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軒北一個跨步衝了過來,將李欣宜拉了過去,護在懷裡。
那蛇失去攻擊目標,頭一轉,便向旁邊的我躍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下,那蛇從我的腳底竄過,鑽進了草叢裡,很快便消失不見。
此刻,我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抱在一起的唐軒北和李欣宜,心裡的感覺無法形容。
明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會救李欣宜,可我就是覺得心悶悶的,有種窒息的感覺。
我的注意力都在那兩個人的身上,對自己所遭受的其它感覺都不那麼在意了。
遠處的邵宇桓已經到了我身邊,神情緊張地問道:“蛇咬到你沒有?”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我呆呆地坐在地上,面色蒼白如紙,眸光凝滯,彷彿人已經嚇壞。
兩個孩子也到了我的身邊,搖晃着我:“媽媽,媽媽!”
我彷彿從夢中驚醒一樣,看着他們:“我沒事。”
我想讓自己擠出一點的笑容,但沒有成功。
唐軒北這時已經放開了摟在懷裡的李欣宜:“你沒有事吧。”
李欣宜連忙搖頭:“我沒事,你去看看晚晚,她好像嚇壞了。”
邵宇桓只覺我什麼地方不對勁,卻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他蹲了下去,查看我有沒有被蛇咬着,因爲那蛇從我的腳旁穿過。
我卻立刻將腿縮回了裙子下面,不給他看。
“我沒事。”我堅持道。
邵宇桓急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矜持什麼?”
“有沒有被蛇咬,我自己還不知道嗎?”我突然語氣變得很重。
在這一刻,我忽然有種感覺,就這樣死了更好,以後也不用再痛苦,再難過。
我知道自己被咬了,蛇咬我的時候的痛我可以感受到,但我的注意力不在這上。
我的心有說不出的難過,有說不出的痛,這個痛早就壓住了腳上的痛。
這個時候,唐軒北過來,不由分說,伸手就將裙子底下的左腳拉了出來,把鞋脫了下來,又把絲襪下面徹底撕破,擡起了我的腳,仔細看着腳了下面,然後便低頭將我的大腳趾含在嘴裡。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舉動驚住,我條件反射般地要把腳收回來,腿用力地向後縮。
唐軒北擡起頭,吐出一口帶着黑血的唾液,對我大聲吼道:“你給我老實點!你不要命了!”說完他又低下了頭。
我不動了,就那麼看着唐軒北爲我往外吸毒,淚水再也止不住。
我以爲他不在意我,原來不是。
若不是在意我,又怎麼可能注意到蛇咬在我的什麼地方,若不在意我,又怎麼可能這樣給我往外吸毒。
在這一刻,這麼多年的怨恨就這樣地煙消雲散了。
我一點都不責備他先救李欣宜,甚至覺得他那樣做是對的。
但是,我真的很介意他是不是在乎我。
“不要這樣,你會中毒的。我可以堅持,快送我去蛇毒研究所,告訴他們,咬我的蛇是金環蛇。”
我已經感覺到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彷彿有什麼掐住了我的喉嚨。
但我還是強堅持着把這幾句話說完,人便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
但我的神智還在。
我對自己說,我不會死,一定可以活下去。
“媽媽!”
“媽媽!”
這是兩個孩子在叫我。
邵宇桓對還在拼力往外吸毒的唐軒北說道:“沒有用了,毒已經擴散,我們趕緊送她去治療。”
唐軒北將我橫抱起來:“你開車,我們快走。”
李欣宜把火滅了,也趕緊上了車:“東西不要了,誰碰到誰拿走吧。”
車在山道上呼嘯行駛着,車速快得如同坐飛機,已經完全超過了限速。他專心致志的看着前方,恨不得那個蛇毒研究所,立刻就在眼前出現。
兩個孩子第一次看到車行駛得這麼快,嚇得都不出聲,小手緊緊地扶住座位。
唐軒北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裡,臉離得很近,感受着我那越來越弱的呼吸聲。
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急,想開口安慰他,卻是沒有辦法。
此時的我十分溫順,不會再有半點的掙扎抵抗,就像快要死去的獵物,就連身上的溫度似乎都在逐漸消退。
“晚晚,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地方了。”我聽到他在我的耳邊低聲說道。
忽然,我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低落在我的臉上。
一滴。
又是一滴。
“二叔,你怎麼哭了?”是舒好在問。
“是不是媽媽很危險?”昊天也發出了疑問。
“二叔都哭了,媽媽一定是很危險。”舒好說完,立刻放聲哭了起來。
我沒有聽到唐軒北的聲音。
但臉上仍然不時地有溫熱的水滴滴落。
他爲我哭了。
我毫不懷疑,他的眼淚是爲我而流。
雖然覺得現在死都無憾了,但是我的心裡響着一個聲音:“我一定要活下去!”
