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有狐四

宋芷揉了揉自己的後頸,估計都被打青了,一碰就疼,不愧是陳將軍的人……這力道……

“我明白。”宋芷說。

副將行動力很高,既然選擇信任宋芷,便立即把營救行動提前了。

宋芷將莊子的大致路線圖畫了一下,又指明陳吊花所在的地牢。幾人便一起商量營救策略,沒有避諱着宋芷,但是晚間出發時,讓宋芷換了衣服,把他也帶上了一起去。

如此,宋芷就算心懷不軌,也無法通風報信了。

戌時三刻,宋芷穿着一身夜行衣,與陳吊花的下屬們一同離開民居,向着莊子出發,並按照原先的計劃佈置了人手。

陳吊花手裡還有一些忠心跟隨她的親兵,這些人個個兒都是在戰場上殺出來的,行動訓練有素,下手狠辣。宋芷則被副將帶在身旁。

這些人多日來的監視並非沒有成果,起碼摸清了莊子的守備力量和換班時間。

眼看到了守衛換班之時,正是守備最易出紕漏的時刻,副將手一揮,立即有第一批人趁着夜色悄聲衝上去。

第一批人都是去製造動靜,吸引守衛進攻的,基本是有去無回,十死無生的結局。

莊子的侍衛裡裡外外加起來近百人,圍得如鐵桶一般,在第一批將士衝出去後,立即吸引了他們大部分的注意,副將這才帶着宋芷,經由第一隊撕出的空缺迅速□□而過,進入莊子裡。

夜行衣在下落時發出輕微的響聲,落地卻近乎無聲。

宋芷不會武,是被副將拎着進去的。

“這邊!”宋芷低聲指着方向。

副將一馬當先,與宋芷搶先走在前面,確認沒有危險,才招手讓後面的人跟上。

“此行務必要快!否則等他們的人反應過來,我們這些人都得交待在這兒!”副將極速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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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芷的帶領下,他們穿過第一道關卡,那兒只留了兩個看守的人,副將手起刀落,乾淨利落地把兩人悄無聲息地斬首,連慘叫也沒有一聲。

濃烈的血腥味經由鼻腔,迅速襲擊了宋芷的胃,宋芷捂着嘴,有些隱隱作嘔。

“快走!”

輕鬆穿過第二道關卡時,副將突然覺得不對。

“爲何內裡守備如此之弱?這不合常理!”

宋芷也覺得不對,他那日來時,守備分明比這嚴很多。

宋芷心裡咯噔一下,莫非孟桓玩的便是一手甕中捉鱉,只等他們來麼?

“這邊!”宋芷又指了個方向,“穿過隧道,便會到達地牢,陳將軍在最裡面的那間。”

副將一手扣着着宋芷的脈門,一邊飛快地前進,一邊低聲道:“你若敢騙我,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面,知道麼?”

晚風拂動月色與竹影,送來短兵相接的鏗鏘之聲,也送來另一股濃郁的血腥氣。

卻不是第一隊人馬所在的方向。

副將側耳聽了聽:“這是……?”

“怎麼還有第三隊人馬?是哪一方的人?”

“無論是誰,總是給我們留了更多時間!”

副將當即帶着幾人前往地牢,地牢入口是一道暗道,藏在書房裡。

進入暗道有特殊的機關,若非有宋芷帶路,這些人恐怕很難找到。

“順着暗道走,盡頭就是陳將軍所在之處。”宋芷悄聲道。

此時臨近了陳吊花的地牢,宋芷才發現他有些緊張,手心都在微微發着汗,脣角緊抿,神色緊繃。

他第一次揹着孟桓做這樣的事,知道事關天壽節與逆賊,茲事體大,若是叫孟桓知道了,絕不是簡簡單單罵幾句或是打一頓那麼簡單,孟桓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可即便如此,陳吊花也還是要救。

“什麼人?”暗道深處忽而穿出一聲厲喝。

“不好,被發現了。”

只一個照面,副將已經將地牢裡留守的侍衛看了個大概,一語未發,直接衝了上去,捂住喊話那人的嘴,將其脖子一擰,那人頭一歪,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有刺客!”

其餘人無需副將發話,便如鬼魅一般衝了上去,與守衛廝殺開來。

宋芷還是第一次直面這樣的廝殺,眼見情況不對,而自己跟這些侍衛比起來又手無縛雞之力,爲了不給副將等添亂,找了個角落躲起來。

“速戰速決!”副將下令道。

地牢裡光線昏暗,只有幾盞忽明忽暗的油燈在閃閃爍爍,冰寒如雪的刀光映着躍動的火光,伴隨着沉悶的刀入□□的聲音,帶起一串飛濺的血水。

守衛雖都是精兵良將,如何能與出入戰火的悍匪相比,局勢呈一面倒的態勢。

“通知參知大人!”有人知道不敵,立即做了決定,“有敵人闖入!”

混戰中忽地有一名士兵應聲衝出來,直往地牢外跑,分明是去送信的。

“殺了他,不能讓他出去!”副將正被數名侍衛圍攻,分身乏術,冷聲下令道。

可他們爲了隱蔽,帶到地牢裡的人並不多,此刻個個都被侍衛紅了眼一般地,拼命糾纏着,不給他們脫身的機會。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宋芷猛然瞧見不遠處有一具士兵的屍體,手邊落着一柄刀。

殺了他!有一個聲音在宋芷耳邊說,決不能讓他逃出去。

宋芷的神經像一根繃緊的弦,心幾乎快從胸腔裡跳出來。

成敗在此一舉!

