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大結局(下)

黎城

“城主夫人!”一名梳着雙環髻,一身桃粉衣衫,橘紅色褙子的少女,小碎步跑來,待尋到她要找之人,當即一臉痛苦地看着廚房的女子嚎叫道,差點沒撓頭騷耳。

嗯?廚房內的城主夫人一驚,手中的一個瓷盤失手摔個粉碎,她木然地看着地面的一片“屍骸”,看向桃粉少女,撇一撇嘴:“小桃兒,這個算你的,我不會賠的。”

叫小桃兒了婢女頓時苦笑一聲,垂落雙肩,無奈道:“我的好夫人,您能不能就別禍害廚房了,只要您乖乖地,別說讓小桃兒賠這一個盤子,就算讓小桃兒賠掉所有你之前的損失,小桃兒也無怨無悔啊!”

想城主夫人都破壞了廚房無數的碗碟,毀了多少優質食物材料,還有廚房內那些人,看着他們兩主僕那幽怨,痛不欲生的目光,她就一陣陣地腦仁兒痛。

“不行。”城主夫人毅然拒絕,一雙狹長的桃花眸全是正色:“我要給丘煮飯,學着做一個賢妻良母。”

小桃兒頓時抓狂:“夫人,您別太勉強了,您哪裡是當賢妻良母的料啊?您分明——”

她的聲音嘎然而止,想起什麼臉色一白,而城主夫人則疑惑地看着她,不解道:“分明是什麼?”

小桃兒眼珠兒一轉,訕訕然地瞥開眼睛,趕緊敷衍道:“您分明是城主捧在心尖兒上的人,這種粗重活哪裡輪得到你來做呢?”語訖,哈哈乾笑兩聲。

城主夫人不疑有它,她目光看向那一盤看不出原色,似一坨黑炭般焦硬的物體,語氣淡淡道:“我每日無所事事,唯一能爲他做的就是做一頓飯,討他喜歡,難道也錯了?”

小桃兒一窒,不知道爲何,看到眼前這般委曲求全,整個人藏着一種茫然無措的冷漠夫人,只覺心似堵了一塊石頭,悶生生地難受,她雖然一直在黎城生活,但她還是聽說過以前的夫人,那的事蹟曾像一篇史詩般輝煌,但如今卻爲成爲一個賢妻良母爲目標——

不過,當她視線轉向看着那一盤黑炭物品,臉一黑,差點噴口而出:夫人啊,你再無所事事,也別拿城主大人來折騰啊!再強悍的胃也傷不起啊!

“算了,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去找丘吧。”城主夫人——靳長恭揉了揉偶爾有些漲痛的太陽穴。

小桃兒嘴角一抽,看着夫人端着那一盤堪比毒物的愛心食盤,心底再次爲她們偉大的城主大人一陣默哀。

城主大人威武,胃,您千萬在挺住啊!

“城主夫人,外面寒冷,你怎麼就穿着這麼單薄就出來了呢,要是讓城主瞧見,定要心疼的,趕緊披一件厚裘吧。”小桃兒一邊像老媽子一樣碎碎念,一邊將手中的絳紫羽縐毛緞鶴氅披在她身上。

夫人的全部衣服都是城主一一挑選的,甚至連穿衣梳髮都不假手於它人,可見夫人受寵的程度。

靳長恭任着她侍候,淡淡地看着前方九曲迴環的石階前一片蓊蓊鬱鬱的蒼松翠柏之中,眼中一片空蕪,如恆久的一座玉雕塑:“嗯。”

穿花過走廊,親自端着一盤“菜餚”的靳長恭,耳畔不時飄蕩着淡淡的古箏以或揚琴之類的天外之音,若即若離,輕柔縹緲,她驟然頓住腳步。

小桃兒奇怪地看向她,小心問道:“夫人,怎麼了?”

靳長恭垂睫,蹙眉,露出一絲柔弱:“累了。”

小桃兒聞言一頭黑線,這才走一條走廊呀喂,一百米都木有呀喂!

“夫人,要不要奴婢揹你,或者叫一頂轎子過來接您?”

靳長恭想了想,木然的臉上一本正經道:“你比我矮,自然是背不動我的,還是去叫一頂轎子來,你去吧。”

擺了擺手,跟攆小狗似的。

小桃兒聞言,流着兩條寬帶河,額滴個夫人呀,您還當真啊,奴婢那純粹是嘴巴犯賤胡謅的呀!您的心眼兒也太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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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小桃兒有多苦逼相,但最後還是任勞任怨地跑去找轎子了。

誰叫夫人是連他們城主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何況還是他們城裡最大的一隻。

細風縷縷撩起靳長恭額前的碎髮,她整個人如抹去了全部的色彩,空洞而靜謐地靜立株木,她沿着花庭遊走于丹崖,朝着那樂聲漸濃之處……

等小桃兒好不容易找來一頂轎子,一瞧,嘿,咱夫人還是穩妥妥地站在原地,一身清冽疏芳,樹影闇淺斑駁,她扶欄遠眺清幽而傲氣地高踞在那褚紅色的丹崖山巔,臨風撫海,以碧海藍天爲襯托,如乘風歸仙,飄飄欲飛。

小桃兒與擡轎的轎伕們一陣恍然頓悟,爲何城主會對咱顯得呆呆木木的城主夫人情有獨鍾。

想起夫人以往的種種事蹟,小桃兒一陣激情澎湃,但一瞬,聯想到如今的夫人,心底又是一陣黯淡可惜。

她敲了敲自個兒的腦袋,提起精神來,如今的夫人也不錯,至少……城主對夫人,那絕逼是真愛,捧在心中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原得一人心,自首不相離,這也很好不是嗎?

