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國出了事,中原州的劉一炎也沒能討得了輕鬆,軍閥橫行霸道不是他一家,強取豪奪也是正常的事,偏劉一炎這回被報紙報道出來,搶奪人家的商行,害的人家一家五口走投無路,吊死在城門口。
掀起輿論大風浪來,許多曾經被迫害的人都紛紛說出自己的經歷,歷史久遠的,也有就是在最近的發生,手握強權兵力的人如此貪婪蠻橫,如果再不反抗,又會是末朝年間的景象。許多學生組織了□□反對軍閥□□,這次有很多普通民衆也加入進來,報紙持續報道,陳衛隔岸觀火的扇陰風,劉一炎氣的在府邸裡跳腳,正在進行壓迫沈立堂的事自然而然的耽擱下來。
沈鶴立沒有頹廢很久,很快就做了決定離開京都。這次沈李氏也和他一起走,廣市在末朝間最早爲通商口岸,租界也是最早的,發展到現在,廣市各種勢力交錯,到了一個平衡點,倒比別處更安全,治安更好。
沈鶴立想讓他娘帶着弟弟妹妹先去廣市居住一段,他送他們到廣市後再折返往中原州處理沈立堂的事,關外也是必須要去的,別的不說,之前的工程還沒完結,錢也沒全拿到。
沈李氏從尹叔口裡知道沈鶴立之前經歷了什麼,除了心疼就只剩心疼了,也不再過問他和顧心鉞到底怎麼樣。知道了沈鶴立遇到這麼大的困難,想到顧心鉞竟然在這個時候離婚,沈李氏對顧心鉞生了怨憤,尹叔勸她,“大概他也是知道了這些事纔會主動離開的,沈鶴立開不了這個口,但是現在確實是因爲他走了,沈立堂現在的情況好了許多,得以喘口氣。”
“兩個人過日子,什麼都要攤開來說。”沈李氏說,“大兒是寧願沒了錢也不要沒了他,他倒好拍拍屁股走人,誰稀罕他自以爲是的體貼。還說讓我給大兒再找個媳婦,找就找,找個美嬌娥,大兒說什麼就是什麼,乖的很。”
“那你也得鶴立喜歡。”尹叔無奈的說。他對顧心鉞這次的行爲是理解支持並抱有敬意的。也許是他看待問題的角度不是從情愛出發。
沈雀鳴知道要去廣市後去找了她哥,“你不去見見大嫂。”
“見他幹什麼?”沈鶴立說,他如今神色間也看不出離婚人的狀態,手不停的收拾行李,這錦繡園,從顧心鉞走後他就沒讓別人進來過。今天也是他開始要收拾東西了,叫了發財進來,沈雀鳴也就進來鼓譟人。
“你就一點都不想他?”沈雀鳴不敢相信的說,“男人真是可怕,前一刻你儂我儂,蜜裡調油,下一刻就翻臉不認人。”
“你就這麼希望我去吃閉門羹啊。”沈鶴立說,“從前他在錦繡園,我吃閉門羹,不礙事,反正在家裡面。如今要讓我去顧宅外,像個被始亂終棄的小姑娘一樣,求個公道或者求求他別離開我,這個人我丟不起。”
“不是我想不想他的問題,是他願不願意見我的問題。”沈鶴立說。
“他會見你的。”沈雀鳴說,“他那樣溫柔的人。”
沈鶴立笑着摸摸沈雀鳴的頭,“那是你運氣好,一直被他溫柔的對待。我去見了面又能怎樣,他會跟我回來嗎?所謂的解釋,道歉,曾經我很想要,現在也什麼都不重要了。”
“你們就真的這麼離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沈雀鳴說,說着眼淚都下來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哭,只是一想到大嫂以後不是我的大嫂了,我就難過。”
“難過一陣子就好了。”沈鶴立說,拍拍她的肩,“回去收拾吧,想帶的東西都可以帶上,這次去廣市恐怕三年兩載回不來,這次都是坐自家的船,不要擔心,想帶的都帶上。”
沈雀鳴回到房間裡哭了許久,最後還是洗臉換衣服,偷偷去找顧心鉞了,顧心鉞案板上的卷宗比上次見的還多,人也看着清減了許多。
“大嫂,我們要走了。”沈雀鳴說第一句話就又哽咽上了。
顧心鉞遞帕子給她,“走了也好,京都現在局勢不明,留下來也沒好處。”
“大哥說去廣市,三年兩載的回不來了。”沈雀鳴說。
“那很好。廣市很好,你不是一直說想要看看廣市宅子前的大草坪,正好這會可以見着了,乾脆把馬也帶過去,每天騎着馬在自家溜達一圈,挺好。”顧心鉞說。
“我會想你的。”沈雀鳴有一肚子的話要說,見着顧心鉞的臉最終也只說了這麼一句。
“我也會想你。”顧心鉞說。“你們走的日子正是公祭的日子,我就不去送你了,祝一路順風。”
“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沈雀鳴說。
送走傷心的沈雀鳴,顧心鉞看着攤開在面前的案宗,半天也沒翻過去一頁。
顧心鉞出面給王孫操持祭祀,還提出要公祭,許多人都來問他是個什麼趨向,貴族還是傾向於王孫上位,繼續傳統的社會制度,他們的地位纔會穩靠尊貴。被問到這些問題顧心鉞都只是笑笑,別人家的家族選擇,不是他能左右的事。若關係親近點的他便說明,祭祀爲大。
顧心鉞只幫王孫操持祭祀,等祭祀事了,顧心鉞便會閉門謝客,更別說在王孫手下當個一官半職。如此態度已經表明,他並不看好王孫。
祭祀的當天凌晨,顧心鉞穿起傳統官服,黑色滾紅邊的寬袖長袍,束腰,垂下的長絲絛,頭髮全部往上束進玉冠,玉質君子,眉目如畫。
“少爺,你最近瘦了許多。”曾媽給他整理衣服時說,腰帶一系上,就能很明顯的看出瘦來。“以後少爺再怎麼不想吃也得吃,多吃一點,長點肉才身體好。”
顧心鉞點頭,“去廣市的女子安排了嗎?”