兩個小時的路程,不到一個小時便開到了,當蛇毒研究所的招牌出現是,邵宇桓大聲喊了起來:“到了,我們到了。”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唐軒北的絕望的呼喊:“晚晚!”
此時的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呼吸。
極度的乏氧,讓我的眼前發黑。
也許我真的要死了。
在這一刻,我的眼淚流了出來。
此時的我,竟是對這個世界上有着那麼多的不捨,一點都沒有想到要到天堂去找軒南。
唐軒北的臉一直都離我很近,但這一刻,他已經無法感受到我的任何氣息。
“晚晚,晚晚!”他一遍遍地呼喚着我的名字,除了這兩個字,他都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車停在了蛇毒研究所,唐軒北抱着我大步地向裡走去。
“快,她被蛇咬了,你們快點搶救她。”
研究所的人見他抱着病人進來,攔住了他。
那個人看了一眼我的情況,立刻說道:“我們只能給她立刻注射解毒素,病人需要立刻去醫院搶救,我們這裡沒有急救設備。”
唐軒北的眼睛都紅了:“她都沒有呼吸了,等她到醫院就晚了。”
蛇毒所的人立刻給我注射了抗毒素,併爲我做了簡單的檢查,“她這是因爲毒素的作用,造成呼吸麻痹,她的心跳還在,但我們沒有呼吸機。”
邵宇桓這時說道:“你開車,我來給我做人工呼吸。”
他說着,便要對着我的嘴吹氣進去,卻被唐軒北推開:“人工呼吸我也會。”
蛇毒所的人說道:“這是個辦法。你們不用做心臟按壓,她的心臟功能還正常,只需要維持她的呼吸不要停止,希望還能來得及,你們快去,我這就給醫院打電話。”
唐軒北道:“給雲水醫院打電話,告訴他們做好一切搶救人的準備。”
我們重新上了車,並帶上蛇毒所提供的抗毒素製劑,繼續上了路。
在車裡,唐軒北一直口對口地幫助我進行人工呼吸,不時地聽着我的心跳聲。
只要這個聲音在,生命就有希望。
車進入市區的時候,因爲車速太快,有警察攔截,邵宇桓根本不理,直開過去,嚇得攔路的警察退到一邊。
李欣宜把車窗拉下,大聲說道:“對不起,車上有重患,需要立刻去醫院搶救。”
“哪家醫院?”那個警察大聲問道。
“雲水醫院。”
車繼續前行,但市區的車子很多,車子很難開過去。
平時總是很冷靜的邵宇桓,一直在不停地按着喇叭。
這個時候,一輛警車追了上來,剛纔攔路的警察也坐在裡面。
警車快速超了上來,響起了警笛。
原來警車竟然是來幫忙的。
有了警車的開道,我們很快就到了醫院門口,醫生和護士們已經都等在了那裡,我直接被送進了急救室,準備上呼吸機。
但現在的我的情況已經好轉,因爲我可以自己呼吸了。
“等一下,病人已經開始自己呼吸了。”正在準備插管的護士驚喜地說道。
她的話說完,所有的人們都一起看向我。
我睜開了眼睛,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我好了。”
我看到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但唐軒北卻是走了出去。
這次我不會以爲他因爲不關心我而離開我,因爲我知道爲了我的生命可以持續,那個人用了怎樣的努力。
我身上的毒素被逐漸消除,我的情況迅速好轉。
當我感覺一切基本恢復正常是,對一直留在我的身邊的邵宇桓說道:“謝謝你,讓你辛苦這麼長的時間,你該回去休息了,我已經沒有事了。”
我說的是客套話。
邵宇桓對我很好,但我沒有辦法回報,只能用這樣疏離的態度,讓他離開我。
邵宇桓在眸子裡在那一刻有了那麼點失落,但很快他就將這種情緒壓住。
他用寵溺的眸光看着我:“你都說過,我們要從朋友做起,現在你這個朋友有難,我怎麼可以就這麼離開?”
