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完顏煥看起來,真的很想幫助張旭辦成稱臣納貢的事兒。不但幫助張旭製造好了國書,幫助張旭製造好了任命告身等文件,使得張旭看起來,真的像是雞籠那邊任命的外交使臣,而且還指點幫助張旭準備好禮物,在去中都的路上,帶着張旭一路同行,還盡心盡力地指點張旭大金國官場上應當注意的事項,以及面君時的注意禮節。
由於這個時代,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雖然女真人原來是一個馬背上的遊牧民族。但是進入中原幾十年以後,女真人已經全面漢化,馬匹也已經從女真人的生活必須品,變成了稀罕的軍用戰略物資,只有極少數人,纔能有資格享用得起馬匹了。平常日子裡,策馬狂奔的事情,已經極爲少見了。
完顏煥屬於市級高官,即將上任爲省級高官,當然屬於有資格享用馬匹的少數人之一。不過,他還有家眷,下人,以及一些護衛親兵。帶着這些人,當然不可能一路上策馬狂奔。只能是完顏煥和其家人,坐在兩匹馬拉的車子裡面,一路顛簸着,向當時中都,就是現在北京,慢騰騰地走過去。那些下人和護衛親兵之類的,則當然是用大腳板,一步一步地,丈量着這大好江山,跟隨在後面。
本來,張旭還建議完顏煥從海州乘船,從海路直達中都。但是完顏煥的家眷和下人,護衛,全都是北方的旱鴨子,包括他自己,一看見水,就雙腿發顫,恐懼非常,死活也是不肯坐船的。因此,就只能這麼走過去了。
自覺倒黴的張旭,也只好跟在後面吃土。陪着完顏煥,從海州慢慢地走到中都。不但走得慢,而且是從五月中旬開始動身的,正好是大熱的夏天,大中午又怕中暑,也不能趕路,只能歇着。因此,一天最多還只能走三四個時辰,這樣一來,在路上走了將近三個的時間,纔看到中都的城門。到達中都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中旬了。漫山的楓葉,已經開始了泛紅。
張旭現在看到的中都這座城市,是金海陵王完顏亮當政的時候,開始修建的。金天德三年(1151年),海陵王完顏亮下詔遷都燕京,並將燕京更名爲“中都”。金中都是在遼南京城的基礎上擴建而成的,並參照北宋汴京城的規制,除北城垣未動之外,東、西、南三面均加以擴大,略呈正方形。中都的皇城是在遼南京(燕京)城內的子城基礎上擴建而成的。
而宮城則位於皇城中部,總體佈局分成中、東、西三路,中路爲朝寢區,東路爲太子居住的東宮和太后居住的壽康宮及內務府,西路有御花園,如瓊林苑、蓬萊院,以及妃嬪居住的寢宮。
據《金圖經》載,“亮(完顏亮)欲都燕,遣畫工寫京師宮室制度,闊狹修短,盡以授之左相張浩輩,按圖修之”。從《金圖經》、《北行日錄》、《攬轡錄》等文獻記載可知,這組大朝正殿與東京大慶殿形制幾乎相同,而規模則有所增加。
大安殿十一間,兩側朵殿各五間。大慶殿七間,兩者均爲東西廊各六十間。前部爲大安殿門九間,左右有日華月華門,而宋代宮殿原爲大慶門及左右日精門。這一羣組前爲宮城大門應天門,相當於宋代宮殿的宣德門,兩者均爲城樓、朵樓、東西閣,其間連以行廊,只不過應天門十一間,而宣德門僅七間。
仁政殿也是有東西廊各三十間的一座廊院式建築羣,殿兩側各有三間樓閣,稱爲東西上門,院內廊間並設有鐘鼓樓。這是一座常朝便殿。仁政殿之北爲昭明宮,內有昭明殿、隆徽殿,均爲帝后之寢宮。
這個宮殿,明顯地將中路做成前朝後寢的格局,而將東、西路做成后妃、太子寢殿及御花園,以突出中路在總體佈局中的地位。
金中都皇城築有四門,北爲振辰門,東爲宣華門,南爲應天門,西爲玉華門。皇城中建有供皇帝遊玩的西湖(現北京西城區蓮花池)。
中都宮殿與汴梁宮殿十分相似而又規整過之,如大安、仁政兩殿同處中軸線上就糾正了宋宮後部的殿庭稍偏向西的缺點。
金中都的皇宮優美非凡,因爲它將北宋汴京宮殿建築的精華移植了到北方。金中都皇城的建築佈局直接影響以後元、明、清三朝皇城的格局,如在皇城前建有“千步廊”,後來元大都、清北京城皇城前都建有“千步廊”,金中都皇城的建設實際是元大都和明清皇城建設的先河,具有承前啓後的作用。
由於完顏煥即將出任的是一路軍政高官,相當於一個省的省長職務,非常重要。因此,一到達中都後,他便去覲見皇帝,一方面爲述職報告,另一方面,也爲聽取皇帝的訓示。
由於女真人金國佔領了中原之後,全盤繼承了原北宋的一套中央朝廷制度,並且稍加變化。因此,此時,大金國外交事務,也由禮部侍郎負責。而那些禮部官員,則安慣例,安排張旭住進了懷遠驛,等候進一步的消息。
完顏煥在仁政殿面君見過金章宗皇帝后,報告了自己在海州所作所爲之後。金章宗大爲高興,說道:“愛卿,你也姓完顏,論起輩份,比朕這個皇帝都還高兩輩呢。朕該叫你皇叔祖啊。賜坐。”
完顏煥嗑頭道:“皇上,臣誠惶誠恐,愧不敢當。除了剛纔所述本份事務外,還有一件事要奏報皇上。”
金章宗說道:“愛卿還有什麼事,不煩坐下說。”
早有內侍太監,搬來了錦凳,放在了完顏煥身後。完顏煥不敢不坐,這是皇帝賜坐啊,焉能不坐?但也不能大大咧咧地坐實了下去。那有對皇帝不夠恭敬之嫌。被人抓住了把柄,就要受到猛烈地攻擊。
於是,完顏煥,只能半個屁股戰戰兢兢虛坐在那張錦凳上,繼續報告道:“臣這次將欲回京述職並領取告身時,有海外小國流球雞國,鹹感我大金國天威,這兩年大勝宋軍,特遣使來找臣。欲向吾皇上表,稱臣納貢。”
金章宗站了起來,急切地問道:“真的,是什麼國家?在什麼地方?”
