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餘震

這人站姿很隨意,他的身高很高,肩膀很寬,眼睛很是明亮銳利,看似帶笑的臉上卻是說不出的威嚴。他點下頭,餵馬士兵就讓魏念自己去找地坐。

魏念趕緊走到最遠處坐下,不敢多看。魏念見過一些人,身上天生透着一種不好惹,卻從沒見過這麼厲害的,只看了一眼,就怕的想躲,哪怕這人幫了她。知道自己應該像人道謝,卻根本不敢開口和他說話。

魏念剛坐好,旁邊的老人家就找她聊起來。通過交談得知,他們是這附近的幾個村的村民,第一天地震的時候沒有走,想在第一時間整理毀壞的東西,沒想到餘震將剩餘的屋子全部毀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又遇到泥漿,好多人失散,他們這才慌慌張張的都往外逃。下午遇見回營途中被地震耽誤的這羣兵,砍樹造路領着大夥走到這裡。這羣兵領頭的姓樓,領的二十多個兵都是好身手,另一羣人是他們泥漿發生的時候救的,幸好遇見他們,不然這僅剩的人也出不來。眼看天快黑了,他們還找到這個洞過夜,又打了一隻野豬。

聽說要把他們送到縣城安全的地方,還要讓縣太爺上書請朝廷賑災,魏念徹底放下心來。

等野豬肉全部砍好,就挨個分了,魏念也分到一塊肉,餵馬士兵還將剔好的骨頭給小黑狗。

幾天沒好好吃飯,聞到肉香不自覺口水,張嘴一口,有點生。魏念有點咽不下去,轉頭髮現其他人啃得那叫一個歡。就連那位樓將軍,也在面無表情的吃着。魏念趕緊拿出小刀,切成一片一片的吃。吃完肉怕自己壞肚子,又找出一粒藥吃了。

衆人擠作一團,努力將最大的空間留給這羣士兵。乾燥的樹枝早已燃盡,黑暗中只能隱約看見幾個挺拔的身影,尤其洞口那位像口鐘一般坐的樓將軍,魏念焦躁的心神奇的安定下來,哈欠連天,下一刻感覺眼睛都睜不開了。睡着前,好像聽見洞裡鼾聲四起。

雷聲轟鳴,閃電成網籠罩着整個山脈。

被驚醒的衆人瑟瑟發抖,地震、暴雨、奔騰的泥漿、失去性命的族人,都從眼前劃過。之前從守門將軍那裡得來的安全感,這一刻全都消失不見,天降大災,威猛的將軍也無可奈何,沒看見這次的雷鳴閃電比之前還猛烈,災難繼續來臨,說不定連他們也會喪命,更別說救人了。

咵喳,不遠處一顆伸出的樹被雷擊斷,斷裂處火光升起,又很快被大雨澆滅。

魏念用力抓着狂跳的胸口,不停地哆嗦,內心充滿後怕。昨晚她在樹上躲了一夜,中間也有雷電,幸好沒有被雷擊,不然她會被劈成一團焦黑的糊肉。小黑狗怕打雷,早就鑽在主人懷裡不出來。

“打雷而已,大家莫怕。”餵馬士兵的聲音傳來,卻絲毫沒起到安慰的作用。

打雷閃電沒什麼,別再地震泥石流就行。衆人都在心裡默默祈禱。

怕什麼,來什麼。

身下晃動,衆人尖叫,抱作一團。不斷有落石從更高的地方,掉落下來,砸在衆人前面。有幾個想跑出去的,也熄滅了念頭。

此刻的山洞是最安全的。洞頂似乎很平整,沒有什麼垂下來的石頭吧?不會有石頭從洞頂掉落,砸在他們頭上吧?混亂中,魏念摸着身側的石壁胡思亂想。

等混亂結束,餵馬士兵取出火摺子,小小的火光照出衆人眼裡的模樣。村民們擠作一團,士兵們勒着馬匹,不停地安撫,看見微光,慌亂的馬兒停下躁動的馬蹄。有的村民腳邊還有滾落的石頭,簡易的棚子已經倒了。

樓將軍緊皺眉頭,望着遠方,許久之後纔回頭交代手下繼續按照原來的分配輪流值崗,其他人休息,天亮之後再去查探。

有的人閉眼假寐,更多人睜着眼睛到天亮。

天色剛能看見東西,一名士兵就出去探路。沒多久,就回來報告路況。昨夜又有半個山坡被毀,更多樹木毀壞、泥土鬆動流失,整座山完全沒有路。昨天做的路標,今天得重新再尋,山土又軟,還沒踩上去就的就大片下滑,恐怕沒法走了。

所有人都很焦慮,繼續走很危險,留下來也危險,旁邊的山坡被毀,他們藏身的山洞又能撐多久?況且他們沒有食物。

樓將軍望着昨夜燒燬的斷樹,猶豫片刻,命所有人原地等候。背在身後的拳頭緊緊握着,望着連片的雨,眸中一片暗淡。

村民雙手合十,祈禱暴雨能早點停歇。

也許是祈禱起了作用,應該是中午時段,雨勢漸漸小了。等探路士兵回來,雨水終於停了。

又等了一個時辰,樓將軍才命人開路。魏念和村民跟在樓將軍和他的手下後面。

繞過塌陷的山坡,路程增加不少。

這羣將士應該是習慣了行軍趕路,在沒有路的的情況下,也能快速的領着大家往前走。村民幹慣了農活,走起來也不慢。相對來說,只有魏念速度最慢。

樓將軍領着人在前面開路,也沒忘交代餵馬士兵多注意村民。察覺魏念有點掉隊,這人就會稍停一下,等人追上來。幾次下來,魏念有點不好意思,邁着雙腿努力的追上去。這人看着魏唸的小短腿,咧嘴笑了一下,又看看魏念背上的篋笥,伸手取下來幫她揹着。

這幫士兵個頭都很高大,魏念起初不願意麻煩餵馬士兵,看他背起來毫不費力,又看着自己不到人家肩膀的身高,到嘴邊的拒絕又默默嚥下了,心裡感激不已。身上沒了重擔,速度快了不少,至少不再掉隊了。

突然,小黑狗朝一側叫了起來,並從布兜裡跳出來朝樹後跑去,魏念忙追過去,卻被陳昇攔着,將篋笥丟給魏念,他拿出匕首,推開亂樹枝,小心的追過去。這裡一定有什麼東西,否則黑狗不會狂亂,至於有沒有危險得等找到東西才能知道。

陳昇消失在樹叢後,樓將軍就過來了,剛拿長槍挑開礙事的亂枝,小黑狗就回來了,後面跟着笑眯眯的陳昇,肩上扛着一頭受傷的野豬。

野豬是被地震中的斷樹誤傷的,肚子上有斷掉的樹屑,放到地上的時候,嘴巴還動了一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