我對他笑了笑:“我這不是怕你太辛苦。”
“媽媽,你現在真的好了嗎?”舒好在旁邊問道。
“好了,再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我歉意地對孩子們說道, “對不起,因爲媽媽,你們都沒有玩好。”。
“媽媽快點好起來,以後我們找機會再去。”昊天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好的。”我答應着。
“二叔哪去了?”唐昊天四處巡視着,“上次媽媽有病,二叔就是這樣,媽媽沒有醒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和我們在一起守着媽媽,可媽媽好了,他就走了,這次又是,真奇怪。”
“二叔一定是太累了,去休息了,他幫媽媽呼吸那麼長的時間,那多累啊。”唐舒好推測道。
“媽媽,你以後要小心一點,你一有病,二叔很擔心的。”唐昊天然後放低聲音,對着我的耳朵小聲說道:“二叔都讓你嚇哭了。”
我的心一顫。
他因爲我而落了淚!
這個我知道。
心中彷彿開了一扇窗戶,那麼多年的鬱悶都已經被風吹散。
忽然,我明白自己一直都在要什麼。
我只要他認可他,在意我,便別無所求了。
邵宇桓看着我的表情的變化,一抹暗影從眸中掠過,但也只是一過,便細心地爲我掖着被,並對兩個孩子說道:“你們也累了,媽媽由叔叔來照顧,你們先回家。回家後告訴太奶奶他們,說媽媽很好,已經沒有危險了,讓他們不用擔心。”
事實上,唐軒北並沒有真的離開病房。
此時,他正坐在走廊的地板上,頭低低的。
李欣宜手裡拎着幾個食盒,慢慢地走近了他:“軒北,你在睡嗎?”
她問的聲音很小,因爲她知道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給我做人工呼吸,自然是十分辛苦。
唐軒北擡起了頭,面色疲憊:“沒睡,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你進去跟嫂子打聲招呼,我們帶着孩子一起回去,嫂子就先由邵宇桓來照顧。”李欣宜似乎是很隨意地說着話,安排也是合情合理。
唐軒北點點頭:“好。”
他把手伸給李欣宜,“拉我起來。”
李欣宜有種把心放進了肚子裡感覺。
我看見唐軒北和李欣宜兩個人拉着手進了病房,雖然心裡一翻個,但卻不那麼難過。
該要的已經都有了,我還有什麼不滿意?我還有什麼要期盼的?
人不可以太貪婪。
第一次,我衷心祝願他們兩個人幸福。
等兩個人到了牀邊後,我主動對唐軒北說了話:“謝謝你,軒北。”
唐軒北淡淡的聲音:“謝什麼,都是一家人。”
孩子們跟着唐軒北迴家了,病房裡只剩下邵宇桓和我。
邵宇桓指着李欣宜留下的食盒,“餓了嗎?吃點東西吧。”
我沒有拒絕。
可打開食盒之後,看着裡面的東西,我卻是沒有食慾。
我很不好意思地對他說道:“我想吃點白米粥和小鹹菜。”
邵宇桓立刻說道:“那好辦,我往家裡打個電話,讓人做好送來就行。”
“麻煩你了。”我歉意地說道。
邵宇桓坐在牀邊,拉着我的手:“我很願意這樣地伺候你,一輩子都不會嫌麻煩。”
我笑了笑,沒有拒絕他,“我困了,又想睡了,等飯送來的時候喊醒我。”
“好。”邵宇桓的頭低下,猶豫了一下,對我的額頭輕輕地吻了一下,“你睡吧。”
……
這件事之後,唐軒北晚上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房間,表面上還是以前的樣子,但早上,唐軒北不再要求我爲他準備衣服,叫他起牀。
兩個人似乎疏遠了。
對於我來說,本來就不敢多奢望什麼,想要的已經有了,便告訴自己接受這一切。
邵宇桓因爲國外公司的事,需要出國,我去機場送了他。
臨分開時,他看着我,很認真地說道:“我很想吻你,可以嗎?”
我也是很認真的回答他:“給我點時間。”說完,我主動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對着他的額頭輕輕一點:“這樣可以嗎?”
