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幾人一時都安靜了。
不知爲什麼,明明清楚將離的態度很奇怪,這話說出來估計也只是爲了轉移視線,但是話的內容……卻還是令幾人不自覺地眉心一抽……
不僅僅是因爲確實有點跑題的愧疚,也包括了一股莫名的懷疑——他們總是覺得,將離這個詭異的態度,擺明是說這件事的幕後之人就在他們身邊而且與他們很熟……
至於陸嘉彌,更是不知爲何,莫名其妙地,想遠了一層。
將離與月老有過曖昧應該是已經確定的了,將離與月老不睦也是確定的,然而直到此刻,看全了將離對月老之約的態度,又發現了將離提及“他”時剎那微妙了的口氣,便令她不得不有了一個極爲大膽的想法。
這事,恐怕和月老脫不了關係……
“嘉彌,你有沒有覺得不對?”
一看陸嘉彌神色就知道她恐怕又在向着駭人方向深思下去了,生害怕陸嘉彌發散思維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展言連忙緊急叫停了她。
果然,雖然此時此刻滿心都是對月老神司將離的懷疑,看在展言難得凜冽的口氣上,陸嘉彌還是下意識轉回了心神同樣肅然了起來:“哪裡不對?”
展言的初衷其實只是轉移她的視線,然而被陸嘉彌這麼嚴肅地一問,也不自覺提起了心神,一方面覺得做戲要做全套轉移視線起碼要給個理直氣壯的理由,一方面又是突兀想起這個被他們忽略的問題也挺嚴重,被這麼凜冽一催,下意識便脫口而出了。
“你難道不好奇爲什麼葉希的紅線會斷嗎?”
這話一出口,別說陸嘉彌當即被震得一悚,連本以爲事情過了打算專心趕路的柳千牽及成功遮掩過了什麼眉目一鬆的將離也重新看了過來,神色難得都嚴肅了起來。
着實沒想到自己這情急之下的問題能得到如此捧場的反應,展言的心情一時頗爲複雜,藉着深呼吸又醞釀了好幾次,才總算撐回了波瀾不驚,順勢將這個問題也深入了下去:“我記得你說過,葉希的驗生石滅了,唯一能順着找到他的紅線也斷了……所以我很好奇,在掌管紅線的兩個人都沒有插手的情況下,紅線怎麼斷了呢?”
“對了!”這次出口的卻是陸嘉彌,彷彿被展言一句話打通了任督二脈,當下神色也凜冽了起來,“紅線!夏珊檸!賀諸!是不是!是不是!”
不料陸嘉彌的思維會發散到這麼遠,乍然聽到這一串名字,柳千牽的反應是驚到一怔,展言卻是被提醒,剎那也爆出了驚呼:“是不是就因爲紅線斷了他們纔會突然鬧矛盾的?所以他們纔會被引開,然後插進去賀諸,鬧得一個失蹤一個反目?”
話到此處,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原本被他們的反應攪得混混沌沌的柳千牽當下醍醐灌頂,並且剎那被提醒到了更深一層——這次事件很有可能,不止一方勢力在動作……
現在回想起來,之前查出瓊璉咒印的時候她就隱約覺得不對了,爲什麼瓊璉能那麼篤定對夏珊檸下個禁制就能順勢解決他們全員呢?她就沒有考慮過萬一夏珊檸不喜歡修仙呢?豈不是正好解救了她除了陸嘉彌他們的一個後顧之憂?或者說,如她所願夏珊檸喜歡修仙,深受打擊自暴自棄,與葉希甚至陸嘉彌他們反目,然後陸嘉彌他們一怒之下分道揚鑣,讓瓊璉找到機會擄走當人質?然後逼着他們前來送死?前半截還有可能,後半截……她就不怕來的只有陸嘉彌展言?畢竟展言她捨不得弄死,陸嘉彌……可能瓊璉還來不及弄死就直接被少辛弄死了……
至於白束,如今想來,恐怕白束還真在其間脫不了干係——他和葉希關係匪淺,所以能夠知道他們山中駐地的結界機關佈置,能夠旁敲側擊到風月苑而後確認紅線的真實性,甚至完全清楚葉希夏珊檸的矛盾,所以,能夠藉着瓊璉的禁制對夏珊檸做文章,斷去紅線迫他們反目,而後傳音夏珊檸離開,迫得大家分散,順便將目光引到少辛那邊,最後成功將葉希逼回去藏起來。
這樣,無論葉希是生是死,沒了驗生石又沒了紅線,還失去了唯一可能通過心念感應找到他的夏珊檸……他們都再也找不到他了……
最後一環也終於扣上,幾人一時都有些心驚——若果真如他們所料,那麼這個白束,心計就太可怕了。
明明意在葉希,卻能耐得住性子蟄伏數年算計着葉希夏珊檸的性子隱藏下自己的存在,隱藏到計謀將成他們才清楚有這麼一個人;明明處處算計,他卻能在步步爲營間維持住一副完美的清白皮相,迫着明明是被算計的夏葉二人都對他心悅誠服……最可怕的是,到現在爲止,他恐怕對自己這方的實力已經瞭解得差不多連有多少後手多少靠山都算得清清楚楚,而他們對他,竟然除了名字及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種族外一無所知……
現在葉希已經失蹤,夏珊檸也如他所願被他引薦的賀諸迷到不顧一切,陸嘉彌他們也仍然還四散在外,如果此時他再起什麼心思,他們能有幾分把握阻止呢?