“已經選好了,只要跟着上路,尋機進入沈府就行了。”曾媽說。
“要老實能幹,要有些武藝可以保護她們。”顧心鉞說。
“知道,是按照少爺的條件去找的人。”曾媽說,“少爺就放心吧。”
皇陵的祭祀並沒有很多人在場,公祭選在京都東門,本就是人來人往的熱鬧地方,這次提前說了要在這舉辦公祭,家中有人在這十年間死了的人,頭上綁根白帶子也都過來了,還帶着紙錢和祭品,咿呀呀的哭了一大片,二狗/兒啊/夫君/,死了這麼些年,也佔些貴人的光,好好的接受供奉。
請了法器,請了十五個高僧,nn的誦經聲一起,東門就開始颳風,王孫和貴族代表軍閥代表都坐在搭好的棚子裡,有人穿傳統服裝,有人穿軍裝,有人穿西服,迥然不同又和諧的共處一室。
顧心鉞要站到城門上去,早上在皇陵一套流程下來已經耗費他太多精力,如今他看起來臉色蒼白,五官更爲鋒利。風吹起他的寬袖,吹起他衣服上的絲絛在風中打轉,不管是棚子裡的人,還是棚子下圍觀的人,從顧心鉞起身那刻起便只看着他,看他上樓梯,看他走到城門上,衣袂飄飄似仙人。
沈鶴立也是這其中的一個人,沈李氏已經帶着行李去船上了,只他還在這等着,他爲什麼選擇這一天離開京都,就是知道顧心鉞今日要來公祭,也能光明正大看他一回再走。
沈鶴立以爲他會看見顧心鉞春風得意,看見他志得意滿,但沒想到只看到他一臉古井無波的無趣。他瘦了,是不是因爲離開我也不是全然的無動於衷,你也心疼了嗎?你也難受了嗎?沈鶴立光想着就覺得走不動路。
自尊是什麼,面子是什麼,如果我在你面前求你留下,你會不會留下。沈鶴立溼潤了眼眶,卻連一次眨眼都捨不得,想把那城牆上的人裝進眼眶了帶走,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還未長相思,便知相思苦。
直到顧心鉞在城牆上唸完祭文,從城牆上下來,見他進了顧家的車,直到坐着顧心鉞的車消失在眼眶內,沈鶴立的腳定在原地沒有動過。
我可以不要面子,不要自尊,我卻不知道如果再被你拒絕一次,我還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若無其事。
就這樣吧,你有你的顧家,我也有我的沈家,多少人指靠着我生活,我不能因爲你變成一個傻瓜。
沈雁飛在心裡和顧心鉞做了告別,就大步走向他的方向。最終滑落眼角的那滴淚,到底只有他知道。
“少爺,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曾媽拉着顧心鉞的手,發覺他的手冰冷的嚇人,不由有些焦急。
“這個時候,他已經離開京都了。”顧心鉞看着窗外沒頭沒尾的說一句。
沒人應和他,他也不需要人應和。
車子駛進顧宅的時候,顧心鉞已經昏迷了,曾媽和黛眉把顧心鉞架入房中,讓花青飛快的去請伍大夫來,一邊囑咐下人,守好院門,誰都不準隨意出進。
曾媽和黛眉合力給顧心鉞換好了衣服,伍大夫也來了,顧不上譴責花青帶着他一路狂奔的毛躁,急急忙忙湊到牀前給顧心鉞把脈。
顧心鉞這會也清醒過來,蒼白着臉還笑話伍思親,“你急什麼?我總不能死在你前頭。”
“呸呸呸,童言無忌。”曾媽急道,“少爺,你別說話,別打擾伍大夫診脈。”
伍思親換了個手把脈,之後又在顧心鉞腹部左右按了按,確診後破口大罵,“你不要命了,懷孕三個多月了你不知道?你這麼弄是想弄死他還是弄死你自己?”
“什麼?”所有人異口同聲的說。
顧心鉞把手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