邵宇桓笑了,他的笑容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檢票口內的時候,仍然還在。
……
晚飯後,唐軒北讓所有的人都到客廳,說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宣佈,就連兩孩子也被要求去。
看到人都已經到齊,唐軒北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和欣宜已經決定,下個月八號將舉行婚禮。”
然後他看向奶奶韓紅英:“奶奶,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奶奶韓紅英對這個喜訊自是高興,滿臉都是笑意:“老天爺,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了。”
唐鈺風和馮子珍也是高興,似乎鬆了一口氣。
這個兒子終於要結婚了。
兩個孩子沒有什麼表示,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唐昊天語氣冷冷地問道:“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們去做作業了。”
唐舒好不屑地說道:“你們大人的事,關我們小孩子什麼事,讓我們到這裡來幹什麼?我還以爲是什麼好事,真是掃興。”
兩個人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客廳。
“這兩個孩子,怎麼越來越像軒北小時候。”奶奶搖搖頭,卻是沒有追究的意思。
在這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有的時候對兩個孩子會嚴厲一些,其他人都是對他們寵得要命。
我的臉上一直很平靜,見三個老人都是喜逐顏開,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很誠摯地對着唐軒北說道:“恭喜你軒北。”
唐軒北語氣客氣:“謝謝。”
他的眸光在我的臉上掃了一下,與我的眸光相對,我的心竟是顫了一下,因爲我從他的眼眸裡看到他的眼底深處的冷漠。
奶奶韓紅英說道:“晚晚啊,軒北的婚事就由你來操辦,你婆婆年齡也大了,對這裡的事又不熟,讓她幫你吧。”
我很痛快地答應道:“奶奶,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做好的。”
兩個孩子一晚上都沒怎麼說話,唐軒北要爲唐昊天洗澡,卻被他拒絕:“不用了,二叔,我已經大了,我應該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媽媽就是這樣教我們的,我一定要做到。”
那邊,唐舒好聽到唐昊天的話,故意大聲地說道:“媽媽,我現在終於明白你爲什麼一定要我們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你放心,我們從現在開始,不會再讓你爲我們操心。”
我沒有看到唐軒北當時是怎樣的臉色,唐軒北聽完孩子們的話後,什麼都沒有說,默默地離開了。
我把孩子們安頓好,也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時沒有睡着,坐在牀上想着心事。
孩子們對唐軒北的婚訊很明顯地不高興,如果換做平時,我肯定會訓斥他們不懂事。
但今天,我總是覺得孩子們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
我對自己說,我應該祝福他們,可是,我的心裡竟還有着說不出的難過,甚至對李欣宜有了嫉妒。
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卑鄙的念頭,我自己罵了自己。
我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不喜歡他與欣宜結婚,難道還要讓他……
我爲自己突然蹦出的念頭嚇着了,心狂亂的跳動起來,人有些喘不上來氣。
桑晚!
你怎麼可以有這麼齷齪的想法?
你與他暗地裡通()奸,行爲已經不恥,竟然還想……
你這是要讓他再次瞧不起你麼?!
想起他爲我用嘴吸毒,想起他一路人工呼吸挽救我的生命,我對自己說道:他現在終於對你有了在意,這已經足夠了,不應該奢望太多。
心,漸漸的靜了下來,但胸口的鬱悶卻沒有辦法一下子消失,我感覺到累,還是躺了下來,眼睛卻是看着牆角的那個衣櫃。
他今晚會來這裡嗎?
