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入夜了,沈千姿這纔在月欽城懷中睜開眼。
入目的就是他光潔結實的胸膛,不是沒見過他光光的樣子,之前他受傷的時候,她每天都有給他擦拭身體。可這會兒看着他小麥色的肌膚,她卻沒勇氣去正視。
白天激戰的場面一幕幕的在腦海裡放映。尺度之大,戰場之火,她是真的沒法形容。完事之後她就一個感受,累!
這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變靈光了,居然用各種招式折騰她,不過笨得要死,只知道蠻來,那些招式沒一個讓她喜歡的。
這人是有多飢餓,纔會跟個野蠻人似的?
“餓了嗎?我讓人送吃的進來。”頭頂上突然傳來低沉的聲音。
饜足的男人神清氣爽,俊美的臉上如灑着萬道華光,瀲灩溫柔。就連那聲音,都是帶着磁性,該死的魅惑。
“不吃。”沈千姿不冷不熱的回了他兩個字。她心裡還不爽着,哪有心情吃什麼東西。他折騰了她一天,現在纔來問她餓不餓,也太假了。
月欽城眯了眯眼,俊臉上饜足的神色收斂了一半,微微低頭,薄脣在她臉上輕啄。承歡過後的她雖然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可氣色卻格外的好,那無暇的臉蛋紅撲撲的,比抹了脂粉的還嫵媚誘人。
“你休息,我餵你進食可好?”他薄脣從她臉頰啄向她耳朵,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沈千姿擡頭,白了他一眼,不過卻也沒拒絕。難得這位大爺提出要伺候她,拒絕的那是傻子。
月欽城又捧着她臉蛋親了兩遍,直到察覺到她明顯的不耐煩了,這才罷手,掀開被子起身。
沈千姿下意識的移開目光,只不過餘光卻落在他後背上,留意着他穿衣的動作。
這男人,真的稱得上完美。那身材就跟專業的雕刻師雕刻出來的一般,每一處都精緻完美,找不到一絲缺陷和瑕疵。
人長的妖孽好看就不說了,加上這等身材,可以說是男人中的尤物,尤物中的極品。還有這牀上……
雖說蠻力有餘、技巧不足,若是經驗豐富起來,不得要人命纔怪。
咳咳咳……覺得自己想歪了,沈千姿趕緊打住腦海裡的YY。
看着他穿戴整齊才邁腿走出去的背影,她呆呆的望了片刻,心裡有着化解不開的鬱霾。
其實他挺好的,各方面都挺好的。雖然有時候蠻橫霸道,可對她多數時候都算體貼。他的屬下也是,沒有因爲她的背景而輕視她、排斥她。
這陣子她不開心,他臉上也同樣沒有笑容,甚至說話做事都小心謹慎,時不時的偷看她的反應。
她覺得是不是自己要求得太多了?否則怎麼會搞成現在這樣彆扭的局面。
房門再次被打開,只有月欽城一人進來,手中端着食盤,菜色很饞人。
看着他挺拔的身軀優雅的朝自己走來,沈千姿嘆了口氣,拿被子將自己裹着坐起了身。
嘶……
身上痠痛痠痛的讓她忍不住歪嘴。他要她的時候那是真下了狠勁兒的。
見她露出難受勁兒,月欽城將食盤放在牀邊,伸手連人帶被一同抱了起來,在牀邊坐下,將她安置在自己腿上。
許是心虛自己今日辦事太過,他一句話都沒說,就默默的抱着她。
“給我拿件衣服。”沈千姿擡頭面無表情的朝他命令。
這混蛋,只知道脫,不知道穿的。
“好。”月欽城又將她放下。
去置放衣物的木箱前翻找了片刻,這纔拿着一套女裝過來。
一看他手中的衣物,沈千姿就知道那是新的。
