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或許自己要當爹這樣的人生大事,依照沈韻堂的性子,肯定是沒耐心等待馮老過府。所以在某處頤養天年的某位老人家,在院裡吃茶納涼的時候就發生了險些讓他被茶水嗆死的一幕——
一名黑衣男子從天而降落在他身後,並一腳踹向他所坐的搖椅,耳邊更是傳來男人又冷又惡又急又兇的聲音。
“老頭兒,給本少的女人看一下,她說有了!”
“咳咳咳……”馮老正抿着一口茶,當場就被嗆得猛咳起來。特別是椅子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腳,讓他整個身體都抖了一下,要不是定立足,估計這會兒已經被人嚇死過去了。
平日裡慈眉善目的他難得的朝某個男人瞪眼過去,低吼道:“混賬東西,是想嚇死老夫?!”
“馮伯伯。”上官嫣然小聲的開口喚他。被沈韻堂打橫抱着,因爲路上害怕摔下去,此刻的她抱着沈韻堂,正從他胸前露出一張俏臉,許是因爲覺得尷尬,所以那臉頰的紅暈很深。
馮老給自己胸口順了順氣。這才緩了緩神色,關心的看着她,“嫣然,是有哪裡不適?讓人通知老夫過去就是了,沒必要大老遠的跑過來。”
他年紀一大把,還想多活幾年,不想被這冷麪的年輕人給嚇死。要不是看在他是嫣然夫君的份上,他早就炸毛給他呼過去了。這哪家的孩子如此不禮貌,不知道得罪他沒好處啊?
見沈韻堂還抱着自己不放,上官嫣然忍不住朝他使眼色,可沈韻堂就跟沒看到似的,直接看向馮老,“本少的女人懷了身子,趕緊去,給本少找間房!”
馮老險些吐血,立馬瞪了過去,“你都知道她懷了身子還往老夫這裡跑做何?沒大沒小!”
這一頭他在罵人,而下一刻,他看向上官嫣然時又恢復了慈目,且眸光飽含欣喜,“嫣然,真的嗎?來來,雖馮伯伯過來,讓馮伯伯把把脈看看。”
儘管他被沈韻堂氣的嘔血,可到底還是心疼晚輩,得知上官嫣然或許有孕,他那神采都變得激動起來,不等小兩口回話就主動的起身朝某一處走去,還朝上官嫣然招手。
上官嫣然臉紅紅的,顯然是不好意思。
而沈韻堂則是冷眉冷眼,見馮老一走,趕緊擡腳跟了上去——
經過馮老把脈,上燕嫣然確實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因爲月份小的緣故,喜脈不是很明顯,可還是被馮老精準的摸出來了。
確定有喜之後,上官嫣然樂得合不攏嘴,急着就要回家去報喜,“韻堂,趕緊帶我回去,我要去告訴爹,他要抱外孫了。”
可沈韻堂卻紋絲不動的坐着,臉依然是那張冷酷的臉,表情依舊有些僵硬,唯一能看到他有些不同的就是眼眸裡閃動的眸光,忽明忽暗的也不知道到底他在想什麼。
“韻堂?”上官嫣然笑臉僵住,忍不住拿手推了他一把。這人怎麼了?難道他不想要孩子?
“嗯?”沈韻堂突然僵硬的扭頭,一絲懵愣從他眸底閃過,極爲罕見。
“你是不是不喜歡孩子?”上官嫣然覺得有些委屈,這人怎麼就這樣的反應啊?不是他整日鬧着要做個孩子出來麼?現在有了孩子,怎麼的也該笑一笑啊!
沈韻堂面色沉了沉,突然將她拽到自己腿上用力的摟着她,薄脣蠕動了好幾下,他沒對懷中女人解釋什麼,而是冷冷的看向對面。
“老頭,孩子可好?”
因爲他的態度,馮老立馬也冷下了臉,鄙夷的看着他霸道而不知羞的動作,“好得很,只要你不粗手粗腳,孩子保管沒問題。”
沈韻堂蹙眉,“可有需要注意的?”
馮老愣了愣,突然想起前不久同樣爲另一個丫頭把脈後的情景,他還記得某人問了一個很讓人尷尬的問題。忽的,他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黠光,故意扳着臉嚴肅認真的說道:“有了身子,肯定要小心謹慎,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我看你們也不懂,一會兒我把需要注意的事都寫在紙上,你們回去好好記下就是。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可有房事,否則容易傷及孩子。”
聞言,上官嫣然臉蛋就跟被煮過一樣,又燙又紅。
而沈韻堂則是唰得就黑了臉。
不能有房事?
那這不等於要他的命?
要是短時間他還能忍,可這一孕就好幾個月,那他要如何過?
這種事被人當面提醒,上官嫣然都恨不得挖個洞趕緊鑽進去了。見某個男人還愣愣的坐着,遂趕緊抓住他的手往外拉。
“走啦,趕緊回去!”丟死個人了。這男人一臉的可惜樣,就不怕別人笑話?