直覺他會來,原因我也說不清。
自從被蛇咬傷後,他還從來都沒有再來這裡,我,其實很想他。
雖然我又狠狠地鄙視自己,但耳朵卻是聽着衣櫃那邊的動靜。
過了不長時間,衣櫃果然在動,然後屋裡多了一個人的腳步聲,我的身邊多了份熟悉的氣息,然後我便被人抱了起來。
我沒有掙扎,任由他抱着我,去了地下室。
雖然我沒有掙扎,但唐軒北竟然又用手銬銬住了我。
然後便沒有任何前奏地衝了進去。
今天的他很反常,似乎對我有了什麼深仇大恨,完全不顧我的感受。
我痛得叫出了聲,懇求他輕一點,但是他完全沒有聽進去。
於是,我決定禁聲。
爲了讓自己不發出聲音,拿起枕巾咬住,卻被他奪了出來,扔到一邊。
我只好咬住自己的脣,儘量讓那丟人的聲音變小,再變小。
平時,如果唐軒北這樣對待我,我會狠命地罵他,故意惹怒他,以此緩解自己的難過,出着心中的怨氣。但今天,我卻沒有出聲,咬牙強挺着。
反反覆覆,我一會兒飛上雲端,一會兒下到地面,最後全身沒有了一絲力氣,癱軟得如同軟泥,任唐軒北怎樣的進攻,我都沒了力氣,身體疲乏到了極限。
最後,我成了一條沒了氣息的死魚。
唐軒北休息一會兒,便從我的身體上起來,下了牀,沒有再看我,就那麼一絲不縷地走了出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一句話。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的脣角挽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心中沒了恨,沒有了怨,卻是有了無奈。
此生與他相遇,終究是一場孽緣。
他不管我,而我也是沒有一絲的力氣起來,便索性閉上眼睛,竟是馬上就睡着了。
天亮時分,我醒了過來,雖然全是痠痛,但力氣恢復不少。
我環顧了下一片狼藉的屋子,立刻動手收拾起來,並打開通風扇。然後我回到自己的臥室,洗了個衝浪浴,緩解了全身的痠痛,便穿好衣服出去爲全家人準備早餐了。
生活還在繼續。
吃過早餐,孩子們甚至開始拒絕唐軒北送他們上學。
雖然到了暑假,他們還是要去學校,學校有各種補習和夏日活動,我看了內容,覺得對孩子有幫助,好於讓他們留在家裡什麼都不做,把心都放散了。
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發了火:“你們兩個鬧什麼,二叔結婚你們有什麼不高興的?從小到大,他爲你們犧牲了多少?你們還想霸着他,讓他一輩子不結婚?都沒見過像你們這樣的孩子,也是一對怪胎。”
兩個孩子被我說得不再說話,乖乖地去上了車。
車開走了。
我一直都站在門口,臉上始終是恬靜的微笑,猶如清晨的陽光。
我在等待他的最後的轉頭一瞥。
但是,今天,我沒有等到。
心中有着無比的失落。
清晨的霞光似乎也黯然失色。
……
我開足了馬力,準備着唐軒北的婚禮。
什麼都不想,只想把婚禮舉辦得最圓滿。
這天,我帶着李欣宜去柳屏的工作坊,路上,李欣宜接到了一個電話,立刻高興地叫了起來:“我的上帝,你總算趕到了,再晚,你就別做我的伴娘了。”
打完電話,她對我說道:“一會兒讓你見一個大明星,我讓她今天也來這裡,因爲我要做我的伴娘。”
說完,她便吩咐開車的齊敏改變行車路線,“去機場。”
“去那裡幹什麼?”我奇怪地問。
“接我的伴娘啊,她已經到了機場,等我去接她。”李欣宜高興地說道。
“你的伴娘?”
“她叫凱麗,是我在英國的朋友,我們在一起住了兩年。聽說我要結婚,說什麼也要做我的伴娘。我還以爲她無法這麼快就趕來,沒想到她還真辦到了。”
到了機場的大廳門口,李欣宜一下車,立刻向站在門口的一個年輕的白人女子揮着手跑了過去,並大聲用英語叫着:“親愛的。”
我心說,看來她就是凱麗了。
凱麗看到欣宜,也是笑容滿面,張開手臂,迎接着她,兩個人抱到了一起。
看着那個白人女子,我明白李欣宜爲什麼說讓我見一個大明星了。
高高的個子,一頭金髮,碧藍色的眼睛,俏挺的鼻子,看到她,我想起來我喜歡的一個很早以前的外國電影明星,英格麗褒曼。
真是漂亮又迷人。
不一會兒,兩個人便到了車的跟前,齊敏幫着將箱子放到了車的後座,然後我們都上了車。
沒等李欣宜介紹,我主動用英語自我介紹:“我叫晚晚,很高興認識你。”
“你就是晚晚?”凱麗上下打量着我,然後用流利的中文說道:“欣宜可是沒少在我面前說起你,總說你如何漂亮,今天終於看到了你,比我想象的還漂亮。”
聽她說中文,我立刻改回中文,我會說的英語可不多:“欣宜說你是個大明星,真的是,你才漂亮。”
凱麗並不謙虛:“是啊,大家都說我長得像英格麗褒曼,你看像嗎?”
我點頭:“像,我一看到你,立刻就想到她了。”
凱麗立刻高興地笑了起來。
彼此介紹完畢,李欣宜迫不及待地問道:“你這是從加拿大過來的嗎?”