想了想,她覺得很正常。現在她身份跟以往不同了,雖然是個妾,但好歹掛了‘妃’字,這穿着打扮肯定不能像從前那樣隨意了。否則,丟的可就是他的臉。
看着他手中月白色的肚兜,她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在月欽城靠近牀邊的時候,她趕緊從被子裡伸手將那件肚兜給奪了過去,立馬塞到了被子,然後在被子裡快速的給自己繫上。
她那動作就跟什麼動作搶食一樣,弄得月欽城哭笑不得。
有必要這麼遮遮掩掩嗎?之前他給她清洗的時候可是什麼都看過了的。
捂在被子裡,沈千姿把中衣穿好了纔出現在他眼下。剛要起身,卻被他突然按住雙肩。
“躺着就好,別動來動去。”
沈千姿撇嘴,指了指被放在牆角的辦公小矮桌:“你把它拿過來。”
月欽城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彎了彎嘴角,照做。
牀上,一張小矮桌,兩隻短了一小節的桌腿下墊了幾本書,食盤放在小桌上,兩人面對面的盤腿坐着。
沈千姿餓了,昨天晚上到現在一天一夜都沒吃東西,此刻大口的剁着食物,幾乎是狼吞虎嚥。
月欽城幾乎沒動筷,就在她對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咀嚼不停的嘴。眼眸流轉,滿滿的都是笑意。
“你怎麼不吃?”發現情況是有些不對,沈千姿這才擡頭,看着他優雅的乾坐着,口齒不清的問道。
“你吃就好,不夠我再去取來。”月欽城淡笑的睨視着她。
沈千姿默了默,看着食盤裡所剩不多的食物,夾了一塊肉片突然送到他脣邊。
她的舉動讓月欽城一喜,眸底的光華更加奪目耀眼。
就着她用過的筷子,張嘴。
雖說沈千姿心裡膈應如今的身份,但也不是不理他。
明明有兩副碗筷,但一張小桌上,她的筷子飛來飛去,等到食盤裡的食物全被捲入肚裡,她忍不住朝對面男人鄙視的說道:“還說要餵我?也不知道是誰喂誰。”
月欽城嘴角抽了抽,“……”
其實他是想喂她用食來着,可是看她吃得歡暢,他又不忍心打斷她的好胃口。
好吧,他承認,用同一雙筷子進食比較可口……
默默的將小矮桌連同食盤端走,返身回來的時候,沈千姿懶洋洋的靠在牀上,抱臂冷睨着他。
“今天沒進宮給你皇祖母和父皇請安,你沒意見吧?”
月欽城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目光深邃的看着她:“不喜歡見他們不見就是,爲夫沒意見。”
他一句‘爲夫’讓沈千姿微微怔愣。目光移向別處,繼續問道:“我當真要同他們作對,你會站在哪一邊?”
“爲夫自然是護你。”他答得一點都不含糊。
沈千姿皺眉不確定的看着他:“你願意爲了我跟他們作對?”
月欽城揚脣笑了:“我同你在一起,不已經算是同他們作對了麼?”
沈千姿緘默。他這話也對。
翻了翻身,她突然爬到他身上跨坐着,目光冷颼颼的盯着他的臉,突然嚴肅的說道:“是你要跟我在一起的,不是我要纏着你的。所以在你做了選擇以後,你就得跟我記清楚,從今以後,你只能屬於我沈千姿一個人,若是讓其他女人碰了你一根汗毛,我定要削你一塊皮肉,若是碰了一根頭髮,我就削掉你腦袋,碰哪我削哪!你可是記清楚了?”
“咳咳咳……”月欽城險些都笑翻了。壓根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些,其實這些威脅的話根本不算什麼,主要的是她對他的態度。
強忍笑意的結果就是被嗆。
沈千姿怒目狠瞪着他:“怎麼,不同意?”
