以心裡還是有一些她忐忑不安的。
她微微地沉思了片刻,不是十分有把握地說道:“你覺得到時候段墨淵會聽了我們的辯解麼?”
有淡淡的沉默從兩人之間慢慢地流轉開來,這是沈樹玉第一次看到凌貴妃這麼沒有把握的樣子。
從前那個叱吒風雲的貴妃娘娘,如今竟然是銷聲匿跡了,徒留了一顆擔驚受怕的心和飽經風霜的面龐來。
“娘娘,我們如今也算是將自己的命運懸在褲腰帶上了,少不得也要拿出一些樂觀的精神來,若是那個人真的與段墨淵是一夥兒的,我們也躲不過,不如就平心靜氣地等着,說不定會有新的轉機呢。”
沈樹玉冷靜地說道。
“娘娘,若是您信得過奴婢,不如讓奴婢明天去走一遭如何?”
沈樹玉在凌貴妃的耳邊沉沉地說道。
凌貴妃這才從自己的眼眸中涌現出了一絲淡淡的信心來,“你是說,你要去找那個人?”
沈樹玉頷首。
其實若是爲了自己,她完全沒有必要鋌而走險,可是眼見得凌貴妃在這個後宮之中的地位不斷地下降,若是再坐以待斃,指不定什麼時候,凌貴妃和她就要被吃得屍骨無存了。
與其如此,沈樹玉尋思着,不如就讓她自己背了這樣的重擔,到時候就算是東窗事發,她一死,段墨淵就算是多懷疑貴妃娘娘,沒有證據也不能輕易地縱了貴妃娘娘去死。
這麼想着,已經在眼眸中生出了許多的堅決來。
凌貴妃鮮少看到沈樹玉在自己的面前有主意的樣子,如今看了,心裡倒是安定了幾分,她思索了片刻,說道:“這件事情你可以定要辦好了,若是沒有後路了,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凌貴妃的眼神中翻過了絲絲的溫情,其實沈樹玉知道凌貴妃口中的後路,並非是讓她自戕,而是要在一切行動之前都找好了墊背的。
只是這一次沈樹玉總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態度來的,因此若不是她親自上馬,良心終究是不安的。
這麼想着,也只是不動聲色地說道:“貴妃娘娘,您放心,奴婢做的事情,就沒有無把握的。”
這麼說着,凌貴妃也稍微有了些安定的心思,她沉沉地枕着自己的頭,滿頭的青絲瞬間傾瀉在了牀榻之上。
不知道爲什麼,如今對皇上的思念是其越來越濃厚了,她且將自己哀傷的心思給收起來,如若不然,又不知道要被什麼樣的思緒所淹沒了。
且說在洛盼桃的宮殿中,她的腦海中不斷地縈繞着關於那墨玉尊的形象來。
上頭所帶着的淺淺的茱萸氣味,對於洛盼桃來說並不陌生,如果不是因爲自己從前的記憶斷片兒了,洛盼桃肯定能從這其中的分析中看出些許的端倪。
她的思緒飄飛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門外傳來一個女子尖銳的笑聲,笑聲中含着浪蕩,洛盼桃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手指從實木桌子上摩挲而過,發出了細膩的聲音來,她沉沉地與外頭的小丫頭說道:“潘碧珊,進來。”
一個穿着翠綠色服裝的女子進來了,與從前洛盼桃所看到的那些賊眉樹木的宮人不同,這個洛盼桃曾經想用蠱毒要挾小丫頭片子的眉眼之間多了許多的從容與淡定,看起來就是個心術極正的人。
洛盼桃自信自己看人從來不會有錯,若是一定要收買一個心腹,基本上還是要讓人歸心纔好。
這麼想着,已經輕輕地將那墨玉尊給推到了後面,說道:“是哪一位公主在這宮中這般喧譁?”
宣國的禮儀,前些天段墨淵已經派了人來好好地傳授給洛盼桃了,洛盼桃知道,這宮中尚且還躺着一個行將就木的皇上,凡事都不能大聲喧譁,更不能放聲大笑。
這麼想着,便是少不得要將手緊緊地搓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