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雲又何嘗是個乾淨的?洛盼桃不能不將他與江湖上那個幫派聯繫在一起,他們通過掌握別人的秘密來決定他人的生死。
當年若不是因爲絕命司中有人泄密,藏紅天一派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找到納蘭無眉?
同理,血滴子也是死在這件事情上面。
洛盼桃緩緩地說,再往下,她便不願意說了。
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逸雲身上。
前塵往事都好像是風塵一樣,慢慢地席捲了她的內心,母親的教誨尤在耳邊,殘酷而神秘的組織已在眼前。
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處地方是給自己的。
逸風細細地聽着,知道洛盼桃說了一半,藏起來一半,並不往深追問這件事情。
逸風點了點頭,嘆氣道:“我們以爲自己是可以改變進程的人,卻沒有發現不過是在被一些看不到的人消費罷了,這些年,我也算是明白了一些吧。”
逸風的話在洛盼桃聽來又酸又苦。
江湖殺手,從來被人賦予了無情冷血的形象,可是誰想到,他們中有多少人是真的想要建功立業的?
便是殺人不見血之間,也不過是爲了心中道義吧,這麼想着,洛盼桃也知道自己的思緒有些飄走了,稍微地清了清嗓子,將酒壺子推到了逸風的面前,說道:“大哥,逸雲聽得這麼認真,不如賞一點酒給他吧。”
這麼多年過去了,洛盼桃的心還是保留了最純真的部分。
洛盼桃笑笑,逸雲外在的邪魅卻從來沒有改過,便說是喜歡喝酒的這個設定吧,當真是亙古不變呢。
所以纔會百試不爽。
聽了洛盼桃的話,逸風將酒壺子倒進逸雲水中的酒葫蘆中,聲音清脆。
逸風還在私下裡留了一些,他知道逸雲是喜歡喝酒,怎麼可能以一次性就將這樣的好東西拿出來?
逸雲這才慢慢地舒展開了身子,斜斜地躺在了一旁的牀榻上,道;“多謝小主人。”
洛盼桃擡眼看了外頭的春日景色,有人在小聲地說話,應該是客棧裡的夥計,自從被絕命司中的人襲擊過後,爲了謹慎起見,客棧老闆決定先關閉幾天來息事寧人,正好她也想要包下這整間的客棧,便也如了所願。
整個客棧裡頭便是隻有幾個小廝和老闆,此刻反而能聽到他們腳步倉促的聲音。
“大哥,我與逸水的心思被你看到,此番可否保密?”
洛盼桃沉思片刻,還是決定說了出來。
逸風手上的動作有了一些停頓,他將洛盼桃的看成了目標,將逸水看成知己。
這一次這麼逼牢逸雲,也是萬不得已下的舉動,而洛盼桃的出現讓他不知所措。
便是頷首:“小主人,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洛盼桃輕輕嘆了一口氣,是啊,逸風什麼時候隱瞞過她?
不過是因爲局勢所迫有了一些不能說的秘密吧。
逸雲聽着,很是心水。他輕輕地喝了一口酒。
耳邊響起洛盼桃清冷的聲音:“這個組織十分龐大,當年血滴子因爲跟老三有了深交,所以她所佩戴的紅瑪瑙落在了老三的手上,你覺得按照這個組織的性格,他們有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情報來源嗎?”
洛盼桃說話之間又看了一眼窗外,春光正好,若是沒有這麼多的心思在裡面,又何必要生了這麼多猜忌的心思呢?
逸風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他的手摩挲在茶杯上,傳來了輕微的涼意,而後便是疑惑的表情:“小主人的意思是說,從一開始我們的行蹤就暴露給了這個組織?”
洛盼桃搖了搖頭,表示否認。
事實也並非如此,紅瑪瑙上有封印,若是沒有揭開,不可能被情報組織所截獲,但是若是被揭開了,所有的形成就是昭然若揭了,所以這纔是她一直想要搞明白的事情。
憑洛盼桃對完顏紅菱的初步瞭解,這個女子行事光明磊落,該不會做這麼引線的事情來,要不然段墨舒也不可能對她這麼真心相待。
可是如今聽起來,江湖中原本就全是誘惑,如果說她從一開始接近段墨舒的目的就不單純,也許可以解釋這一切了。
逸風看洛盼桃在沉思,便是慢慢地坐起來,衣物的相互摩擦之間傳來了清冽的聲音。
他想了想,說道:“小主人,雖是這麼說,但逸水是我們的兄弟,小主人如此懷疑,對誰都是傷害。”
洛盼桃這才收斂了嚴肅,從眼底泛起柔和。
“我會進一步查證。”
所謂殺人誅心,最重要的還是怎麼維護整個團隊的團結,可是如今看來人,洛盼桃已經產生牴觸心理,之後又應該怎麼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來達到所出呢?
三人的空間中,有風緩緩地吹過,而後便是長久的寂靜了。
竹林中——
“你怎麼回事?隨隨便便就做出了判斷,也不擔心我他惱了你嗎?”
