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墨舒的脣齒之間迸發出了冷冷的意思來,他腰間的佩劍這個時候發出了叮咚作響的聲音來,完顏紅菱聽了,只是莞爾一笑。
縱然是有這許多利益交纏的關係,但是一路上的跋山涉水中,也難免存了一些真感情,就比如說這一次的宣國之行,只要段墨舒開口了,完顏紅菱就會隨了他的腳步去。
“太子殿下說的自然是對的,只是紅菱還存了一點的私心在裡面。”
完顏紅菱說着,在段墨舒的面前微微地作了一個揖,眼波流轉之間已經能看到了憐憫的意思在了。
段墨舒的心裡頭狠狠地一沉,難道說完顏紅菱已經猜測到了自己此番的意圖了?
他只以眼神的餘光打量着完顏紅菱,卻是表現出了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來,他說道:“怎麼,你想如何?”
“若是太子殿下一定要以身涉險的話,請一定要帶上我,此去宣國,更是藏了許多的艱難險阻在裡面,屬下是要追隨太子殿下的,總不能盡不到自己的職責。”
說着,完顏紅菱已經沉沉地跪拜下去了,段墨舒的眼神慢慢地凌厲了起來。
若是在平時,他定是會對這樣能準確地揣測到自己的心理的屬下產生了殺心,只是如今,在這樣窘困的時候,還有人願意多生出了許多的心思來,安能不感動呢?
這麼想着,已經語氣緩和地說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要一力承擔,與你沒有什麼關係,若是你真的想要盡力,且在我入了宣城的皇宮之後,與從前一樣,幫我照料洛盼桃吧。”
段墨舒的聲音中帶着某種無奈,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沒有權力依靠,什麼事情都是辦不成的。
就算是自己最愛的人都無法周全,從前段墨舒對功名利祿看得不是很重,但是今天被逼迫到了這一步上,段墨舒才明白,原來自己從前坐擁了半壁江山,分明是可以用它來做許多的事情的。
這麼想着,段墨舒已經發出了沉沉的嘆息來,完顏紅菱聽了,只淡淡地說道:“太子殿下縱然是想着如何周全所有人,可卻忘記了,盼桃姑娘的幸福,若是沒了你,也是要從此斷送了。”
完顏紅菱的話就好像是一記驚雷一般,狠狠地在段墨舒的耳朵中炸開了。
他沉思了片刻,說道:“這有什麼辦法,我就賭盼桃能夠深明大義,不與我在這件事情上怪罪了,這樣,我就算是走了,也算是心甘情願。”
空氣中慢慢地流轉開來的沉默,讓完顏紅菱幾乎要崩潰了。
當初她的師尊也是這麼與她說的,到現在,完顏紅菱還在憎恨師尊的自以爲是,她憑什麼覺得她用生命換來的絕命司聖女的地位會讓完顏紅菱覺得開心。
這麼多年過去了,完顏紅菱留存在心中的,不過是悔恨與害怕罷了。
這麼想着,眼神中早就泛出了淡然的涼意來,她也顧不上面前站着的這個人是自己的上司了,只是冷冷地說道:“好自以爲是的人啊。”
段墨舒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又看了一眼完顏紅菱,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之後,有些無奈地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一次當面駁斥了我。”
完顏紅菱剛開始並不說話,因爲關於師尊的記憶一旦泛上了心頭,她就要努力地讓自己保持鎮定,因爲就算是她自己都不能夠確定,自己會不會因爲情緒上的失控而傷害段墨舒.
“從前,我的師尊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她以爲可以通過生命逝去的震撼來讓一個人得到救贖,可是在我看來,這簡直是愚蠢到了極點的事情,因爲你不知道,你在那個人的心中會有多重要。”
完顏紅菱說着,已經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段墨舒聽了,只覺得自己的額胸腔中不斷地翻滾出了熱浪來。
是啊,所謂的爲別人犧牲,多少應該遵從別人的意願。
若是自以爲是地給了別人最好的,豈不是太過於自負的表現?
“我還以爲你可以理解我的苦衷,我的子民已經不能再承受一些戰亂了,若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樑忠庭,就等於是讓他與宣國勢不兩立,到時候我的父親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業,就要在段墨淵的手中毀於一旦了,你說我於心何忍?”
段墨舒說着,眼中已經不由自主地噙滿了淚水。
他對宣國的一切都愛得深沉,只是段墨淵爲了私仇而有恃無恐,他卻沒有辦法辦到。
“難道太子殿下以爲這件事情除了妥協或者是通過樑忠庭發兵之外,就沒有別的可以解決的方法了麼?”
完顏紅菱的聲音在夜晚的風中沉沉地響起,她的衣裙在隨風地飄動着,發出了獵獵的聲響。
段墨舒倒是收斂了神色,靜靜地看着完顏紅菱,這個女子總是能在不經意的瞬間帶給他與平常更加不同的驚喜,比如現在這個時候,就是他要對完顏紅菱刮目相看的時候.