月欽城這才穩住失笑的情緒,手臂圈在她腰上,讓她穩穩的坐在自己腰間沒法逃跑。
看着她兇悍的樣子,他目光深邃的迎視着,鄭重的點頭:“我月欽城這一生只會有你一人。”
聞言,沈千姿這才緩了緩神色,抱上他的脖子,腦袋擱在他頸窩裡。
都說男人的誓言就是毒,這一次就當她中了毒吧……
面對她主動的依偎,月欽城幾乎都有些不敢相信,連身子都僵硬了幾分。回過神來,他猛的收緊手臂,將她緊緊的嵌在身上。看着她頭頂細密的髮絲,他深眸閃爍,宣泄着數之不盡的溫柔。
心裡有許多的話想對她說,可是這一刻他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他甚至覺得說再多的話都顯得很無力,因爲他暫時給不了她想要的。
冷戰至今,今夜算是最爲溫馨的一天了。
……
翌日,按照習俗,沈千姿應該回門。她是從上官家出嫁的,肯定要回上官家去。但梳妝打扮之後,她讓月欽城帶她去了宮裡。
她想好了,有些人,不是她能逃避得了的,而且她也沒想過要逃避,早晚都要見面,拖拖拉拉真不是她的作風。
月欽城也沒反對,彷彿她說的話就是聖旨,說讓幹什麼就讓幹什麼。難得昨晚某個女人主動讓他嚐了些甜頭,好不容易緩和了最近沉默疏離的氣氛,他哪敢對她面露不滿。
而且,他進宮也是有目的的。
得知他們進宮,月凜以國事繁忙爲由,拒絕見他們。
兩人對此,一點意見都沒有,甚至也不感覺意外。特別是沈千姿,還落得一身輕鬆。不見就不見,不就是不給面子嘛。擺高架子的人多了去了,以爲她很稀罕?
到了宜壽宮,寧太后讓水公公將兩人帶了進去。
不是第一次來這宜壽宮了,所以沈千姿一點也不陌生,坦然自若的被月欽城牽着走在他身側。
今日的沈千姿算是穿越這麼久以來穿得最正式、最隆重的一次了。
一襲綠草色的百褶裙,裹着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婀娜妖嬈,臂彎搭着飄逸的紗綾,衣訣擺動時,彷彿翩翩仙子下入凡塵,帶着幾分不真實的感覺。一頭黑髮別出心裁的斜挽在腦後,翡翠雕刻的碧簪傾斜的插在發間,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獨特韻味。最讓人移開不開眼的就是那精緻的容顏了。今日的她特意給自己描了個淡妝,將那本精緻的五官描得更是傾城絕色。比起其他人的妝容,她特意用炭黑給自己勾了眼線,還布上了眼影,那眼尾微微一挑,就跟妖精似的嫵媚動人。
她這一出場,還真別說,真是差點晃瞎了宜壽宮各人的眼球。傳言就說這位新立的淮陽王側妃很美,可是沒想到竟然美到這種如仙如妖的地步。
看着這樣的她,寧太后臉色都是烏青的。
“妾身拜見太后,願太后萬壽無疆。”行到中央,沈千姿放開月欽城的手,主動上前請安行禮。
面前的女子,言行得體、端莊溫婉、美貌無雙,一時間讓寧太后都有些摸不準這到底是不是那個囂張狂傲的女人。
“你就是沈千姿?”眯了眯眼,寧太后沉冷的問道,一種高貴者纔有的壓迫感瞬間朝沈千姿襲去。
“回太后的話,妾身正是。”半蹲着膝,沈千姿低頭回道。
“昨日爲何沒來見哀家?”寧太后問得很直接,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回太后,妾身和王爺不小心睡過頭了。”沈千姿低頭,似是很老實的回道。
“你!”寧太后那修長的柳眉突然一擰,怒氣瞬間從眼底溢出。
“皇祖母。”月欽城上前,在沈千姿身側站定,伸手將她扶了起來,俊臉緊繃的他沉冷的朝寧太后看了去,似是不解的問道,“不知皇祖母爲何動怒?千姿說的也是實話,難道您還希望她找藉口騙您不成?”