擡着轎子來到一排徑直的蹲獅石階之上,小桃兒扶着夫人下轎,以上是她不能踏足的黎城禁止領域,靳長恭唯有自個兒提着食籃獨自上階,並沒有被階梯持槍的冷麪侍衛阻攔,他們對着靳長恭行跪拜之禮,直接放行。

笑話,整座黎城,誰敢對尊夫人不敬,也絕對是捋虎鬚,不要命地節奏!

叩叩!房門輕巧地敲響,一道雌雄莫辨,清脆低吟的聲音響起:“丘,還在忙嗎?”

黎城城主——閭丘翩然擡眸,一聽聲音眼底便盈滿笑意,柔聲道:“進來。”

靳長恭從善如流地推開門,找到閭丘在書房中,便將她精製的菜餚擱在他辦公的書案上,站到他身邊。

“恭兒。”

聽到他喚她,靳長恭看到他,那一張冷漠的神情一鬆,如冰雪初融,軟化了表情,便自然而然地偎依進他爲她敞開的懷中,身子蜷縮坐在他的腿上,將腦袋柔順地靠在他肩膀處。

“丘,冷~”充滿依戀的呼喚。

“嗯?冷嗎?那我的身體可暖和?”調戲充滿笑意的聲音。

“暖……你餓嗎?”她擡眸看着他,眼中黑瞳很直,很亮,輕聲問道。

閭丘眨了眨眼睛,透過薄紗,溫熱的脣瓣印在她忽閃的眼瞼,溫情地勾脣輕哼了一聲:“嗯。”

靳長恭半闔眼睫,任他從眼睛,吻到鼻翼,脣角,下頜,那幽香如影隨行,在感受到屁股底下那漸漸堅硬的部位的時候,她忽地坐直了起來,將他的腦袋掰起來,不准他再繼續了。

再將她剛做的那一盤焦黑物體扯過來,歪了歪腦袋,指了指:“那你現在吃吧。”

閭丘一頓,視線終於戀戀不捨地轉開,在看到那盤黑漆漆,看不出原樣的焦黑物體,嘴角一僵。

不用嘗,他也知道這盤東西有着多麼令人恐怖的味道。

畢竟自從靳長恭迷上學習做飯後,他就是她的專用食客,他已經連續被荼毒幾日了。

但能怎麼辦呢?只要一看到她那一雙充滿期待並且依戀的目光,他整顆堅冷如冰的心便柔軟成一攤水,不忍拒絕。

“那你餵我,我就吃,嗯~?”閭丘用臉頰蹭蹭她的臉頰,嘴角彎成一個惹人憐愛的勾誘弧度。

靳長恭被他弄得癢癢了,當即彎眸笑呵呵地躲開,再拿出筷子,乖順地一口又一口地喂着他。

看着那露在外面,那粉膩酥融嬌欲滴的豔脣,不緊不慢地咀嚼着她送上的食物。

一個心滿意足,一個痛並快樂着,終於解決完了一盤子“毒物”。

感覺腹部一陣翻天覆地洶涌,閭丘一把抱住靳長恭,將毛絨絨的腦袋埋進她柔軟的胸前,嘆息一聲:“恭兒,別天天在廚房裡忙着了,你可以去城裡四處逛逛,別悶着自個兒了。”

靳長恭困惑地擡眸:“丘會陪我嗎?”

閭丘在她胸前做亂,惹得靳長恭臉紅,眯睫如貓般輕哼了一聲,方無奈道:“恭兒,最近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暫時不能陪你……”

“那我不想去了。”靳長恭果斷地搖頭。

閭丘擡起頭,隔着一層薄黑紗,凝脂猩脣探向她敏感的耳畔輕誘哄道:“外面有很多東西玩,你不是覺得天天地房裡太無聊嗎?讓小桃兒陪你去逛逛吧?可好?嗯?”

爲了他那漸漸力不從心的胃,他不得不不予餘力地誘勸着恭兒散散心,別一個勁兒地來折騰他了。

靳長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着,要說美男計好用啊,這一親一抱一鬨,硬將一心撲在他心上的小兔子扭彎了,她考慮了一會兒,終於頷首:“嗯,我聽丘的。”

柔順而乖巧,抿着脣甜甜地,羞怯地笑着。

閭丘看着這樣嬌豔動人,惹人疼愛的她,伸手溫柔地摸了摸了她的腦袋,卻顯得勉強地笑了笑,那覆在黑紗下的笑容,卻帶着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寂寞與苦澀。

等兩人不知廉恥在光天化日之下,膩歪得差點全武行,閭丘才堪堪放小白兔回去。在等靳長恭離開後,這時才從壘壘高高的書架後面的帷幕步出一個人。

“樞皇……那人真是靳長恭嗎?”

來人擁有一張俊美絕倫的面容,他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一身冰藍的上好絲綢,赫然是剛威並濟的蒼帝。

他從靳長恭踏入門後,便一直隱身於後暗中觀察着,他難以置信,那個予求予給,乖順依賴如一個精緻娃娃般的女人,真是當初那個狂傲邪肆,在千軍萬馬中殺人如探囊取物的靳帝——靳長恭?!

