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過後,顧心鉞就借身體有佯閉門休養,外人如何紛擾他都不管。伍思親說他這胎現在極其危險,得好好在牀上躺幾天才行。
顧心鉞不止是對外,就是對顧家人來說,摘星樓現在也是不許靠近的存在,顧心鉞現在並沒有公佈自己懷孕的消息。蘇青照不無惡毒的揣測,“最好是得病一病不起死了最好。”
顧心志在勸說顧心誠,“你想清楚了,從前顧心鉞的表現都是做不得數的,你沒感覺到他這次回來看起來和從前有天壤之別。從前他那個樣子都是爲了迷惑你孃的,你現在得正視,他就是擋在你面前的一塊絆腳石,你不踢走他,就只能你被他踢走。”
“當初他那麼輕易就答應出嫁時就該警醒的。”顧心誠說,“怎麼也心高氣傲那麼多年,怎麼會讓他嫁給商戶就乖乖的嫁給商戶,如果當初想到出嫁的姑娘可以和離回家,一定不會那麼草率的選了沈鶴立。”
“當初選錯了就算了,你現在再不下定決心,以後你也只能這樣懊惱早知道了。”顧心志說。
“就算這樣獲得家主之位又如何?其他人會聽我們的嗎?”顧心誠有些擔心的說。原來顧心志來找他,是想和他合作,悄悄撇開顧心鉞,他們把顧家上下聚到一起,選了誰當家主,等顧心鉞知道,木已成舟,就算不能完全掌權,好歹也能和他分庭抗禮。
“顧家家主是認扳指不認人,自大爺爺去世後,這扳指就不見了蹤影,我爹推測這扳指如果不在你爹手裡,就在小爺爺手裡保管着,咱們全部人逼他拿出扳指來,他不拿就是居心叵測。顧家的家主從來是一代人一代人的選,他早已經沒有當家主的資格,佔着家主的扳指是什麼意思?”顧心志說,“那麼多人逼問他,他會拿出來的。”
“什麼扳指?”顧心誠問,“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大概是堂伯沒和你說,”顧心志眼睛一轉敷衍道,“反正也沒什麼特殊意義,就是個象徵意義,你得了扳指,就算顧心鉞再怎麼牛也只能聽你的,除非他不想呆在顧家。”
“幾個叔叔都看好顧心鉞,就算把他們都聚在一起,恐怕也不會選我。”顧心誠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叔叔們都是慣會看情勢的主,只要告訴他們顧心鉞病的快死了,自然會選你。”顧心志說。
“好,我幹了。”顧心誠拍一下膝蓋,“趁顧心鉞現在病着,若等他病好,就更沒機會了。”
“好樣的。”顧心志說,眼角浮現志得意滿的笑容,告訴顧心誠,他只要把他爹和他親叔叔,顧心慨帶到祠堂就行,其餘人他去請。
他們算計的時候,顧心鉞還在摘星樓裡躺着。
六月初一,顧家族人齊聚在顧家祠堂,烏泱泱的坐了一大片人,顧承肇的親弟弟算本家輩分最高的人,慣例也是最晚來的,一進來沒看見顧心鉞就覺得不對,要人去找顧心鉞,顧心志攔住他,“三爺爺,咱們今天只爲了一件小事,顧心鉞還病着,就別打擾他了。”
“你把能走走路的顧家人都叫來了,獨獨拉下他一個是什麼意思?”三爺爺說。
“三哥,急什麼,坐下來聽聽孩子們想說什麼也好啊。”顧心志的爺爺排行五,安坐在供桌下首的位置上,他對面還空着一個位置,那是給顧三準備的。
顧三環顧一週,本家的子弟從顧承肇那一代算起就不太興盛,顧承肇是兩兄弟,顧承肇自己是生了四子,可惜一子早夭,一子是妾侍生的,成年拿了置家費就出府單過,也就顧興邦和顧興耀兩兄弟,都不是挑大樑的人。顧三自己只有三個女兒,早早都嫁出去,如今只接了一個外孫在身邊養着,以後繼承他這一支。
顧興耀只有顧心慨一個嫡子,顧興邦兒子倒是多,如今顧心誠,顧心嘉,顧心宏都在這,但是全都算起來,這烏泱泱的一大片裡顧家本家的人只佔了可憐的三分之一。