“淮陽王。”寧太后突然將目光凌厲的射向了她,“不得放肆!你執意要同她在一起,哀家無話可說,可爲了她,你竟是這般對哀家說話?”
月欽城冷眼相迎:“敢問皇祖母,孫兒說了何話?”
“你……”寧太后面色難看,擡手指着沈千姿,“她身爲皇家兒媳,不敬父母、不孝長輩,昨日該她進宮給長輩奉茶,可她不僅沒來,連個招呼都未有,難道哀家還過問不得?”
“皇祖母,成親之事不是隻同千姿一人有關,孫兒作爲新人之一,若皇祖母有何想過問的,只管問孫兒就可。她一婦人,話說做事都做不得主,過問她有何用?”月欽城一字一句端正的說道。
一旁,沈千姿低着頭,肩膀忍不住的抖了抖。不枉她昨日被他折騰了一天,夠義氣!
寧太后眼底的怒意更深,但卻被月欽城一席話堵得沒法當場反斥,看着月欽城的目光逐漸的深沉起來。
這個孫兒,以往對她還算有禮,如今竟爲了一個女人出言頂駁她!
“你們昨日爲何不進宮?”端正身形,她微擡着精緻的下顎,一派長輩的架勢。
月欽城拱手做了一個揖,垂眸低沉的回道:“皇祖母,孫兒大婚,洞房之夜多有疲累,以至於昨日未能進宮。還請皇祖母多多體諒纔是。”
噗!沈千姿再一次抖了抖肩膀。
斜眼睨了一下那線條冷硬的側臉,她心裡有些讚歎。真夠不要臉的,這種話都敢拿到外面說來了。
寧太后臉色有些青。這貪歡無度竟然好意思開口說出來?
想到什麼,她美目中閃出一絲冷意:“你也知曉洞房之事,那爲何珍兒過府的時候你要將其冷落?”
月欽城擡頭,幽深微寒的眸底帶着一絲諷意:“皇祖母,孫兒身爲男人,可也不是飢不擇食。一個讓孫兒提不起興致的女人,孫兒如何同她過洞房之夜?”
“你!”寧太后突然拍桌而起,身後的宮女險些被她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將她攙扶住。可寧太后甩開她的手,直指着月欽城的鼻子,冷聲斥道,“淮陽王,你此話是何意?珍兒是哀家替你選的側室,你這番話,可是在責怪哀家多管閒事?”
“是否多管閒事,難道皇祖母自己不清楚?”月欽城同樣回以她冷色。
“放肆!”寧太后大怒,臉上精緻的妝容都險些脫落,“淮陽王,你今日到底是何意?可是被這狐媚的女人迷暈了神志,所以才如此頂撞哀家?”
沈千姿在一旁皺眉。這死老太婆罵她是狐狸精?
月欽城迎視着她的怒容,忽而輕揚起脣角,幽深的眼眸含着似笑非笑的光澤,只聽他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說道:“皇祖母,孫兒糊塗了這麼些年,如今纔算是清醒的。”
聞言,寧太后突然瞪大眼,凌厲的眼底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他這是何意?
華麗的寢宮內,氣氛突然安靜了起來。但安靜之中卻帶着一種壓抑的氣息。寧太后很明顯的在壓抑怒氣,而月欽城緊繃的俊臉上帶着那種不自然的笑意,顯然也在壓抑什麼。
還是在一旁的吳嬤嬤打破了這份安靜。只見她走上前,攙扶起寧太后的手臂,恭敬的說道:“太后,今日可是新婦第一次進宮,您應該高興纔對。王爺年輕氣盛,難免貪歡,您何必跟他計較呢。更何況,他們如此恩愛,說不定您也能早日抱上曾孫。太后,您說奴婢說得可對?”