閭丘聞言,指尖攥的毛筆咔地斷成兩截,臉唰地一下慘白。

——

黎城

黎城位於丹峰崖的半山腰,佔地寬垠,如一座宸龍蜿蜒般海市蜃樓,亦或是一座飄渺仙峰矗立的仙境,穿過古樸而略帶威嚴的黎城正北門淵靈門,便等於是完全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環套式的古建築羣,店鋪,兵器鋪,住家戶……飛檐走棟,參差錯落,光影相合,蒼青厚重的古牆上不時爬着綠油的爬牆虎,行走於期間的青石古道,彷彿輕踏遠古時代久遠的脈搏,時間空間在這裡有了一種模棱兩可的搭配和交融。

黎城儼然是一座歷久不衰的神秘古城,周圍環城戒備森嚴,巡邏鐵騎兵來來回回,整座城有着一種鐵血般的凜厲,聽小桃兒介紹基本上屬於全民皆兵,無論是路上走的,房裡住的,商販,店家基本沒有幾個是普通人。

整座城,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培育人才的軍事基地。

靳長恭一身水墨色的印花錦緞裙,圍着紅狐圍脖,腳上蹬着同色的皮靴,外罩一件銀白色的絨毛風衣,頭上簡單的挽了個髮髻,簪着支八寶翡翠菊釵,額着懸着滴血的紅鑽,猶如朵浮雲冉冉飄現。

她領着小桃兒緩步走在街道,看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微薰的陽光勾勒出她精緻的臉廓,散發着淡淡的柔光。

肅穆清冷的街道,她就如那唯一的亮色,頻頻投注熱情而敬畏的目光,如加註了一層神聖的光環,她神情帶着冷漠與平靜,唯有眼底偶爾閃爍一絲不安與茫然。“是城主夫人,她怎麼出來了?”有人驚疑。

“噓,小聲點,聽說咱們城主夫人是一名高手中高手,別讓她聽到咱們私下議論!”略帶心慮地掩嘴。

“怕什麼,您沒瞧到咱們城主夫人一看就是菩薩相,鐵定是一個仁慈心軟之人,再說,咱們又沒有說她壞話,只是第一次瞧見城主夫人,覺得當真如天仙下凡,好奇而已。”爲八卦強辭奪理。

“這倒是,不曉得咱們城主夫人是哪裡人,怎麼會突然就跟城主成親了呢?”城中大部分普通百姓,並不知道城主夫人的來歷,今天亦是第一次看到她。

“不知道,如今各國戰亂紛爭起,咱們城主估計忙着辦‘正事’,於是私事便大事小辦了吧。”

周圍的小聲議論,竊竊私語,靳長恭恍然無聞,畢竟她失去了內力,她淡淡地垂下睫毛,突然,一個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小孩子撞到她的腿邊,摔了一跤,她眨了一下眼睛。

“嗚哇~~~”小孩子約五六歲,這一撞沒撞到別人,反而因爲反作力,自個兒摔個底朝天,屁股差點沒跌成四瓣,當即便委屈地嚎哭了起來。

小桃兒一步跨前,當即臉色一厲盯着孩子,再四處張望:“誰家的小孩子,竟敢衝撞了城主夫人?!”

這時,從客棧跑出來一個模樣清俊,五官倒算不上多精緻,但卻有一雙清泠而溪澈的眼睛,他臉上有一塊佔具半張臉的黑斑,身姿清雋,瞧着小孩衝撞了人,趕緊上前致歉道:“對不起,這是我家的孩子,剛纔鬧事兒,給我訓了兩句,一時鬧脾氣才——”

他將小孩子溫柔地抱起,一邊道歉,一邊盯着靳長恭,那一雙略顯清泠的雙瞳有着如學者儒雅般沉靜,但此刻卻閃爍着難以抑止的激動,但這種衝動卻被他硬生生控制住了。

小桃兒怪異地盯着男子幾眼,除卻那塊有礙瞻觀的黑斑,這個瞧着模樣倒是一般(這絕對是拿城主級別的美男作對比的),但卻有一雙令人異常令人關注的漂亮眼睛,小桃兒心中古怪地起了疑惑。

“姑娘,你能原諒——”

“什麼姑娘,她是我們城主夫人!”小桃兒被他這個稱呼問題惹惱了,當即虎起了臉。

喊什麼姑娘,難不成想佔咱家夫人便宜?!小子,你還想不想活了!

男子一窒,雙脣顫抖了一下,繼而垂下纖長的睫毛,整個人顯得有些晦暗而悲傷。

小桃兒正準備繼續叱罵的語言,因爲這突然一幕,而噎在的喉嚨中,瞠大眼睛,直犯嘀咕:她還沒怎麼着他吧,有必要這麼難過嗎?

“小桃兒,走吧。”靳長恭連一眼都不曾施捨給那名男子,淡淡地喊了一聲。

“可是——”小桃兒撅起嘴巴,怒尤未盡地瞪着那個男人。

“外面很無聊,我想丘了,我們回去吧。”靳長恭蹙起眉頭,眼底黯淡無色,不知道爲何一離開丘,她就感到一股無力,了無生趣。

“呃?哦,好。”小桃兒見夫人大量,便再瞪了一眼那個男人,兇巴巴道:“我警告你啊,下一次再這樣,等我稟告城主,一定不饒你,哼。”

扮了一個鬼臉,小桃兒便揚着嬌俏的下巴,跟着靳長恭耀武揚威地走了。

而她們兩人身後,卻不知道那抱着小孩子的男人一直,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靳長恭的背影。

——

黎城城主府

珠簾繡幕,畫棟雕檐,說不盡那光搖朱戶金鋪地,雪照瓊窗玉作宮,窗外仙花馥郁,異草芬芳。

房內燭火搖曳,荼蘼花紅帳內一片影影映映,牀畔旁爐火融融,錫鼎裡有嫋嫋的沈香青煙升騰起來,令整個房間溫暖如春。

“恭兒,今兒個去哪裡逛了?”閭丘雙臂似攏似擁着靳長恭,將她腦袋靠在他的腹部,指尖若有若無地梳着她綢鍛般柔順的黑亮長髮。

“城中西街。”靳長恭抓住他的一隻手,撫向她微燙的臉頰,如滿足的貓咪眯起眼睛。

不知道爲什麼,一靠近他,她就感到身體有一種奇異的熱度。

傳聞中戀人間的溫度,是兩個人肌膚相親時的溫度,是徘徊在病態和正常人理性邊緣的溫度。

比是比正常人體體溫略高一點,比要比三十八度低一點。

一種微微發燒的眩暈。

也許在三十九度二的身體里正蘊育着噴薄將出的熱烈和瘋狂……

靳長恭看着閭丘,眼底縈繞着妖嬈的霧意,她自問,她是愛着他的嗎?她的身體是因爲他而發熱嗎?

