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回,一年又來了。
說起房家,我那耿直雷厲的婆婆盧氏,年輕時,便是一個潑辣的角兒。聽傳那會兒,她還搞了幾件醋酸天下的"家事兒",亦算是當朝的"巾幗"了。
本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卻因給遺愛討官的事兒,得罪了這位獨眼夫人。
"高陽哪裡挑撥大伯哥遺直,與我駙馬遺愛的關係了?這都是大伯哥自個的想法。"我儘可能的對她表示恭敬:"再說自古駙馬不能從官,遺愛這官兒,我替他討不來。"
"好在皇上並沒答應遺直的請求,這件事便作罷吧。"盧氏蹙起眉:"老身倒是另有件事兒懇求公主,你若閒來無事,便出面勸勸你那妯娌。女人哪,嫁夫就要生子,哪有不願意孕育的道理。老身不便與她多說,思來想去,公主與大媳年歲相當,替老身勸勸吧。"
我聽罷,曉得這話,十有八九也是說與我聽了,便假意應承下來。遺愛扯住我道:"公主,對不住,討官這事原本你不知曉,卻讓你左右爲難了。"
我心裡也不惱,笑道:"既然皇上沒答應你大哥,我倒是覺得委屈你了。以後我定要向父皇給你討官的,誰說駙馬就不能從政呢。這個先例,就從我合浦殿破起吧。"
遺愛充滿感激的望了我一眼,他身後那個小妾蕉兒也朝我一揖。我卻是心酸了一下,究竟在這個碩大的房府,我扮演的是何角色?自始至終,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第二年桃花開的時候,我帶着婢女曇兒輕裝簡騎,踏上南山一遊。
此時連孟姜也已出嫁了,她嫁的那家,恰是杜如晦之子,杜月儒。因房杜兩家相交甚好,我與孟姜纔有常相見的機緣。如今她身懷六甲,不便與我出遊,我便去南山獨自兒散散心。
不知不覺,踱入那年開滿桃花的山谷。桃花瓣瓣,被風拂落,落在人的髮梢上。我整整二十歲了,不再是十六歲,踩着陽光,踏入這裡的那個蹦跳盈盈的小姑娘。
桃花深處的茅蓬依舊,我拖着花籠裙迤邐走去,"師傅,可否進來歇歇腳?"我笑吟吟道。掀起竹簾的一角,屋內空無一人。
待拭淨滿屋經卷上的浮塵與蛛網,天色已暗沉。我囑咐曇兒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去附近山頭的翠微宮,與父皇和楊妃相會。側臥在辯機的睡榻上,試圖嗅到他衣襟上留下的禪香,可除了淡淡灰塵的氣息,什麼都沒有。
那一夜,睡得卻很是安詳,無驚無夢。
行到翠微宮,父皇與楊妃已開始進午膳。招呼我一起進,並問了問府中近事。旁邊一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頭不時衝我笑笑,良久,我方認出來,是父皇身邊那個不同凡響的武才人。
她似乎更中意與父皇同來的四哥哥,看得出來,四哥哥李治,與她也有相好之意。我瞧着他們眉目傳情,與楊妃相顧一笑,不過是個小小才人,即便哪天做個順水人情,將她從父皇手裡討來,父皇也不會捨不得;我便將她送與四哥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