“難道說你有更好的方法?”
段墨舒的眼睛微微地閉着,他在感受大自然的饋贈。
果然,不管自己的心裡頭是多麼地糾結與不爽快,只要在這風中微微地站一會兒,就能感受到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我們不需要坐以待斃,我們可以劫獄。”
看得出來,完顏紅菱是在深思熟慮的情況下提出了這個建議的。
她的手突然伸向了空中,狠狠地說到:“我們被追打了這麼久,也應該有崛起的意識了,段墨淵不過是擁有兵權,但是我卻瞭解他身邊的那個人,只要我們能夠裡應外合,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完顏紅菱的眼神中似乎是迸發着光亮一般,段墨舒冷眼看着,倒是覺得她與從前那個淡泊名利的人很不一樣。
他沉思了片刻,說道:“你所謂的裡應外合難道是指要讓盼桃配合我們?”
完顏紅菱淡淡地頷首。
她的眉宇之間突然就好像是充滿了逼人的英氣一般,與之前那個指哪打哪的殺手完全不一樣。
段墨舒思索了片刻,說道:“這個計劃你想了多久了?”
完顏紅菱低沉地說道:“實際上,從我知道盼桃姑娘被劫走之後,我就有了這個計劃,只是我看到太子殿下投鼠忌器,許多事情都不能用客觀的眼光來看待,少不得要來提醒一句,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是這個時候還猶豫,那就真的對盼桃姑娘不公平了。”
有冰冷的沉默從兩人之間緩慢地滑過,段墨舒是最瞭解自己的人,他辦事向來是個雷厲風行的,若不是因爲涉及到自己最愛的人,就算是機關算盡又能如何?
到時候不過是拼個魚死網破就是了。
這麼想着,他只微微地頷首,說道:“這件事情我會深思熟慮,最晚到明天早上,我就會給你答覆,當然,我給自己最後的期限也是明天。”
完顏紅菱聽了微微地點頭,她跪拜下去,說道:“屬下全聽憑太子殿下的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完已經緩緩地起身,眼神中突然藏匿了些許的狡黠,她說道:“更深露重的,太子殿下也不要在室外待太久了,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萬事萬物唯心而已。”
說着,微微地一個挑眉,那翩躚的腳步已經飛躍到了樹枝之上了。
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天地之間就只殘留了一道孤獨的紅影,段墨舒看着完顏紅菱遠去的背影,也少不得嘆一聲,知己難尋這樣的話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信心?
大概是因爲洛盼桃的出現吧,若不是因爲她,自己又怎麼可能做任何事情都縮頭縮尾的?
但是在這樣的擔心與顧慮之中,分明又是摻了甜蜜的。
這麼想着,段墨舒便是低低地嘆息了一聲,縱身躍入了蒼茫的夜色中去了,四周除了風聲,便是什麼都沒有了動靜,倒好像是誰都沒有涉足過一般。
在樑宇國的皇宮中,谷芽兒正枕着沉水香的額味道沉沉地入睡,他的姿態安詳,雖然心裡懸着洛盼桃的事情,但是對於睡意的來襲,他從來都是抵擋不住的。
萬籟俱靜。
突然,門吱呀一聲地開了,一個黑色的影子閃了進來,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房門在她的身後輕輕地關上了。
樑柯寧躡手躡腳地來到了谷芽兒的身邊,他和衣而睡去,且姿勢裡多顯示出了抗拒的意思來。
樑柯寧小心翼翼地來到了谷芽兒的身邊,將藏在自己身上的藥粉取了一點喂入谷芽兒的嘴中。
不一會兒的時間,谷芽兒就將自己原本蜷縮着的身體完全地攤開來。
樑柯寧知道,這是藥效產生作用了。
剛纔她給谷芽兒喂入的藥粉叫做有求必應粉,只要是在人的潛意識仍在活躍的時候喂入此類的藥粉,就能讓他有問必答。
樑柯寧從來不輕易拿出自己這樣好的寶貝,如今爲了段墨舒,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這麼想着,樑柯寧已經摘掉了自己的面紗,將谷芽兒的身子稍微地扶起來一些,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問道:“谷芽兒,我且問你一些問題。”
谷芽兒雖然醫術了得,但是鮮少要抵抗這樣的藥物,所以自身也無法產生抗體,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是入了藥了,他低低地說道:“有什麼事情,你就問吧。”
樑柯寧思考了片刻,說道:“我且問你,宋文是不是去了別的地方。”
谷芽兒一時之間愣住了,他沉默了片刻,只疑惑地問道:“宋文是誰?”
樑柯寧的心裡頭狠狠地一沉,果然這個女子將自己的真實姓名完全隱去了,因爲谷芽兒並沒有在自己的腦海中形成印象,所以冷不丁地被問了一句,並沒有什麼反應。
這麼想着,樑柯寧轉變了問話的方法,問道:“你們家小師叔是不是已經不在皇宮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