完顏煥說道:“在南朝宋國東南海外,一個叫做流球小島上的國家。名叫雞公國。據說彼國人丁極少,去年還到臣治下海州地界,招了許多因戰爭難民過去開荒。臣在奏摺裡已經奏報過此事了。”
金章宗一怔之下,點頭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只是當時戰事吃緊,大小事件千頭萬緒,朕也沒心思關注此等事情。倒差點給忘了。”
完顏煥說道:“那流球雞公國,有感於吾皇仁德,又感謝於我大金國兵鋒銳利,大破尋畔挑釁的宋軍。所以,今年便遣使來朝,欲稱臣納貢,永爲藩屬。只是他們不知就裡,恰好和臣相熟,便來求臣代爲稟報。不知吾皇準還是不準?”
那金章宗在殿內走了兩圈,竭力壓抑住興奮,但還是哈哈大笑了兩聲:“哈哈,終於有國家主動來認大金國爲天朝上國了,來稱臣納貢了。哈哈,那些個高麗,日本,安南等小國,個個都只知道有宋,不知有金。豈不知我大金已得中原幾十年,早就是中原正統了。偏偏那些蠻夷小國卻都不認賬。就只一個高麗小國,迫於無奈,遺使來朝,卻總是三心二意。向我大金稱臣的同時,卻又向也遣使稱臣。這簡直是一女二夫,真真豈有此理?但舉兵討伐,卻又得不償失,弄得朕不好發作。現在好了,終於有一個國家,誠心誠意地來向我大金稱臣,請爲藩屬了。哈哈,這可是祖宗們都未有之功業囝。愛卿,你可是立大功了。”
完顏煥說道:“臣便心本份爾,不敢居功。”
金章宗說道;“好了,人既然是你領來的,那這其他事情,也都由你來負責安排覲見吧。你辦完這事,再去益都任山東東路按擦使也不遲。”
完顏煥連忙從座位上下來,跪倒在地,嗑頭道:“謝吾皇隆恩。”
事情交由完顏煥來操辦,那一切都簡單多了。在中國傳統的政治文化當中,有關外藩來朝,有一套十分繁瑣繁雜的程序。首先是要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學習中原的禮儀,主要是學怎麼在皇帝面前走路,怎麼給皇帝三跪九叩,以免出差錯。
這事本來那些禮部小吏也許會刁難一下,以便獲得一些好處。但是現在完顏親自領了這差事,便直趨禮部,招了一個小吏過來,教張旭這套東西。他自己則在坐在一旁看着。這一來,那個小吏,可就不敢耍什麼花樣了,老老實實地教起來張旭。
學了三天之後,張旭已經學得像模像樣了。完顏煥馬上就安排張旭朝覲。雖然禮部的官員們向皇帝抗議,說在這合禮儀,但皇帝沒有理睬他們,很快就批准了朝覲。
朝覲其實沒什麼可說的。就是見見皇帝,三跪九叩一番,念一遍國書,再把那國書呈給皇帝,表示自己邊夷小國敬畏誠服之心,就成了。本來,張旭已經把完顏煥給他準備好的國書,背得很熟了。不料,他初次在這威儀的大殿上,見到古代皇帝,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一篇國書,便讓他念得結結巴巴,嗑嗑拌拌。
這一下,就讓他更加緊張起來,渾身不知不覺得冒出汗了。不料,這樣一來,效果卻更加好了。金章宗和滿朝文武,都覺得理所當然。覺得他蠻夷小邦麼,敬畏天朝上國,當然如此了。
接着,張旭提出兩國進行正式建設立朝貢貿易,並且允許他在大金國招一些人,去他們國家開荒種地。那金章宗當場就答應了。然後又當堂賜還禮物。這一場朝貢大戲,就落下帷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