被她使勁的拉,沈韻堂突然繃緊了臉,下一瞬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擡腳就往外走。不管那老頭說的是真的假,他知道現在要保護自己女人的肚子。
不能受累……不能受累……不能受累……
“馮伯伯,我們回去了,你空了就過來玩啊。”被他抱着,上官嫣然還不忘向馮老告別。
看着小兩口消失在門外,馮老摸着白花花的鬍子,輕晃起腦袋笑得無比得瑟。
“哼哼哼哼……”敢兇他,讓那死小子一年都不能碰女人!
……
得知上官嫣然有孕,上官府頓時就熱鬧了,上上下下的全都爲自家大小姐感到高興。
最高興的莫過於上官泰了,最近總說自己腰疼腿疼的他,聽到女兒有了身子的消息,當即就衝出了房門,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整個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那興奮的勁兒別提了。
房間裡,看着臥在牀上休息的閨女,上官泰笑得見縫不見眼,邁着長腿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興奮得就跟孩子一樣。
“嫣然,這實在是太好了,我上官家終於有後了!”
聞言,沈韻堂頓時就皺緊了眉,“……”
不要臉的老傢伙,是他們沈家有後了纔是!
此刻的上官泰哪裡會去看自家女婿的表情,轉着圈圈,還在繼續自言自語,“一會兒我就讓人去擺香壇,這事一定要讓你娘知道。若是她知道自己要做外祖母了,就算在九泉之下,她肯定也會睡不着的。”
沈韻堂嘴角狠狠一抽。他若是沒記錯,他那丈母孃死了快十年了吧?
都不知道在下面改嫁沒有……
“哦,對了!”上官泰突然停下腳,激動的看向牀上的閨女,“嫣然,這事我還得寫信通知你公公,如今你懷了身孕,肯定不能回沈家堡,我得讓他再多給你們一點時間,怎麼說也得等孩子長到七八歲才行。”
說完,他揹着走,快速的走出了房門。
“……”上官嫣然傻愣愣的眨眼。爲何她覺得爹有點不正常了?向孃親報喜這事她沒意見,可是要把一年改成七八年,她那公公會同意?
而在牀邊,沈韻堂那臉啊,就如同掉臭糞坑裡了,要多難看就多難看。
那老不死的東西是不是太不要臉了?
還想讓他們在隴南國七八年?
死老頭,這分明就是想搶他兒子!
“韻堂?”察覺到牀邊男人沒動靜,上官嫣然扭頭看了一眼,險些被男人臉上的怒氣給嚇到。
“嗯。”沈韻堂斂回思緒,面無表情的看向她。
“你怎麼了?剛剛你就不高興,現在還是不高興,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生孩子啊?”對上他那張冷冰冰的俊臉,上官嫣然突然就覺得很委屈,說話都帶上了氣性,“你要是不想要孩子就早說,沒必要擺張臭臉嚇人。是誰說想要孩子的,是誰一天到晚都不放過我的?你看看你自己,像是要做爹的嗎?你要是不想要孩子,那不要就是了!我還不想生呢!”
沈韻堂立馬瞪眼,“你再胡說,我就收拾你!”
誰說他不想要孩子的?
不要孩子,他每天那麼拼力做何?
上官嫣然擡手指着他,眼眶都紅了,“你看看你,明明你都寫在臉上了,現在還不承認,要不要我抓個人進來問問,看看你像是要做爹的人嗎?”
沈韻堂臉都綠了。
看着女人隨時要哭給他看的樣子,餘光瞥到她平坦的小腹,沉默片刻,他突然脫了腳上的靴子躺到了牀上。
“你走開!”上官嫣然氣惱得伸手去推他。
要不是想着她懷着身子,沈韻堂都想給她屁股上拍幾巴掌了。他臉上寫了字嗎?
伸手將她抱住,穩穩的扣在自己懷中,不讓她掙扎,看着她那氣呼呼還準備罵人的小嘴,他想都沒想的就賭了上去——
“唔唔……”上官嫣然負氣的掙扎了幾下。
“好好給本少把兒子養好,不準再胡說八道!”吻得女人氣喘吁吁,沈韻堂纔在她耳邊沙啞的警告。
“沈韻堂,你知不知道你好討厭!”就知道兇她,就知道威脅她,要不就是可勁的折騰她。
看在她是孕婦的份上,沈韻堂決定還是不跟她一般見識。埋在她充滿馨香的脖子裡,他將女人摟得更緊。討厭就討厭吧,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他現在只想讓她安心把兒子生下來,然後趕緊帶着他們回沈家堡去。
“嘰嘰嘰嘰……”突然,牀下傳來叫喚聲。
沈韻堂沒理睬,表示對某物沒好感。這討人厭的小東西他都恨不得扔它出去,還想指望他看它一眼?
可上官嫣然就不同了。一聽到小寵的叫聲,這纔想起來自己從早上開始就沒抱它了。
“笨笨……笨笨……”她朝牀外喚了兩聲。
“嘰嘰嘰嘰……”
沒看到小寵物出來,上官嫣然從沈韻堂懷裡爬起來,伸長了脖子朝牀下望去,“笨笨,你在下面做何?快出來——啊——”
突然,她驚叫了一聲。
沈韻堂幾乎是下意識的將她抱在懷裡並翻身坐了起來。
“韻堂,笨笨它……”上官嫣然指着牀下,突然磨起了牙,“它竟然把我的肚兜藏在了牀下!”