揹着月欽城和沈千姿,吳嬤嬤給太后使了使眼色。
她是寧太后身邊的老人了,寧太后又怎會不理解她的意思。吳嬤嬤這是在提醒她莫要操之過急。
默了默,她突然緩了緩神色,朝對面的一男一女擺手道:“罷了,看在你們新婚的份上,哀家也不多言了。免得說哀家不近人情、不爲皇族考慮子嗣問題。”
她這話明顯是在找臺階下,想讓氣氛緩和起來。
沈千姿摸不準、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只好把目光放在身旁男人身上。
“皇祖母,孫兒還有話要說。”月欽城面上那抹怪異的笑意突然消失,俊臉上多了一絲寒意。
“你有何要說的?”寧太后儘管收斂了怒氣,可語氣依舊冷冷的,明顯不滿。
“皇祖母年事已高,爲孫兒的後院操心了不少,孫兒如今已成婚,府中也有人替孫兒打理家事。孫兒覺得往後不需皇祖母再替孫兒操心了,您操勞了這些年,也該安心享受清福了。”
聞言,寧太后柳眉一橫,險些又失火:“你這是什麼話?哀家身爲你的皇祖母,爲你操心解憂,哀家都沒叫一聲辛苦,你這般說辭可是嫌哀家太礙事了?”
月欽城面色沉了沉:“皇祖母,您管理後宮尤爲辛苦,孫兒這番打算可是在爲你身子着想。”
沈千姿也沒想到今日他會將這話當面向寧太后挑明,不免有些詫異。
廣袖之下,他的手緊握住她的,微微顫抖,甚至有些冰涼。
她抿着脣,反手將他的手握住,無聲的給他鼓勵。
此刻的她不好插話,也插不進話。她只希望,他不要再像以往那般隱忍,任由別人肆意的欺負。
對他來說,親情或許重要,可是在她看來,這樣對子孫下殺手的親情禽獸不如,不要也罷!
孝道也是要看人來的!
寧太后剛想說什麼,卻被吳嬤嬤再次遞過一個眼神制止了。
而月欽城話已說完,似乎也沒打算繼續留下來。無視寧太后惱怒不甘心的樣子,他繼而冷聲告辭:“皇祖母,孫兒言盡於此,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孫兒告退。”
說完,他牽着沈千姿的手頭也沒回的離開了宜壽宮。
寢宮裡,寧太后在吳嬤嬤遞來茶盞的時候猛得將那茶渣摔到了地上。
“可恨!實在是太可恨了!他這是要和哀家撕破臉不成?”
吳嬤嬤默默的讓宮女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看着寧太后怒不可遏的樣子,隨即上前替她順起氣來:“太后,您息怒,可別氣着了身子。”
“息怒?”寧太后冷眼瞪向她,“你讓哀家如何息怒?你難道沒看到他對哀家的態度?這分明就是不把哀家放在眼中!”
吳嬤嬤嘆了口氣,繼續勸道:“太后,淮陽王說得也在理,您若是因爲這事同他翻臉,這要傳出去,外人也會議論是您的不是。不是奴婢要幫淮陽王說話,而是淮陽王如今的態度,難道您沒發現他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嗎?”
寧太后‘哼’了一聲。她當然看出來了!
她也知道吳嬤嬤在爲她考慮,插手淮陽王府的事若是鬧僵了傳出去,別人也會議論到她身上來。說來說去,這都要怨先皇,當年竟然將隴南國三分之二的兵權交給了年僅十五歲的淮陽王!
他們也知道淮陽王這些年是在故意隱忍,所以想趁他羽翼未豐之前想將兵權奪回來。卻不想他竟如此命大,幾次三番都讓他僥倖脫險。
如今大權在他手中,又加上一個滿身妖氣的女人在其身邊蠱惑他,要對付他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越是這樣,對他們越是不利。現在他們還能以長輩的身份壓制他,若是以後他們不在人世了呢?太子宣兒登基做了皇帝豈不是還要受制於他?