而若是再想深一層……白束其實和瓊漣也有勾結,爲的就是一人對付一邊好分化他們各個擊破?
思及此處,幾人心情都十分複雜……半是無能爲力的懊惱,半是細思恐極的惶然,還有大半,都是咬牙切齒的焦灼,一時間,三人都默默加快了御劍的速度——現在想這麼多也沒什麼用處,關鍵的還是儘快回到大本營問清楚情況,反正慕桐滄已經先行前往了白束老宅,成不成的都起碼能有點消息,不至於讓他們繼續一頭霧水地猜測。
然後……他們再度被現實打擊了個體無完膚。
臨走之前還有三人一鬼鎮守的宅子現在只有伶伶仃仃的雲拂格休,去守着夏珊檸的洛衡宋繪紗情況未知但眼前的雲拂格休,卻是一個比一個萎靡,細看上去,竟然還能看出頗多的傷。
此情此景之下,哪還有心思安然敘舊,瓊璉趁勢做亂和白束乘勝追擊兩個猜想於腦中一轉,三人都再也撐不住平靜,柳千牽匆匆撲上去查看傷情,陸嘉彌展言便自覺地讓出了位置問起了情況——他們滿以爲雲拂格休的答案就算不全應了他們的猜想也至少不差太多,哪知道雲拂格休的解釋乾脆離了他們的猜想十萬八千里。
“不是瓊璉也不是白束,我們這些傷,是和神司追兵打的時候弄的。”
“神司?追兵?”答案太出乎意料,柳千牽直接一懵,陸嘉彌展言則是一怔復一驚,反應了好久才醞釀出一個憤憤,至於將離,衆人自然不指望她親切地參與商量,再加上她一路上每到出謀劃策就曖昧起來的態度,衆人便果斷地將她供在了一邊圍觀,因而此時反而是最淡定的一個。
“怎麼會是神司?老頭……師尊不是早和他們打過招呼不許爲難我們的嗎?就算師尊現在不在人界,他們也不敢這麼陽奉陰違吧?”第一重驚訝過去,便到了下意識的質疑,柳千牽清楚月老算無遺漏的性子,自然最先發了問。
“我們也懷疑過是不是少辛的手下混進去借刀殺人,可是這小半月都交手上百次了,每次我們查探的時候都是正規的神司監察隊,你也知道神司監察隊每每出現就是百人上下,總不可能這零零總總幾萬人全是少辛的手下吧”雲拂格休卻都是齊齊搖頭,“就算他的確有辦法插這麼多釘子在裡面,也不可能愚蠢到一口氣暴露出來就爲了捉我們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吧?”
“沒有魔氣……那這是怎麼**控的?”柳千牽便是瞠目結舌了。
“難道是神司查到月老不在,打算一勞永逸除了我們?我們也被神司追兵襲擊了。”展言陸嘉彌對視一眼,均是不自覺地想到了靈雎宮廢墟中窮追不捨的那一夥人。
“可這麼做他們有什麼好處?毀諾嗎?師尊不在,將離前輩還在啊,神司……可能這麼蠢嗎?”柳千牽揉了揉額頭,頗有幾分崩潰。
“或者說,他們並不知道月老前輩和將離前輩其實關係挺好,一心以爲他倆水火不容打算放棄處處限制他們的月老轉而抱將離前輩的大腿?所以除了月老在意的幾人好討好將離?”雲拂也是難得顰了眉,頗有幾分不可置信,“但神司眼線到處都是,別的不清楚,查出陸嘉彌他們已經入了門應該沒問題。當着祖師爺的面殺人家後輩。瘋了嗎?”
陸嘉彌深以爲然地點頭,憤憤補上一句:“還不如說他們打算討好少辛來得合理呢……”
“討好少辛?更不可能了吧。”這次提出反對意見的卻是展言,“他們也對我和嘉彌下手了。如果意在投誠少辛,不可能不知道少辛對嘉彌青眼有加吧?怕自己死得不夠快麼?”
陸嘉彌被懟得一撇嘴,看在太辛山一段的份上默默收了聲,雲拂格休也萎靡地嘆起了氣,一時間,只剩了展言做出了最後的掙扎。
“有沒有可能是有人修改了任務?就像當年的藍鎩一樣繞過了高層直接令低層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