閭丘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他褪下那一身華服厚實的錦袍,身披一件水薄緋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豔三分,淺笑地問道:“城裡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靳長恭沉默。

她正在思考——什麼叫有趣呢?她現在離開了他,發現所有的一切都索然無趣。

閭丘爲她的沉默而嘆息一聲,指尖一勾,令她擡起頭,再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幔上垂掉着翡翠珍珠串簾,偶爾發出叮鐺聲響

“告訴我,怎麼了?”指尖細細地摩挲着她稚嫩的肌膚,閭丘伸出粉膩的舌頭she情地舐舔着她的頸間的嫩肉。

“什麼怎麼了?”靳長恭躲了躲,臉紅心跳,望入閭丘的眼中卻什麼都沒有,如斑鹿般清澈見底。

但閭丘卻眼中一刺,突然有一種衝動涌上,也是第一次他主動提起這個他一直避之諱如莫深的話題:“恭兒,你可還記得八歧塢的公冶夙?”

公冶夙?

靳長恭一怔,在閭丘越來越幽深的目光下,終於歪了一下腦袋,輕輕頷首:“認識啊,他怎麼了?”

“如果我說……他要快死了,你怎麼想?”他淡掃娥媚眸含春,撩起她一縷長髮,嗅入鼻尖,語氣宛轉如冰泉冷弦,亦似繃緊的絃聲,下一刻便會斷如裂帛。

靳長恭靜靜地看着他,表情帶着一種木然地無所謂,啓脣道:“死了便死了罷,那與我何關?”

“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沒有不高興?”閭丘驀地驚看她,所有動作一滯,沉聲慎重地問道。

靳長恭眼底的霧意越來越濃,令她的眼睛撲朔迷離,她淡淡道:“我高不高興無所謂,只要丘你高興就行了。”

高興?當然他很高興,終於他能夠完全擁有她了。

此時,她會爲他喜而喜,爲他怒而怒,她一離開他,便會不安茫然,她全身心地依賴着他,他很高興,亦很滿意。

但——爲什麼一觸及那種失了原味的目光卻冷閭丘心底產生一種慌亂狂躁。

他乾澀着嗓音,緊緊地看着她:“恭兒,你想不想……出黎城外面走走?”

靳長恭很乾脆地搖頭:“不想……丘,我又有點頭痛了。”

她拱了拱身子,偎依進他的懷中,將頭埋進他的胸膛。

“恭兒……”

“丘,夫君,我想睡……很暖……陪我……”

聽到“夫君”那兩個字,閭丘整個僵住了,良久,他才軟下身子,伸臂將她抱住,眸光柔軟地看着靳長恭沉睡。

紅 燭高高燃燒,映着帳檐上下懸滿五彩攢金繞絨花球,下面墜着尺來長的赤紅穗子,他摘下面紗,看向窗外,看着天空飄着的雪花,一朵一朵優雅的落下,綻開出那絕 世的美,雪花接一片雪花,看它一點一點變爲透明的水珠,折射出一片慘烈的白,彷彿呈現的整個世界宛如一場豪華的葬禮。

“你好像從 脫逃那場死亡後,便變了……你一直很忙,忙的都沒空搭理我,除非我一直纏着你,如影子那麼重地拖在你的腳步後頭,可是現在,你像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我懷 裡,緊緊地粘着我,不願離我半分,可我爲什麼卻覺得懷抱很虛無?”娓娓動聽的嗓音不似原來那般沉穩,反而透着脆弱的顫音。

“以 前,你苦苦地纏着一個男人,我冷眼旁觀着,如今你身邊總會圍繞着各色各樣的男人,我卻很想一個個地殺了他們,我嫉妒地都快懷疑自己要瘋了。不過,現在他們 在你心中連一點地位都沒有,我反而不想殺他們了,讓他們看到你的眼中對沒有他們連一絲感情都沒有,那恐怕比殺了他們更難受吧,呵呵——”

他的聲音瀰漫着腐朽的空洞,在寂靜的房中,幽咽,凝固。

“好想抱着你,可明明不是抱着的嗎……恭兒,跟我說一句話吧,恭兒,醒醒,好不好,否則我……覺得我快窒息而死了……”

——

靳長恭在夢中感覺漸漸有什麼逝去了,她在一片黑暗中,雙手捧着一個閃耀着溫暖的光球,球中有着這一世驕傲恣意放縱的自己,有着這一世糾纏至深產生的各種感情。

她伸出手指去觸碰,就在一刻,它如破碎的冰面,在她眼前風逝流失。

很空虛,有種快要淹沒地窒息感,她慌亂害怕地在黑暗中一直奔跑,她不知道要跑到哪裡,終於在黑暗的盡頭,她看到一個人。

他身着一身惹火似血的焰衫,妖嬈的火紅色薄紗飄飄逸逸,微微飄拂,風華絕欲,媚妍入神,逆光地一直在那裡等待着,他伸出雙臂,極盡神秘而魅惑。

唯有那麼一個人,他一直陪着她,對她永遠不離不棄。

“花——”聲音嘎然而止,她頓了一下,四周雨霧紛紜,如灑在竹葉上,沙沙沙沙,她纔不確定地喚了一聲:“丘?”