顧三狠狠的瞪一眼顧心誠,杵着柺杖坐到他的位置上去。
“諸位,今日請大家來不爲別的,就爲顧家家主一位。”顧心志見人齊了就開始說,“俗話說的好,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可惜自大爺爺死去後,顧家家主一直空懸,以致顧家在這瞬息萬變的局勢裡非常被動,沒有一個聲音站出來帶領族人找尋正確的方向。長此以往,對我們是很不利的事。”
“選顧家家主,怎麼能在顧心鉞不在的情況下。”顧三聞言拍桌,“你這也太不把本家放在眼裡了。”
“三爺爺在這,興邦,興耀兩位叔叔都在這,心誠,心慨兄弟也在,怎麼能說我怠慢本家。”顧心志說,“顧心鉞那是他身體不好,誰也不準進他的摘星樓,我就是想請他也沒辦法。再說三爺爺,雖然有出嫁的姑奶奶回來掌權的,但那也是暗中的,明面上還是得有位家主,要不然這家族的臉面何在。”
“本家人丁稀少,這次的家主我看也不拘泥非要在本家選了,也給旁支弟子一個機會,做的也不比本家差。”顧心志的親叔叔說。
“狼子野心。”顧三冷哼道,“時時刻刻想壓本家一頭,也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再沒本事也比本家病怏怏嬌滴滴的大少爺好。”那人嗤笑道。
“哦,真的比我好嗎?那我還真的聽聽,比我好在哪?”門外傳來的聲音,顧心鉞站在門口,他身邊護衛的不是石青花青,而是顧仁和黃黎。黃黎是顧承肇親自培養起來的私衛頭子,四十五歲了還腰板挺正一身凜然。
“顧心鉞。”顧心誠語帶豔羨的恨道,他爺爺所有的下屬他都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而顧心鉞想用就用。顧仁在祖墳裡守墓,平常他們上去他都避着他們,而現在卻以守衛的姿勢站在顧心鉞身邊。
“也不給我安排個座位。”顧心鉞走進來,堂下的位置都坐滿了,只有供桌兩邊還各有一個位置。“那我就只能坐在那了。”顧心鉞坦然走到供桌左邊的位置坐下。
“沒規矩的東西,那位置是你能坐的嗎?”這下換顧五拍桌子道,那是歷代家主才能坐的位置。
“我坐不得,難道五爺爺你坐得?”顧心鉞問,眼睛不帶感情的掃視一圈室內所有人,“或者在座的哪一位覺得自己坐得?”
“顧家家主從來都是有能者居之,你把顧家帶入王孫之局,之後又稱病不管,是什麼意思?”顧心鉞的突然出現讓顧心志心感不妙,但是一會他就沉着起來,開始發難。
“那你說的有能。是承諾用顧家積年的人脈爲雷永禾拓寬在京都的層面來換取雷家的支持?”顧心鉞反問道,“我幫王孫祭祀,顧家是以忠君爲本,這沒什麼。你選擇雷永禾又是爲了什麼?如果被人知道顧家左右逢源,使家族名聲受損的罪名你又能承擔的起?而且就算看好他登頂,雷永禾年紀已過五十,底下八個兒子良莠不齊,陷入內鬥,現在雷永禾在還好,萬一哪天有個三長兩短,你可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顧心志瞪圓了眼睛,顯然不相信顧心鉞知道這麼隱秘的東西。
“本來我還想看你們弄出個什麼陣仗?”顧心鉞說,“結果只是撇開我選家主嗎?想造成既成事實來逼我?”
顧心鉞慢條斯理的從懷裡拿出一個扳指,濃厚的化不開的碧綠,坐在前頭的人都直直的看着他個扳指,顧心鉞把扳指套在大拇指上,纖弱的手指上帶上扳指,白的更白,綠的更綠。
“家主扳指。”認識的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顧心鉞舉起帶着扳指的手,“家主扳指,認是不認?”