這如何能行?這隴南國的江山可是宣兒的,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打這江山的主意!
如今淮陽王已經開始在向他們示威,甚至開始忤逆她,再這般下去,他造反之日可就在眼前了。
從宜壽宮出來,沈千姿一路被他牽着,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出了宮門,上了馬車,她纔開口。
“怎麼想到對她說那些話?你看不慣她的作爲,直接將府中的那些眼線除了就是,沒必要跟她說那些。”
月欽城眸底的冷意還在,將她拉到自己身側,單臂攬上她的肩,這才低沉的說道:“他們逍遙多年,如今也該讓他們清醒清醒了。我如此這般,不過是想讓他們無法心安而已。讓他們嚐嚐夜不能寐的滋味也是可行的。”
沈千姿嘴角抽了抽。幼稚!
不過能正面同太后撕破臉,她也是樂見其成的。
只是——
她皺眉看着他:“他們本來就想加害於你,如今你當面同她起爭執,恐怕他們會更加不擇手段。”
聞言,月欽城幽深的凝視着她擔憂的樣子,不答反問:“可是怕了?”
沈千姿搖頭,咬牙恨道:“我怕什麼?大不了同歸於盡拼了!樹爲一層皮,人爭一口氣,人活一世,難道甘心被人氣死?”
聞言,月欽城先是一愣,隨即展顏一笑,緊緊的將她攬着,眼底的陰晦之氣頓時消失不見,他深眸認真的看着她絕色傾城的容顏,心底默默的劃過一絲喟嘆。
他何其有幸能遇到她……
是,他承認,是他的隱忍和退讓讓那些人的氣焰日漸高漲,甚至已經到了喪心病狂、不擇手段的地步。
如今就算不爲了自己,他也要爲了她考慮,不求歲月靜好,但求無所畏懼!
沈千姿回抱着他腰身,突然說道:“走吧,我們去上官府!”
那上官老頭看着威風,可卻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宮裡找不到溫暖,那他們就去別處找溫暖去。
上官府
上官泰一早就在府中等候着沈千姿回門。
當兩人姍姍來遲給他磕頭敬茶時,他那老臉拉得比驢臉還長。
“你們也是,今日是千姿回門的日子,你們怎跑去宮中受那份氣?”得知兩人是從宮裡回來,他心有不悅,忍不住的訓起人來。
“義父,您趕緊喝茶吧?要不茶水都涼了。”沈千姿跪在地上催促道。她敢說這老頭就是故意罰她跪的。誰讓她那天吼了他來着。
上官泰本來就嚴肅,聽到她不耐煩的催促,頓時那老臉更是威嚴無比:“你這丫頭,爲父話都沒訓完,你急什麼?”
沈千姿摸了摸鼻子,索性低頭繼續跪。
“義父,請用茶。”月欽城突然喚道,同樣跪在地上的他雖說沒表現不耐煩,但那俊臉卻是繃得緊緊的,沒什麼表情。
上官泰不悅的朝他瞪去一眼:“你也是,急什麼?爲父連千姿的茶都還未飲呢!”
哧!
在他們身後,一身藍袍、優雅如玉的上官遊忍不住的握拳擋住嘴邊的笑意。
但凡有點眼力勁兒的都知道他爹是故意折磨人。
他爹一直都想認下欽城做義子,奈何欽城一直都不爲所動,沒想到拐了一道彎,還是讓欽城開口叫了他一聲‘義父’。
地上,夫妻倆極有默契的沒再開口。
上官泰擺着臉色,威嚴霸氣的坐在太師椅上,繼續嚴肅的訓道:“你倆如今成了親,以後就要相親相愛、攜手並肩,不可心懷異心。我上官家的人各個忠貞不渝,更不爲權勢折腰,以後在外,要端正德行,不可丟上官家的顏面。這些,你們可都記住了?”