“嗯。”他薄豔的紅脣,露出淺淺,卻勾魂奪魄的笑靨:“我在。”

驀地,靳長恭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視線朦朧一瞬,才清醒過來,她看着自己赤身裸體地浸泡在一池乳白色的池水中。

她手中似正握着一蓬勃生機物體,順勢看下,一驚一乍,手中不自覺用力。

“哼啊~”男性弱點被她拿住,閭丘腿一軟,差點滑倒在淋池裡,他看着她,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因爲渴望而瀰漫着一層氤氳的霧意,令人忍不住沉醉進去。

“長恭……”

那聲音簡直就是一種呻吟,一種乞求的勾引,簡直銷魂蝕骨。

靳長恭的心肝輕輕一顫,忽然明白,原來那能夠令人慾生欲死的妖孽就是這般……

她受妖孽蠱惑,不自覺手上慢慢揉搓,他隨着她的頻率悶聲出聲,眉頭微皺,神情有些羞惱,又有些享受,那摸樣……說不出的引人……

一室春光撩人,老不荒,地不老。

——

一月二十,黎城

“樞皇,神廟終於選擇了反擊,以華聖主爲主攻,他召集的暗中潛伏的神武一族,並且聯合了夏國,祈國,秦國與靳國,選擇正面與蒼國發動戰爭。”

蒼帝微微躬身,那筆挺的身姿難以令人想象,那麼驕傲頂天立地的身影,竟會對別人卑躬屈膝,以示臣服。

“他終於肯動手了,看來是通過什麼渠道確認了人在我手中,不過他倒也是厲害,竟然能夠勸得住這些野心勃勃的人物力往一處使。”黎城城主——閭丘似輕笑一聲,指尖輕敲桌面。

蒼帝沉凝着面容,飛快看了一眼樞皇,便垂眸道:“他們估計不是因爲他,而是……爲了救出靳帝,纔會選擇一道聯手的。”

閭丘渾身瞬間爆發一種令人窒息的殺意,令蒼帝下意識全身緊繃,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

“所有妄想從我身邊奪走她的人,都、必、須、要、死!”

蒼帝臉皮顫抖一瞬,袖袍下,他雙拳忍不住悄然握得死緊,青筋鼓動。

——

一月二十一,清晨

由於蒼國與神廟暗中結盟四國一役,牽扯範圍甚廣,蒼國亦迅速聯盟了其餘五大國,藍國,陽國,晉國,羅國,青國,誰也猜不到,軒轅大陸的戰爭是因爲一個人,而將全面戰爭整整提前了至少十年暴發。

“震南。”

一道魁偉的身影入內。

“樞皇。”

“將這封信送去靳國上京,親自交給靳微遙手中。”

“是。”震南躬身立即退下。

“震北。”

“是。”震北隨之入內。

“帶上獵殺隊,將名單上的人,全部殺掉!”

震北恭敬接過名單,不經意看到了某一個名字,渾身一僵。

“吾皇,您要殺了蓮謹之?”這本不該他有資格詢問,但是他卻拼着一條命,還是艱難地問了。

樞皇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冷意令震北腿一軟,立即跪下。

“震北,難道你在東方大陸真的待太久,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沒有絲毫感情的問話,令震北面如白紙。

“吾皇,震北不敢,但——但此人,此人殺了,萬一陛下知道——”

“她永遠不會知道!”樞皇倏地站了起來,整個房間的氣息下降成冰點。

震北卻看着樞皇,即便全身如輾石磨,生生骨折疼痛,亦拼着一口氣,問道:“吾皇,若她,知道了呢?”

樞皇瞳仁一窒,一掌使勁地按在桌面上,深陷其中,

半晌——

“下去吧。”

僅三個字,震北知道樞皇妥協了。

他忍不住眼眶泛紅,滿心酸楚。

十年了,沒有人能比他們兩兄弟,更能夠體會樞皇的心。

“你不必再藏在暗處了,回到她身邊,好好地保護她。”

“是。”

吾皇,您可知道您已愛靳帝如骨如血,若當真有一天她恨了您,您該怎麼辦呢?

吾皇,我不是爲了靳帝,亦不是爲蓮謹之求情,而是爲將來的您,留一分圜轉的餘地。

——

二月初八

蒼國與神廟的戰局一直膠着牽扯着,晉國等五國分國派兵牽制着夏國、秦國與祈國,而靳國則不知爲何處於和平狀態,即沒有受到侵略,也不併主動發動攻擊。

而蒼國與神廟都屬於軒轅大陸秘而不宣的一支突異之軍,兩方擁有的底牌都不明,是以戰局一直拖沓着,是以蒼帝求援樞皇,這廂樞皇從黎城派去了十萬精英支援。

——

戰局已持續一月

三月初九

黎城丹峰崖的海面上進擊着上千艘戰船,從南外直航直擊,而北面嶙峋背脊密密麻麻如蜂涌而上的靳國將士攀爬奮進黎城。

黎城戒備,但內部卻紛亂,轟隆隆,進攻的戰船擁有着一種新型的武器,裝置在牀架上的大型弩,弩弓極爲強勁有力,絞索絞動張弓,牀弩使用一種箭如幅,簇如巨斧,射程極遠,上面綁有一種布包,一擊中,便是一片炸亂,威力可破石斷牆。

城牆上的黎城將士瞪大眼睛,遠遠眺望而去,吃驚道:“他們竟然敢闖入黎城,果然夠膽!”

“這是哪裡來的隊伍,怎麼知道咱們的黎城位置?!”

“快,快去稟報城主!”

城樓的塢臺上,佈滿射塔,環轉射擊迎敵,可惜射程不足,根本傷不了敵人分毫,反而他們被敵人打得退避三舍。

“報~城主,南方約二百里處,有敵船駛進襲城!”