“是啊,我去了溫哥華,去看那裡的同性戀大遊行去了,拍了好多的照片。”凱麗答道。
“照片在哪裡,快給我看看。”李欣宜急道。
我也是興趣非常:“快拿出來,讓我也看看。”
凱麗拿出手機:“都在這裡,你們慢慢看。”
李欣宜和我便頭靠頭地開始看起了照片。
還沒有看完,就到了柳屏的工作坊,我們只好停下。
量好身材,選好婚紗,我說道:“到我那兒去,把照片下載到電腦上,看得清楚。”
“好。”李欣宜沒有猶豫地答應了。
奶奶韓紅英和馮子珍在家,三個人打了招呼,介紹了婚紗的事,然後都去了我的房間。
把照片從手機上下載之後,三個人便一起看了起來。
“天,他怎麼什麼都沒有穿。”第一張照片,我就叫了起來。
凱麗無所謂地說道:“這纔剛開始,不只是他,還有好幾個人也都是這樣。看熱鬧的人還爲他們鼓掌呢。”
看到她和李欣宜對照片裡的內容見怪不怪,一臉的平靜的樣子,我忍不住地問道:“外國人都這麼開放?”
“倒也不是,有的也很保守。”李欣宜答道,“我有個同學,想在腿上刺個字,她媽媽說,如果你敢那樣做,立刻離開這個家,我會修改遺囑,取消你的遺產繼承權,嚇得她再也不敢提了。”
“這些人是政府官員,中間的那個是省長,旁邊的那個是警察局局長……”凱麗一邊看,一邊做着解釋。
因爲時間關係,我們三個人很快地就將照片從頭到尾地看過,只挑那些看起來很特別的才仔細去看。
奶奶韓紅英說要留凱麗吃飯,我趕緊去向傭人們佈置,李欣宜和凱麗則與奶奶韓紅英和馮子珍說些話。
晚上,李欣宜和凱麗吃過了飯,這才離去,唐軒北去送了她們。
等孩子們都睡着了以後,我又打開了電腦,準備仔細地看看那些有意思的照片。
我又看到了第一張照片,看到那個全身裸露的男子,我不由得笑了起來。
凱麗也是夠邪惡,竟對他的那個帶把的東東來了個特寫鏡頭,照得特別清楚,連那上面的金色毛髮都看得清清楚楚。
再看那些並排走在隊伍前面的政府官員,我實在想不通,這外國人怎麼這麼開放,這樣上街遊行都不管?
我的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絲感慨。
真自由啊!
什麼時候我也可以那樣地自由地生活,沒有負擔,沒有枷鎖,想愛就愛,想恨就恨,想哭就哭。
我現在就像一隻養在金絲籠裡的鳥兒,看上去幸福,可誰知道我心中的苦?
接下來的照片很普通,是一些那同性戀戀人的照片。
他們成對成雙地手挽着手,很驕傲自豪地走在遊行的隊伍裡。
好多人看上去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男的是男的,女的是女的,若不是因爲他們行進在隊伍裡,單人走在街上,你不會看出他們是同性戀的人。
以我自己的理解,那些同性戀的人,應該是男人像女人,女人像男人。
我的這個想法在最後得到了證實。
最後一張是一個白人男子的照片,身上只穿着用綠色的蕾絲做成的非常短小的裙子,擋住了男人要害部位。
那男的臉上化了妝,看上去像個女人,甚至比女人好顯得妖豔。
細嫩的肌膚,楊柳般的細腰,臀部還翹翹的,若不是他頸部的喉結和平平的胸部,還真的可能把他當成了女人來看。
唉,這個男人在牀上該是個受還是個攻?
我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心說我自己也夠邪惡的。
照片看了一遍,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看下時間還早,還沒到接孩子的時間,於是便將那些照片又從頭看了起來,看得更詳盡,就連照片裡的觀衆和街景都開始進行觀察。
我沒有去過溫哥華,但我的另外一個好朋友萬瑤就在那裡。
聽萬瑤說那裡的氣候很好,環境很美,但從這些照片上,我沒有看出這些。
街道兩旁的建築都不高,有些看上去非常陳舊。
看遊行的人的確很多,不僅道路兩旁的人行道上都是人,就連路兩旁的建築的平臺上都是看熱鬧的人。
突然,我人一怔,眼睛停在了一個地方。
剎那間,我的腦子裡轟然作響,人徹底呆住!
那……是人的影像還是……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