等到衆人都走了之後,持扇人才慢慢地來到了沈顏風的面前,說道。
沈顏風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說道:“我且問你,你覺得他們中誰是最厲害的那個。”
持扇人想了一下,說道:“那個女人不過是個狠角色,真正控局的人應該是段墨舒。”
沈顏風冷冷地笑了一下,那個女人叫做完顏紅菱,她是絕命司的一級聖女,當年納蘭無眉死的時候,便是這個女子繼承了她師傅的全部衣鉢,若是論後天也許不及,但是論先天,這個女子的身上有魔幻一般的氣質。
沈顏風搖了搖頭,便是輕輕地捻了一道樹枝,往遠處飛去,那持扇人只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追着他的腳步,也去了。
屋子裡三人互相沉默着。
想了許久,完顏紅菱才淡淡的說道:“太子殿下爲何要縱他而去?”
段墨舒的眼神中劃過了一絲淡淡的憂傷長袍在風中被吹拂,他默然無語許久,才說“我且問你,一個敵人,和一個陌生人你願意多哪一個?”
眼神中劃過了一絲清冷微笑。
若能不爲敵人,何必定要拔劍相向?
段墨舒撫摸着腰間的佩劍,這把佩劍由金石鑄造而成,若不是有緣人斷拔不出此劍。
絕世一品的寶劍,那個男人竟能輕易拔出?
許佩凌斜斜地看着完顏紅菱,心中冷笑。
終究還是不懂段墨舒的心思,快意恩仇怎會是政客的招數?
這麼想着便聽到門口有人在敲門。
幽幽的花香之中傳來了官桂的聲音:“太子殿下我爲您準備了羹湯,您且喝一些吧。”
段墨舒的眼神慢慢的緩和了下來。
經過了剛纔的奮戰還不如一碗羹湯來的實在。
他轉身看了一眼許佩凌,又看了一眼推門而進的官桂,說道,“還是你這個老東西懂得體諒人。”
等到官桂將羹湯盛好了,畢恭畢敬地端到了段墨舒的面前後。
段墨舒擡手一指,眼神落在了羹湯中細細白白的殘渣上,問道:“這是什麼?”
許佩凌知道,這是蛇羹,有滋陰補陽的功效,在這個以捕蛇爲生的鎮子上,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只是官桂爲何要大着膽子做這一碗羹湯,可不是有什麼企圖嗎?
官桂的臉上閃過了絲絲的憂鬱,而後便是伏地跪拜,小聲地說道:“奴才該死。”
段墨舒最不喜歡動不動就說自己該死的人。
眉目清冷:“你該不該死,還得由我說了算。何必在這裡自圓其說?”
官桂這才稍微定了定神,道:“奴才見太子殿下近日氣血兩虛,又見鎮上以捕蛇爲生,便自作主張買了一條,卻忘記了太子殿下您自小是不喜蛇的。”
官桂的這話實則漏洞百出,段墨舒官桂看破卻不說破,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說:“怎麼,你覺得我氣血兩虛之後,連智商都下降了嗎?”
這話一說出口,官桂更加慌張了起來,許佩凌冷冷看去,鮮少看到這個老太監慌張,今天是怎麼回事?其中必有蹊蹺。
許佩凌仔細地舀了一湯匙的羹湯送到嘴巴里,鮮美的味道瞬間在口腔後中蔓延開來。
這蛇羹的製作必定是精挑細選的,官桂一個人要烹飪出這麼好的東西來,實在難辦,更何況——
這隻被烹飪的蛇,是頂級毒蛇五花蛇,要說捕捉已是難上加難,即便是在藥林谷中,也要費勁心思才能找到。
有人在說謊。
許佩凌十分清楚。
官桂的額頭上慢慢地滲出了汗水,並不是他不願意說,只是他不能說,這蛇是洛盼桃派人送來的。
說是讓段墨舒服用了可以保證段墨舒接下來的體力與元氣,來的人手持洛盼桃的那枚玉佩,雖然蒙着臉,但也可以猜測出其中的端倪——該是洛盼桃身邊的侍衛其中之一。
洛盼桃這個人的性格官桂又不是不知道,總是在暗地裡幫助段墨舒,可現在段墨舒的首要任務是趕快回到皇宮中去,若是這個時候平白無故地提到了洛盼桃,可不是要讓段墨舒分心了嗎?
便是這麼想着,官桂的臉上顯露出了淡淡的尷尬,而後又笑嘻嘻地說道:“老奴雖然膽小,也懂得入鄉隨俗的道理。”
許佩凌冷冷看去,心中瞭然。
此地溼氣重,若不吃條蛇壓一壓身內的溼氣,也是不好。
只是官桂說謊話的本事太糟糕,聲音分明在顫抖。
官桂的額頭上滲出了濃密的汗珠來,段墨舒冷冷地看去,怎麼會有不知道的道理?
許佩凌與段墨舒搖了搖頭,段墨舒瞭然,這種事情,他這個做太子的親自過問反而不好,不如就讓許佩凌旁敲側擊了去。
便是笑笑,說道:“是我糊塗了,竟然忘記了這個道理,官桂,你也與我吃一點吧,一路上舟車勞頓的,也是難爲你了。”
官桂哪裡有段墨舒的心機,還以爲自己好歹是矇混過關了,笑嘻嘻地說道:“太子殿下您吃就好了,奴才是下人,怎麼能夠與您同食呢?”
說着便是慢慢地退到了一旁。
段墨舒的手慢慢地觸碰上了那一柄光鮮的寶劍,劍柄上還存留着絲絲的餘溫,是剛纔那
個男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