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盼桃的眉目之間有一些擔憂,樑倡武所中的毒是西域特有的蟲草花,這種毒無色無味,但是卻可以輕而易舉地攻佔人體的奇經八脈,若是沒有功力深厚的人日日爲自己運功調息,恐怕到了死都不知道自己是爲什麼的,這個蟲草花,洛盼桃見過一次,是在段墨舒的寢殿之中。
這些年來,洛盼桃一個人忍住了太多的猜忌了,她完全想不到,當初那個願意在廢墟之中尋找一線生機的男人如今怎麼變成了這樣的殘忍,就好像是將心中關於從前美好的城堡一點點地拆毀一樣。
可是在這個時候,段墨舒總是會在洛盼桃的耳邊輕輕地說道;“我不殺敵,敵便殺我,你是愛我的,何至於讓我到了被人魚肉的地步呢?”
就是這樣,在段墨舒一次又一次的懇求和撫慰之中,洛盼桃幫段墨舒完成了一次又一次良心的譴責,可是這一次,爲什麼還要對段墨舒存了殺戮之心呢?
關於母親和樑宇國的交情,她雖然不知道,但是面前的這個樑倡武卻是與隱逸閣有不解之緣的,當年皇上因爲懷疑隱逸閣與樑宇國之間的勾結,對隱逸閣趕盡殺絕,便是樑倡武心急如焚地告知了段墨舒,又加上當時樑倡武在邊疆搞出一些動靜來,才讓宣文帝的心思沒有完全落在剷除隱逸閣餘孽的事情上。
之後配合段墨舒的營救,樑倡武才能逃出生天,所以在隱逸閣的事情上,樑倡武與段墨舒應該是達成了共識的,樑倡武與段墨舒的感情已經是超越了過節的,爲什麼在這個時候,還要對樑倡武施毒?
洛盼桃的腦袋沒來由地疼痛了起來,這一次,她好希望自己的感覺沒有這麼靈敏,因爲對自己的半個恩人,洛盼桃真的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我怎麼覺得你有心事的樣子。”
定是感覺到了洛盼桃動作的不流利,樑倡武淡淡地問道。
而現在的洛盼桃看着前世的自己,一陣苦楚慢慢地泛上心頭,其實老天爺已經提供了太多的線索給她了,她卻在最能看清真相的時候阻止了自己繼續前行的道路,要說起來也怨不得別人了。因爲之後,前世的她,心裡頭是怎麼想的,重生後自己都是可以記起的。
便是一次次地自我安慰,段墨舒定不是這樣的人,他的所作所爲完全是爲了整個樑宇國的現世安穩。
果不其然,洛盼桃並沒有將心中的思慮告訴了樑倡武去,只是淡淡地說道:“怎麼?你不是也有心事嗎?”
樑倡武的眼神之間透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意,很快地,就又變成了脣齒之間的意思嘆息:“看來我們今天終究是要話不投機了。”
有一絲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迅速地蔓延開了,洛盼桃裝出什麼都聽不懂的樣子,但是好奇卻仍然是化成了嘴角的一絲試探:“你最近可有見到段墨舒?”
樑倡武的手微微地抖動了一下,因爲細微的偏差而扎到了旁的穴位中去,他輕輕地呻吟了一下,須臾之間,已經有暗紅色的血液慢慢地滲了出來,洛盼桃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取了一小塊的方帕子在他的出血處慢慢地擦拭着。
洛盼桃見樑倡武神色匆忙,忙細細地囑咐了用藥的一應事項,想着此地不宜久留,便小心翼翼地攙扶起他,說道:“如今你中毒,可是與段墨舒有關係?”
洛盼桃的話好像是一記重雷,狠狠地砸在了樑倡武的心中,他想了想,說道:“有些事情我不便說,只是此去山高水長,你可要善自珍重。”
洛盼桃的眼神之間閃過了一絲的鬱悶,便是瞬間就聽到了敲門聲:“夫人,可否開開門?”
是官桂的聲音,自從進到皇宮裡來了之後,官桂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做什麼事情都變得毛毛躁躁了起來,便是嬪妃的門也是可以隨便敲的嗎?
這麼想着洛盼桃的眼神之間閃過了一絲狠毒,她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脣邊,示意樑倡武不要出聲,款款地說道:“什麼事情,我想休息呢。”
有一陣風緩緩地吹過耳邊,官桂油膩的聲音又一次劃過耳邊:“奴才就是想來問一下,夫人的閨閣中是不是藏了什麼人?”
洛盼桃的怒氣瞬間就長了上來,她的言語之間帶着淡淡的清冷:“怎麼,如今你也是個沒規矩的嗎?我的房間裡頭還能進了誰?”