“報~城主,北面伏擊着敵軍正朝着我城靠近!”

“報~城主,有內應,有內應與外敵通應,我,我軍主力身中奇毒,城門即將被破了!”

接連幾次飛報,西、南、北三門皆有火起,城中已然一片混亂。

巨大的爆炸震動耳膜劇烈地顫抖,尖銳的鳴叫回響不絕,樞皇站在城樓高處,他身邊震南與震北,還有一批拿着寒月彎刀的死士。

一艘鐵甲艇頭,刺破碧波,分開一條水路奮勇前進。被激起的層層海濤帶着銀白的浪花掠過船舷,然後在艇尾匯合洶涌的波濤,留下一條閃光的水帶,水船頭兩側捲起白色的浪花,船尾拖着一條長長的波紋,漸漸欺近。

船頭一起遺世獨立,羽化登仙之感的身影,破霧斬浪地露出真容,他一身淡然清雅,仿若超塵世外的仙人,一襲白衣僧袍,翩絰飛舞。

樞皇一眼便認出來者何人,他並不意外。

“華韶,你大軍壓境,孤注一擲,可知道這般做有多愚蠢。”樞皇張臂,寬袖獵獵作響,一攏緋紅色的雲袖袍子,赤着足,行若紅霞,綻若妖嬈的款款而來。

失去一座黎城對他來說,並不意味着什麼,但失去這一次拿下蒼國的他,卻等於失去了問鼎這片東方大陸的最後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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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汪洋大海,遙遙人如蟻小,但兩人卻清晰將對方映入眼底。

華韶一雙如碧玉寶石的眼眸微沉,厲聲道:“閭丘,樞皇,西方大陸的教皇,我當然知道你究竟有多厲害,對付你,我是沒有十足把握,可是,對帶走長恭卻還是有辦法。”

心臟被猛棘一下,樞皇臉色驟變,但下一刻,卻又冷靜下來:“華韶,你這一招調虎離山用得倒是妙,可惜,損失一座黎城對於我並不算什麼,想帶走她,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

他特意集中全力選擇攻打蒼國,最後竟讓蒼帝急件前來求援,便是等待這一刻,想令他派兵掏空了黎城,再放棄蒼國的戰事,而他真正的目的怕是困在黎城的靳長恭。

華韶看着閭丘,神情間也有着一種超然物外的淡然與平靜:“要帶走她的不是我,況且你想留,也是留不住的,她並不屬於你一個人,閭丘,你陪在她身邊這麼久,難道還不知道嗎?”

不是他?!閭丘似被一道雷驟然驚醒,他似漸漸清醒,腦中有什麼被忽略的慢慢彙集。

“華韶,你爲何偏偏要跟我作對?!”閭丘臉部陰森扭曲,氣勢毀天滅地,髮絲根根張狂飛舞。

震南震北等人被震得連退幾步,才堪堪停止身形。

華韶靜靜地駐立在船頭,聞言卻冷下面容,道:“閭丘!是你破壞了我們當初的約定!況且你別忘了,我纔是她真正的末婚夫,而你,從來什麼都不是!無論是她,還是這片大陸,都不可能屬於你的!”

“而你,從來什麼都不是!”這一句話,令閭丘黑紗下的面容耳朵裡哄了一聲,如同被尖針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爲什麼?爲什麼他們都要來將她從他身邊搶走!

“當初打賭……”閭丘盯着華韶,一字一句,聲音嘶厲如鬼:“我輸了靳蕭騰十年時間,但我最終贏回了她,於此,我無怨無悔,如今這片大陸,跟她,我都不可能再讓人奪走了!”

華韶冷哼一聲,清晰道:“如果,你想要這片大陸,那你就註定失去她。”

“閭丘,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特別是這條魚還準備吃熊掌的狀況下。”華韶搖了搖頭。

“報~城主,夫人下落不明瞭!”小桃兒跌跌撞撞地爬上城樓,一臉驚惶緊張,氣喘吁吁。

樞皇耳中一炸,腦中在那一瞬間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特地守在黎城,即便戰事到了關鍵時刻,即將蒼帝急件十二封,即將佈局到了最後一步,他亦不肯離開黎城一步。

一切只是爲了留住她——爲了她!

原來下意識,他已經選擇了她嗎?

即將知道這麼做可能的結果,他亦不願意離開她,害怕他被別人奪走,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他們還是奪走了她!

不可饒恕!

“恭兒!”

如同失去了伴侶的鳳唳,悲痛慘絕,響徹天地,震撼了整片天地。

這一聲,令黎城全民受驚,令上千搜船的敵軍大撼,亦令華韶嘆息一聲。

ωωω▪ ттκan▪ ¢ o

他不能失去她,他一定要找到她!

他腦中急速運轉,剛纔接連幾次飛報,西、南、北三門皆有火起,那麼只剩……東方!

他不想知道爲什麼黎城這麼隱匿,爲什麼華韶能夠闖入,他不知道思考,爲什麼黎城會有內應,爲什麼能這麼準確地破壞他的各處駐兵與埋伏,他亦不想去想,究竟是什麼人,能夠在他將她藏在如此隱秘的地方,仍舊能夠將人帶走……

閭丘拋下了對峙緊張的戰局,拋下了全部等待他的人,他髮絲凌亂,如梟冷的孤狼飛奔在紛亂的街道,慌亂張望,四處找尋,滿目焦躁。

人相喧嚷閭丘看着角落一隔,有一道身影似抱着什麼一閃而過,他面目一緊,腳步不停一路追擊他至丹峰崖的頂峰。

峰頂處設置了幾座箭塔,以防敵襲跟監測敵軍之用,但今日敵軍已近在咫尺,箭塔都不曾發出警告號響,原來是早被內應破壞,點燃燒起熊熊烈火,濃霧隆隆。

有一道披着白絨狐裘的身影悄然無聲地躺在地上,一眼,閭丘便認出是誰了!