“……?!”沈韻堂臉色一沉,將她放在牀裡側,皺着濃眉朝牀下掃了一眼過去,這一看不要緊,險些把他肺都氣炸了。
只見巴掌大的小浣熊正在一堆五顏六色的肚兜裡裡滾來滾去,一邊滾着玩,一邊還發生聲音,玩得可帶勁兒了。
“該死的,看本少不把你燉了!”男人瞬間就怒了。這可是他女人的貼身之物,他都沒拿來玩過,結果卻被這東西褻瀆。
看着他瞬間鐵青的臉,上官嫣然趕緊將他抓住,嘴裡還替小寵物求道:“韻堂,你別發火啊,它才那麼大點,你別嚇着它了。”
她也氣啊,可是跟一隻動物生氣,犯得着嗎?而且要真把它燉了,她可是會傷心死的。
這小傢伙皮是皮了點,嘴也貪吃了點,可還是很可愛的。
沈韻堂哪裡聽得進去她的勸,此刻的他好比逮到有人挖自己的牆角一樣,恨不得把對方大卸八塊。
將女人的手腕板開,他直接跳到了地上,很難得將他高傲的身子往地上一蹲,沉着臉朝牀下低吼道:“死東西,你給本少滾出來!”
“嘰嘰嘰嘰……”對於他的吼聲,小浣熊似乎已經熟悉了。兩隻黑漆漆的眼睛愣愣的看了男人片刻之後,突然用那尖利的爪子刨開了肚兜鑽了進去,將自己小小的身子潛藏在了一堆肚兜之下。
“……?!”上官嫣然額頭上開始淌黑線。這男人,居然跟一個小動物對持上了……
“沈韻堂!”她突然往牀上一躺,抱着自己肚子假裝哼哼,“我肚子不舒服,快來看你兒子是不是調皮了。”
聞言,沈韻堂一擡頭,凌厲的黑眸中瞬間閃過一絲緊張。
下一瞬,只見某個男人抱着某個女人風一樣的衝出了房門,最最引人注目的是男人腳上連靴子都沒有穿——
……
皇宮裡,在寢宮的大廳,沈千姿正接待着不請自來的中年男人。
“父皇有事差人來說一聲就是,何須您老親自跑,這可真是折殺兒媳了。”儘管不喜看到月凜出現,可面上她還是堆上了幾分客氣。
月凜也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自己很不受面前的女子待見,可是既然他拉下臉來了,自然就不可能輕易的離開。
“眹知道你不喜人拐彎抹角,朕也就不跟你客氣了。今日來,朕可是有件事想求你幫忙的。”坐在奢華的太師椅上,月凜威風又嚴厲,儘管嘴裡還用了一個‘請’字,可那態度卻並不溫和。
在沈千姿看來,這人分明就是來尋事找麻煩的。端正的站在月凜身前,她微微仰着下顎,並沒有接月凜的話往下問,而是帶着假笑說道:“父皇太擡舉兒媳了,兒媳不過就一婦道人家,整日都養在深宮裡,如何能幫父皇做事?父皇要是有何事覺得棘手,可以去找皇上,興許皇上能幫助父皇,至於兒媳,怕是有心無力。”
她的婉拒,讓月凜冷下了臉,“朕還沒說要你做何事呢!”
沈千姿微微揚脣,“父皇,兒媳說了兒媳只是一婦道人家,除了管理後宮外,對其他的事一概不插手,全憑皇上做主。”
月凜哼了一口氣,“沈氏,朕不跟你繞圈子,朕不妨告訴你,朕此番前來就是想要你去說服皇上讓他將太子清放了。”
沈千姿眯了眯眼,臉上的假笑沒有了,“父皇,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太子清不在京城,是受您和太皇太后差遣出宮辦事,如今你卻說太子清在皇上手中。父皇,你這番誣告可得有真憑實據,否則別說你是我公公,就算是我親爹,我也不允許有人如此詆譭我的丈夫!”
哼!真不是東西!
還以爲他會安分的頤養天年,沒想到這纔多久,就有想生事。
放了太子清?憑什麼?
她家欽城做了五年質子,當初他爲何不去求情讓西蒙國放了欽城回國?
同樣是兒子,這差別也太大了!
許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月凜自知理虧,沒好意思發怒。面色沉了沉,他突然又說道:“朕一時口誤,你也別放心裡去。太子出宮近一年了,音訊全無,朕很是擔心太子的安危。朕來這裡,就是想讓你幫忙說服皇上,讓他派些人前去將太子找回來。畢竟那是他大皇兄,兄弟有難,他作爲一國之君,理應出手相助,如此才顯得有情有義,才能受百官稱讚、受百姓愛戴。”
沈千姿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父皇,你事你大可直接找皇上,沒必要找我。”
因爲厭惡,她連自稱都省了。
沈瀟在她嘴裡都是‘老頭’,面前這個公公,她沒喊他‘老東西’就算客氣了!
能尊稱他一聲父皇,她都覺得很對不起沈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