全場鴉雀無聲,尤其是被顧心志交代過來掠陣等會逼迫本家的人都有些恍惚感,準備了那麼多東西,竟要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認,自然是要認的。”顧心志咬牙切齒的說道。他要當家主就是爲了這個扳指,可以調動顧家一切人一切資源的扳指。沒想到竟然一直在顧心鉞那。
“既然大家都認,我也就不廢話了。”顧心鉞說。
“慢着,你一個出嫁的男婦,怎麼能當顧家的家主。”顧五不服說。
“哪條族規說了,出嫁的男婦不能當家主。”顧心鉞說。
“這不用寫進族規了,是約定俗成的東西。”顧五說,“萬一你再嫁了,要用顧家做嫁嗎?”
“我說我不嫁,五爺爺肯定會說不相信。”顧心鉞說,手扶住腹部,“我肚子裡這個孩子會姓顧,這就是我的態度。”
驚人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在座的人都聽的麻木了,就這樣吧,本家再一次碾壓了旁支,繼續這麼領導着過下去吧。
“我的第一個決定。”顧心鉞卻不願就這麼了事,伍思親說讓他少費心神,他可不想以後每次還要被這些蠢蠢欲動的人煩擾,“分族。”
“什麼?”“那怎麼行?”“這也太過分了。”堂上如炸了鍋一樣的嘰嘰喳喳。顧心鉞巋然不動的坐在首位,只看着顧心志,“這也是爲了家族長遠打算,現在時代這麼亂,抱團只會被一網打盡,分散開來,各自發展,此消彼長,也是爲家族保留實力的好方法。”
顧心志冷冷的看着他,“家主說什麼自然是什麼。”
“那就請族裡的老人這幾日分族譜,這事就定了。”顧心鉞說,他的眼神掃過顧心志一眼,眸色一暗,只當爲孩子積福,蘇青照,邊先放過他。
沈鶴立一家在海上經歷了時日也到達廣市,沈鶴立只在這待兩天就又要往回走,他找來沈雁飛來談話,“雁飛,大哥知道你想去當兵。但是現在大哥不能長待在家中,現在你是家裡唯一的男丁,娘和雀鳴,大哥就交給你了。”
“大哥放心。我省的。”沈雁飛說,“我不當兵了,我會照顧好娘和雀鳴。”
沈鶴立拍拍他的肩膀,“好弟弟。”
“大哥,大哥,大哥。”沈雀鳴咋咋呼呼的進來,手裡捧着顧心鉞給他的榆木匣子。
“你又怎麼了?”沈鶴立頭疼的說,“以後你這咋咋呼呼的性子不改,有你吃苦的。”
“大哥,上次大嫂給我一個匣子說給我做添妝的,我當時只顧傷心沒看,剛纔整理東西翻出來就打開看了,可是裡面的東西太多了,是真的給我的嗎?”沈雀鳴小心臟砰砰的。
聽說是顧心鉞給的東西,沈鶴立默默接過匣子打開看,說的東西多,不過就是幾張紙還有一個紙包的東西,沈鶴立隨意翻開一個,是渣打銀行的五十萬存款單,拿這個單子就可以去取錢。再開一個是香風百貨的所屬權申明,香風百貨歸沈鶴立所有,在章錦天的財莊裡用他的名頭開了戶,香風百貨的利潤會按時存入戶頭,而沈鶴立,只要用他的名章,就能隨時去財莊取錢。
沈鶴立以爲這些是顧心鉞給他的補償,不屑中又帶着點傷心,原來我在你心中是可以用錢彌補的。直到打開最後一張紙,那是一份香油肥皂的配方,那紙包着東西就是成品,沈鶴立這纔有些愕然,有些動容,顫抖着手把紙拿開,小小的圓形的肥皂,湊近來聞有淡淡的木蘭香味,像顧心鉞身上的味道。
沈鶴立狠狠閉上眼睛,不讓弟弟妹妹看到他的失態。
顧心鉞,當初只是我隨口一說的點子,你卻把他變成真的送給我,從前沒看過你做這個,是準備離開我的時候準備的嗎?
你到底不如你表現的那麼絕情。
我的一片真心,到底不是顆粒無收的慘敗。
我不想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