宋芷悄悄撿起那把刀,握在手心裡,刀柄上有粘膩溼滑的血水,握了宋芷滿手的血。

過來了!

就是現在!

宋芷閉上眼,舉起刀,突然從角落裡衝出去,向着士兵一刀砍下去。

刀下有一道阻力,宋芷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纔將這一刀完完整整地落下去。

只聽“噗嗤”一聲,刀刃劃破士兵的前胸,在他身前拉出一道長而深的口子,血液從巨大的豁口裡噴濺出來,宋芷渾身浴血。

所有人都在看着這邊,當下都是一驚,守衛是沒想到從哪兒冒出這麼一個刺客,看着身量不大,下手卻如此很辣。副將等人則是爲宋芷突如其來的出手所震驚,這個看着文文弱弱的少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竟然就了結了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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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芷是根本沒顧上怯場,方纔那一刀,用了他大半力氣,眼看士兵在他面前倒下,瞪大着眼睛,見了鬼似地看着他,宋芷拿刀的手發着顫,倒退了一步。

他殺人了。

殺了孟桓的下屬。

不能再拖了,宋芷想,他聲音也是緊繃的,溫潤的少年音繃成一條線,竟無端透出幾分殺伐之氣。

“去救將軍,不可與他們纏鬥。”

這與副將的意思不謀而合,副將一刀砍下面前人的頭顱,衝宋芷一招手。

宋芷會意,當即丟了手中的刀,跟着副將搶先一步離開了原地,向地牢最深處衝去。

陳吊花在地牢最裡面的一間,孟桓並未給她調換位置。

副將手起刀落,將地牢的鎖砍斷,推開鐵門,便看到裡頭重傷的女子。

縱使身陷囹圄,爲枷鎖所銬,陳吊花渾身依然透露着桀然的傲氣,她聽到聲音,睜開眼,眼神清明得逼人。

“將軍!”副將幾乎喜極而泣。

“副將?”陳吊花有些詫異,看向宋芷,“這是……?”

宋芷將面巾拉下:“是我,將軍,我們來救你了。”

陳吊花神色未變,頷首:“有勞了。”

副將上前一步,半跪在陳吊花身前,低語道:“屬下來遲,讓將軍受苦了。”

同時揮刀砍向陳吊花身上的鐐銬,然而並沒有砍斷,只在其上蹦出一個灰白的印記。

“此鐐銬由特殊材料打造,砍不斷的,除非有鑰匙。”陳吊花倒很冷靜。

宋芷道:“很快會有人過來,鐐銬出去再說,現在先離開。”

陳吊花點頭:“是這個理。”

“那屬下得罪了。”副將一彎腰,將陳吊花抱了起來。

她手腳不便,無法走路,也沒有計較副將的冒犯,點點頭:“辛苦你了。”

三人沒有磨蹭,當即從地牢退出去,先前廝殺的地方已經沒了人,只有一地的屍體。

副將暗道不好,他們被發現了,目前外面一定已部署了重重防衛,只等他們自投羅網呢。

陳吊花也看明白了,冷靜道:“如今只有拼死一試了。”

沒有退路。

副將抱着陳吊花,十分不便,宋芷替他們打開暗道。

然而沒想到,剛從裡面出來,迎面便是一柄刀落下來,宋芷躲閃不及,左肩立即受了傷,一陣劇痛。

“閃開。”陳吊花在身後拉了他一把。

書房裡確實布了守衛,但並沒有想象中的多。

陳吊花趴在副將背上,遞給宋芷一把刀,道:“小子,顧不了你了,千萬自保。”

宋芷下巴繃得緊緊的,轉過頭,對陳吊花低聲道:“將軍可還記得,我上午對你說的話麼?”

陳吊花眼睛微眯,不知道宋芷指的是哪一句。

這時就聽宋芷道:“將軍出去後,不要再莽撞行事,當以己身性命爲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將軍能否答應我?”

他此番放走陳吊花,孟桓定然會被問一個失職的罪,宋芷不希望陳吊花出去後,再繼續作亂,給孟桓再舔麻煩。

陳吊花輕輕點點頭:“我答應你。”

“幾位還不出來,是在害怕麼?”書房裡約莫有十幾個人,其中有一個見三人嘀嘀咕咕,就是沒動作,不耐地出聲道。

陳吊花聽了,淡淡道:“陳某馳騁沙場十餘載,尚不知害怕二字怎麼寫。”

陳吊花拍拍副將的肩,低語:“別怕,我們出去吧,再拖下去,只會人越來越多。”

副將點頭:“是。”

副將背後背了個人,行動十分不便,被這十幾個人圍住,一時竟脫不開身。

宋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混在一羣訓練有素的士兵中間,根本沒打算同他們打,險險地被砍了兩刀,宋芷勉力避開了要害,疼得快拿不住刀了。

“你們主子呢?”宋芷壓低聲音問。

大半的人都被副將吸引去了,只有少數兩三個圍着宋芷。

這小子看起來十分弱雞,但竟然能成爲陳吊花的親信,絕不簡單,因而他們也不敢妄動。

“想見我們主子?這個簡單,只要你束手就擒,等到了牢裡,主子自然會來看你。”

這時書房外驀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誰要見我?”

與此同時,一個修長肅殺的身影,負着手,從門口走進來。

月色並不太明亮,只能依稀看到一個人影,然而宋芷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