說着便是一邊小心翼翼地將手邊的藥物整理好,放在了一個小巧的盒子裡頭,最後示意樑倡武拿着。
樑倡武的眼神之間充滿了感激之情,門外的官桂還是不依不饒,洛盼桃便是更加地怒不可遏了:“虧你還是段墨舒身邊最得意的人,若是我與他說了你今天的舉動,你說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說話之間眼神已經落在了樑倡武的身上,樑倡武的神色並沒有比剛纔輕鬆,反而是露出了一絲難以爲繼的樣子,知道若是再與官桂糾纏,恐怕就會耽誤了樑倡武逃跑的時間了,便是冷冷地說道:“皇宮不如從前,沒去讓段墨舒來,我自然會讓他進屋來。”
官桂在外頭稍微站了一下,只好笑嘻嘻地說道:“是,那奴才就不打擾了。”
便是等到官桂走了之後,洛盼桃才慢慢地晃過神來,心頭慢慢地涌現了一絲絲的絕望,現在在段墨舒的眼中,她似乎是連官桂都不如了吧,竟然也由得一個太監來打探?
樑倡武的聲音在一旁想起來的時候,洛盼桃才從這樣的沮喪之中慢慢地脫離了出來:“盼桃,我要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說着,樑倡武便是拿着那一袋可以治病的東西要走,卻被洛盼桃攔住:“你現在要從外頭出去可不是以卵擊石嗎?”
樑倡武淡淡地一笑:“恕我直言,你們這皇宮中的護衛當真是不敵我,我不怕。”
樑倡武從小就被北疆的一應武藝精湛的師傅教授着,從小就精於奇門遁甲,所以多宣國中的防守並無恐懼,若不是因爲自己現在身負重傷,又何必在這裡縮頭縮尾?更何況之前爲了保全自己,並沒有在段墨舒的面前顯露出多少本事來,所以還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洛盼桃微微地搖了搖頭,看來樑倡武還是太不瞭解段墨舒了,自從段墨舒進宮以來,整個人好像是完全換了心性一般,不禁大大地加強了防護的侍衛,更是在這後宮之中設置了重重的關卡,似乎就是爲了要防着什麼人一樣,額她搖了搖頭,說道:“你聽我一言,剛纔你能夠順利進來,實則僥倖,一旦段墨舒那裡起了疑心,你便是插翅難飛了。”
說話之間便是將手伸到了自己的牀榻之上,便是輕輕地扭動了一個開關,原本在牀榻之上的牀板慢慢地發生了改變,那牀板完全地被掀開,露出了一條黝黑的通道。
“盼桃,你?”樑倡武的眼神中帶着一絲的疑惑,洛盼桃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沒有辦法,誰讓我從小就是在刀尖上行走的呢,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話可不是要死一百遍了嗎?”
說話之間已經是小心地奇牽着樑倡武的袖子來到了牀榻前,嘆了一口氣:“不過如今看來,我是用不着這個機關了,等到你走了之後,我會自行毀滅它,我相信以後的段墨舒,會陪我到地老天荒了。”
不知道爲什麼,聽了洛盼桃的話之後樑倡武的臉上閃過了曖昧不明的神色,洛盼桃迅速地捕捉到了,便是冷冷地說道:“怎麼了,你又聽出什麼來了?”
樑倡武略微地想了一下,終究還是將心中的疑惑脫口而出了:“盼桃,今天你的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現在的段墨舒與從前那個人完全不一樣了,你自己可要當。”
說着便是小心翼翼地將其中的一隻腳伸到了機關中的黑暗中。
洛盼桃沉思了片刻,只在脣齒之間瑩然出了一絲的笑意:“你放心吧,我自己懂得的。”
門外又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這一次應該是段墨舒來了,洛盼桃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突然嘣嘣嘣亂跳,她趕緊又推了一把樑倡武,說道:“後會有期。”
這一聲的後會有期最終還是隨着機關慢慢地被放下來而掩蓋住了,洛盼桃嘆了一口氣,她一直都沒有告訴樑倡武的是,這個機關是當年母親告訴她的,雖然她已經將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給了段墨舒,但是在進宮之後她還是給自己留下了一條逃生的出路。
這個開關一旦被開啓,就再也沒有被挽回的可能了,爲的就是能夠讓這裡的主人置之死地而後生,若是用了,便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皇宮中來了。
洛盼桃便是太相信段墨舒會給她的一切,所以將這唯一的機會給了樑倡武,她重重地收拾好牀榻之上的東西,緩緩地走到了門邊,便是笑意盈盈地迎接了門外的那個男人。
咣噹——
好想有什麼東西砸在了洛盼桃的腳邊,這一次,洛盼桃完全清醒過來了,原來滾到自己腳邊的是樑倡武隨身攜帶的那把佩劍,那佩劍上纂刻着的符號就與今天在血色紙條上的符號是一模一樣的。
段墨舒曾經跟她說過,這種符號是樑宇國的皇室纔有,也就是說,今天來求助的人很有可能是樑倡武嗎?
便是這麼想着,洛盼桃覺得自己整個人的神經好像突然之間被灌注了什麼力量一樣,她需要讓自己從剛纔的夢魘之中醒過來不,她仔細地看了一下週薇的情況,仍是濃密到化不開的霧氣,她不斷地奔走,那個冰球慢慢地便小,最後消失不見,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洛盼桃發現自己竟然是身在黑暗之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