“是。”沈千姿趕緊點頭。想到什麼,她突然擡頭問道,“義父,打架鬥毆可行?”
“咳咳咳……”上官泰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濃眉一橫,瞪眼訓道,“你一介婦人,整日裡打打鬧鬧成何體統?”
這話,沈千姿可不贊同,立馬伸直了脖子回嘴駁道:“婦人又如何?婦人就不能打架鬥毆?要是被人欺負怎麼辦?不還手等着捱打,豈不是更丟臉?”
聞言,上官泰一愣,好像有點道理……
回過神來,他頓時就怒了:“誰要你親自動手了?我上官家家業遍佈全國,難道還缺人手?更何況欽城手下兵強馬壯,難道都是擺設?”
“……?!”沈千姿縮了縮脖子,低頭,一頭的黑線密密麻麻的往地上掉。
她腫麼覺得這老頭比她還不靠譜,若不是知道他是上官家的家主,恐怕她還以爲他是那啥大佬呢!
不過這氣魄……強悍啊!
“你們倆——”
眼看着上官泰又要繼續訓導人了,沈千姿立馬舉高雙手將茶盞遞到他下巴邊,討好的笑道:“義父,喝茶吧,快涼了。”
她真受不了這老頭的婆婆媽媽了。敬個茶而已,廢話連篇,有什麼話就不能等他們起來再說啊?
讓他們兩口子瓜西西的跪在地上,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幸好這不是她親爹,要是親爹,每天遭他訓叨一遍,還讓不讓人活了?
上官泰瞪着眼,一臉的不爽。
“爹,你就讓他們先起來吧。”上官遊突然開口,幫着兩人說話。
上官泰立馬將刀眼剜向他。冷哼一聲,這才接過沈千姿手中的盞茶嘬了一小口。
“義父,請用茶。”月欽城又喚了一聲。
上官泰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接過同樣嘬了一小口。
“起來吧。”他面無表情的開口。
“謝義父。”夫妻倆同時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
沈千姿雖然不喜歡聽人嘮叨,但也很認真的給他磕了一個頭。
她說過,她終究是欠了這老頭一個人情。更何況這老頭給她的嫁妝那是相當的豐富,光是那幾間商鋪就應該感謝人家。
“難得你們回來一趟,今日就在府中住下吧。我讓人整理出一處院子,以後你們回來就住那裡去。上官家的家規之一,但凡出嫁的女子每月必須歸家一日。千姿,你可是記住了?”上官泰突然又開口,並朝沈千姿看了過去。
“記住了。”沈千姿趕緊點頭。豪門規矩多,她理解。還好她屬於嫁出去的,要是屬於娶回來的,不知道會有多難受。
今日雖說是沈千姿的回門日,但上官家的人除了上官泰和上官遊父子倆在場外,其餘上官家的人並沒有露面。沈千姿雖然不明白上官泰的用意,但她卻也極爲贊成這樣低調的做法。
老實說,要她面對上官家的其他人,她還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什麼都沒做,不但被上官泰認作了義女,還得到了一大筆豐厚的嫁妝。第一次,她收別人的東西收得如此心虛。
不得不說其實沈千姿真的想多了。上官家族是出了名的團結一心,就她所得的那點東西,對上官家的人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她以自己的思維方式去猜測着別人的心態,根本就沒認真想過,就上官泰這種性子的家主,在他眼皮子下,又幾個人能造次?
當然,先前上官泰嚴肅警告的一番話,她也沒有往深處想,若是觸犯了上官家的家規,會面臨何種殘酷的家法。
就在幾人在大堂說話的時候,管家突然匆匆來報。
“啓稟老爺,淮陽王府派人來請王爺速速回府。”
上官泰威嚴的瞪了過去:“發生了何事?”