正巧,那裡有一座箭塔桅杆焰燼,帶着一團烈火象一顆殞星似的筆直從空中墜落下來,而底下,正躺着他尋找之人,這一幕令閭丘瞳仁一窒,眥目猙獰。

“恭兒!”

他奮不顧身,凝結排山倒海一掌劈去,將這龐然大物其周邊炸飛,再直接用雙掌將墜落來不及擋開的一部分撐住,再用力推開,它一兜了幾個圈子,最後冒起黑煙盤旋起來,終於在半空中象遠處的一串炮竹似的噼裡啪啦地爆炸開來。

閭丘不顧手掌被火燎的紅腫破皮,亦看不到他被燙焦的髮絲,他蹲下來,顫抖着雙手緊緊抱着靳長恭,發出一聲失而復得的狂嘯。

而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一臉複雜的契,還有眸光震撼的蓮謹之,抿脣面色陰晦莫明的公冶夙,抱着三絃琴,蹙眉的玥玠,他們幾人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爲何,每一個人敢在這一刻靠近。

是因爲前方那個男人,那欲崩潰的長嘯,亦或是他抱着靳長恭那一幕,太美,太令人心酸,不忍上前毀了這一切?

“我只剩下你了,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只要你……”閭丘將昏迷的靳長恭抱緊,然後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的髮絲,看着那張恬靜安穩的臉,似要笑,卻笑不出來。

“別嚇我了……”

城頭,再度傳來一陣炮炸聲,黎城危在旦夕。

但他卻不管不顧了,只緊緊地抱着靳長恭。

“放開她!”玥玠剪瞳秋水的雙目滿是憤忿,指尖波動琴絃,欲攻擊的模樣。

“她、是、我、的!”閭丘擡眸,如看死人一般看着他。

“你的?憑什麼?就憑你將她弄成現在這種樣子?弄成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公冶夙眼睛冷得似覆了一層冰,帶着譏諷道。

閭丘眸光一閃爍,但下一刻卻執拗地,從牙縫中蹦出聲音道:“你們又憑什麼,憑什麼從我身邊將她奪走?!”

“愛一個人,如果有痛苦,愛她的人,則選擇傷害自己,而愛自己的人,則選擇傷害她,而成全自己,你覺得你現在做的事情,是愛她嗎?”蓮謹之忍不住地厲喝一聲。

閭丘神情呆滯,看着懷中的人,他算計着別人,算計着天下,亦算計着她,他舍下一切,尊嚴,過去,身份,等着她能夠如他愛她般融入骨髓,才告訴她一切,可是她真的愛他的嗎?

閭丘滿目深洞,整個人散發着令人窒息的茫然。

嘎嘎~濃霧重重的天空,突地一隻金翅巨雕俯衝而下,撲散開一方濃霧,隱約一道逆光身影居高臨下地踏在雕首上,白衣墨發,神人般煙波皓渺,令人看不真切。

咻咻~~金雕伴隨着數只箭矢而現,如電光一閃般,箭矢以流星墜地般的速度直抵他的心臟。

閭丘條件反射地急速側身一偏,箭矢偏離了心臟但卻還是擊中了左肩,立即他感到左肩一陣劇痛,很快整條左臂的知覺消失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骨頭估計碎,那隻銀箭像刺一樣深深地扎進他的肉裡……

咻~那箭剛休,疾速破風冽凜再起,這分明是連弩子母箭,箭失拖着它細長的影子疾飛而來。糟了,閭丘知道這一箭他根本躲不了了,懷中有靳長恭,再加上剛纔被箭塔砸下,傷了根基,這一支分明是謀算着他的命而來。

從沒有這麼一刻,清晰地意識着自己要死了,但他卻還是下意識地把身體俯下,以一個守護的姿態將靳長恭緊緊擁緊。

不能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這是臨死前停駐在他心底上的唯一的執念。

“爲什麼還是不高興呢?”有一道飄渺,如從天邊幽夢清醒的聲音響起。

從閭丘的腋下,一隻纖細卻有力的手正緊緊地握着那支致命的箭矢,不再讓它前進半分。

守在旁邊的人全都倒吸一口氣,趕到的震南震北,一大批死士,小桃兒,連踏在金雕之上,仿若神人般執弩的靳微遙,準備再接再厲的動作亦一滯,怔忡地看着那個甦醒過來的人。

靳長恭從他懷中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如古井幽深,染滿千山暮雪:“爲什麼你還是不高興呢?”

“如 你所願,我已經成爲你一個人的了,只爲你一個人而活,我寸步離不開你,爲什麼你還是覺得不高興呢?”伸出溫柔的指尖撫過他儼然僵硬的臉頰輪廓,再精準地撕 開他臉上的薄紗,露出那一張芳姿妖研,傾盡天下絕色的熟悉容顏,狹長魅惑的鳳眸,瓊鼻,灼灼其華,脣如朱點,嬌嫩誘人。

靳長恭指尖一一拂過他的眼,睫毛,鼻,脣,柔聲道:“丘,或者是寡人的花公公。”

那着那一雙熟悉的眼睛,流露着令他懷念悸動的光彩色澤,看着那令人愛入骨髓的女人,花公公抑不住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沿着完美輪廓臉頰滑流下來。

“因爲,你不在,因爲你不在啊。”

沙啞哽咽的嗓音,就跟受了委屈終於找到能夠渲泄的孩子,花公公伸臂緊緊地抱着她,眼底有着掩飾不住了哀慟與悲傷:“你騙我!你一直在騙我!你將真正的自己藏了起來,只留給我一具軀殼,我抱着你,心卻像破了一個大洞,怎麼都填不滿。”

“陛下,你怎麼捨得這般折磨我……”

“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張脣沒有說完,便被他霸道地欺上堵住了。

突如其來的親吻像暴風雨般的讓人措手不及,香津濃滑在纏繞的舌間摩挲,他用力地吻住她,不顧四周戰火紛飛,不顧周圍暴怒嘶吼聲,他腦中眼中心中只剩眼前這個女子。

“我愛你……我的陛下……”您可愛我呢?

終於留了一個喘息的機會,靳長恭翻了一個青蔥白眼,從鼻中冷哼一聲:“——如果不愛你,你覺得我吃飽了撐的,陪你玩這麼一出虐戀情深?”

花公公溫熱的手指劃過嘴脣,眼睛裡閃着灼灼的情意,終於破涕爲笑了。

如撥開一切陰霾,全部重獲新生,豔光普照大地。

他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她,緊些,再緊些。

她剛纔的問話,他想他懂了,因爲是她,所以無論是缺點,還是優點,我都頎然地全盤接受,因爲那就是她,一個完整而真實的她啊。

就是這樣一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勾了他的魂,奪了他的心。

如今,他不得不連她的那些個糾結不清的男人,也得咬牙和血一塊兒地吞了!真的很不甘,真的很恨!

花公公看向着急朝着他們奔走而來的,一個個天之驕子,全爲她懷中的女子而傾倒,而一臉深情動容,彷彿全世界就只剩她一人。

但怎麼辦呢,這一場屬於他跟她的戰役,他輸了,他的堅持,與固執,獨佔欲,全都輸給了那顆深深愛着她的心。

誒~

也罷,誰叫他偏偏愛的是這麼一個霸氣側漏的女皇陛下,而不是那躺在他懷中,柔軟乖巧,任他恣意愛憐的公主呢。

------題外話------

大結局鳥,後記會盡快趕上,後記內容大約是結局的延伸,與甜蜜記事補充。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四卷 第六十章 英雄救美(二)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你會後悔的!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當青梅遇上竹馬第三卷 第二章 奇門之術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惹了她,小心童貞不保第二卷第五十二章 惡與善第二卷第五十二章 惡與善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可愛少年第四卷 第六十五章 毒宗宗主第三卷 第四十六章 你逃不掉的第七章 傀儡之術第三卷 第六十七章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千里之外,黑與白第三卷 第四十七章 我需要你的時間第五卷 第十六章 未婚夫第四卷 第十八章 我便是他的責任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落水的美貌少女第四卷 第十章 黑山苦力第一卷 第九章 這貨搶老子男人!第二卷 第七十一章 尋覓故人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莫流瑩的目的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覆手天下爲卿傾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犯罪的基本條件第二卷 第七十一章 尋覓故人第五卷 第三十五章 新娘子露面第三卷 第四十章 我懷了你的孩子!第一卷 第十八章 依賴——囚禁的四人第四卷 第五章第二卷 第七十章 逆反的兩隻第四卷 第六十七章 若你不是她的話第一卷 第二章 嘿,咱們越獄吧!第二卷 第六十章 打不死你,我玩死你第三卷 第五十八章 消失地宮殿四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這是娘說的命,得認!第四卷 第二十七章 少主,您胃口太好了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 作爲一個配角第一百零五章 真假靳帝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遭遇攔路虎第五卷 第五章 送去鳳國聯姻?第四卷 第六十章 英雄救美(二)第四卷 第十七章 兩者相爭,必有一傷第四卷 第十章 黑山苦力第三卷 第七十一章 八人中的背叛者第二卷第四十六章 公冶少主(糾正章節 )第二卷第五十章 華容愛寵第三卷 第三十五章 賣萌可恥!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他——別無它路第三卷 第五十四章 暴露的危機四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陌生哥哥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簡直就是逆天!第二卷第四十八章 遊戲開始(糾正章節)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若你想,我便給你第三卷 第六十三章 失落的文明二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若你想,我便給你第四卷 第三十八章 躺着中槍第三卷 第三章 流失之地第二卷 第八十五章第五章 人性本惡第四卷 第十三章 僞善的鯊魚第四卷 第十一章 有這麼嚴重嗎?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商族震世第四卷 第七十一章第三卷 第七十二章 人祭第四卷 第四十六章 救人與代價第四卷 第三十章 求包養啊親!第二卷 第七十章 逆反的兩隻第二卷 第八十五章第九十三章 香囊風波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公子,你是好人第三卷 第六十二章 失落的文明一第二卷 第六十八章 絕地神殿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惹了她,小心童貞不保第五卷 第七章 黑化的玥玠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他——別無它路第四卷 第六十五章 毒宗宗主第二卷第五十章 華容愛寵第五卷 第三十章 公冶少主的婚禮第四卷 第十三章 僞善的鯊魚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富二代權二代?統統不是第三卷 第三十九章 歌嫣然第三卷 第二十章 闖禍第三卷 第十五章 越獄渡洋第四卷 第五十八章 邀寵與爭寵的對抗!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異域的習俗第五卷 第十一章 親我一下第二卷第五十八章 共妻的商族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信任!第四卷 第五十六章 解決BOSS的方案第四卷 第六十二章 MD,真壯觀!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異域的習俗第三卷 第三十四章 所謂緣分?第二卷 第一百零三章 你這磨人的老妖精第三卷 第一章 沙漠險情第四卷 第六十六章 師妹,別鬧了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恭喜你,如願以償第二卷 一百一十一章 放狠話,誰不會!第三卷 第十二章 初戰告捷第四卷 第十章 黑山苦力第三卷 第六十九章 遇到第五卷 第二十二章 怒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