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月欽城和沈千姿一眼,朝上官泰恭敬的回道:“回老爺,據說寧側妃今日出府,不想被匪人突然劫走,如今下落不明。寧側妃的丫鬟回府求救,淮陽王府的侍衛這才尋了過來。”
聞言,衆人皆是皺起了眉。
沈千姿那臉色唰的就難看了起來。
寧太后那老太婆在她成親前將寧側妃強硬的塞回了淮陽王府。許是吃過一次虧,那女人再到淮陽王后,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低調得都能讓別人將她忘記。
可沒想到現在居然出事了。還在大街上出事,這女人好端端的往外面做什麼?
想到寧珍的身份,她頓時沒好臉的看向某個男人。
月欽城同樣也是一臉青色,在看到沈千姿變臉的那一刻,他幾乎想都沒想的就將沈千姿的手抓住,那樣子,彷彿沈千姿會隨時跑掉一樣。明明府中另一個女人不見了,可他所在意的卻只是身邊某個女人的情緒。
寧珍的身份,上官泰和上官遊父子倆也都清楚。眼看着月欽城對消息無動於衷,反而一心只顧着身邊的女人,他犀利的眼眸沉了沉,最終朝管家說道:“你去告訴那名侍衛,就說王爺不在此處,讓他去別處詢問王爺的下落。順便想個法子讓太后知道此事。”
“是。”管家也算精明,知道他的意思,趕緊應聲離開了。
對於這個寧珍,在場的人沒幾個有好感,一來,並不熟悉,只知道對方是寧太后的人;二來,對方到淮陽王做側室,目的並不單純。
本就是太后打算犧牲的棋子,說難聽點,這樣的人死了也是死不足惜。
他們所擔心的不是寧珍的安危,他們所在意的是到底是何人所爲?其目的何在?
是衝淮陽王而來還是衝寧太后而去?
……
而在京城的某處閣樓上,一名帶着銀色面罩的男人渾身散發着怒氣,儘管那銀色的面罩遮住了男人的神色,可露在面罩之外的一雙眼眸卻凌厲無比,似夾藏着暗箭般射向跪在地上的兩名黑衣手下,冷冽的嗓音從面罩下傳來,低低沉沉的充滿了一絲陰森感。
“廢物!讓你查找一名女子,你們竟三番兩次的帶錯人回來,可是故意戲耍本少?”
其中一名黑衣人趕緊磕頭解釋:“少主子,屬下們不敢。屬下已經打聽到了,您要找的人的確是在淮陽王府,而且聽說已經被皇上下旨賜婚於淮陽王爲側妃。上一次屬下潛入淮陽王府後,淮陽王府已經提高了警惕,加派了人手,使得屬下沒能進到府中打探情況。今日尾隨淮陽王府的馬車,聽聞有人喚這名女子爲‘側妃’,屬下以爲她就是您要尋找的人,所以這纔將她給劫了回來。屬下沒有要戲耍您的意思,只是屬下沒想到會弄錯人。”
說起來,他們是真的很冤枉。因爲沒人見過那名女子,所以根本不知道她長哪般摸樣,而且淮陽王府短短時日,一會兒是正妃,一會兒又是側妃的,這難免會弄錯人啊。
看着地上被自己一腳踹暈的女子,銀面男子眼底全是厭惡之色。
“把這女人同樣扒光給本少扔出去!下次若再帶錯人回來,你們就給本少把脖子洗乾淨點!”冷冽的嗓音從他面罩下傳來,陰沉中充滿了威脅和無情。
來隴南國數月,一直都尋人未果。前幾月聽說她莫名失蹤,好不容易探到消息說人回了蕭家,結果撲了一場空。如今到了淮陽王府,卻幾次弄錯了人。
若不是知道是自己的手下辦事不力,他都要懷疑那女人有三頭六臂了。
也不知道爹是爲何,時隔多年,非要找到這個見不得光的女兒。一個賤婦所生之女,有何好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