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地拋出話語，吳梓瓊便領着自家寶貝孫子走開了，徒留下因這頓羞臊不知如何自處的上官暮煙。
而曦涵自然知道她的尷尬，往日裡她都是一副幸福貴婦的姿態，平日裡雖然並不會特意炫耀什麼，但每次見到，她都必是春光滿面，臉上盡是抹也抹不去的甜蜜。
所有人都羨慕這樣一個她的幸福，有一份自己熱愛的事業，還是頂級富豪方家的大少奶奶，婚後沒多久就爲方家添丁，整個人隨着結婚也氣質愈佳。
且也從未從她口中聽過類似於其他嫁入豪門的“灰姑娘”的滿腹抱怨，相反，還經常能從她口中隱約得知方家人待她的如珠如寶……
所有的這一切，更讓曦涵對眼前所見的一切目瞪口呆，想來她之所以會約着自己今日來訪，怕原也是想避開自家婆婆吧。
只是曦涵禁不住在想，這樣的生活環境，到了工作地點時還要每日裡聽身邊人誇耀羨慕她幸福的話，那該是怎樣難言的情緒？
發生了這事，兩人還未完工的探討也只好停下，曦涵也不爲難她，簡單地喝了熱茶便提出告別。
一路有一句沒一句地走到門口，曦涵攔住了暮煙還要往外送的步伐，“別送了，都已經到門口了，夜裡涼，你回去吧。”
看得出來，暮煙的神情有些恍惚，今晚的一切讓她猝不及防，她根本沒料到場面竟會這般，心裡波濤洶涌的情緒讓她沒注意到，這已經到了大門口了。
看到門外已經等着的那輛賓利雅駿，暮煙苦澀一笑，知道不必再送，只乾巴巴地說了句，“那好，你小心些……”
本還想說順口說着下次再來的話，但突然顧慮到什麼，話到嘴邊也活生生嚥了下去。
“好。”曦涵走向等着的車，猶疑地轉過頭來，看着還有些愣神的暮煙，心裡也沉沉的，“暮煙姐，你放心吧，我什麼都不會說。”
說完便上了車，搖着手駛離了這個初來讓人新奇，回去時卻覺猶如牢籠的地……
“你怎麼了？”一上車，陌澤就捕捉到了曦涵的異常神色。
“呼——”深深嘆了口氣，曦涵強笑着，“沒事，碰到一些事情，很有感觸罷了。”說完看向窗外，思緒如華燈萬千。
雖然和陌澤是情侶關係，但答應了上官暮煙不說，她就會成爲一口深井。
看着曦涵眉間緊皺，這次陌澤卻沒有繼續問她，而是露出了了然的微笑，“看來你還挺能保密的嘛。”
陌澤奇怪的話讓曦涵瞬間將視線抽回車內，奇怪地看向陌澤，“你知道？”
陌澤的反應太奇怪了，那語調明顯是他早已清楚這一切。
“你以爲這些事情，是強裝修飾能掩蓋過去的？”陌澤覺得有些好笑地看向曦涵，那雙琉璃似的眼熠熠發光，
“很多事情，騙騙不同層次的人也許有用，但相同等級的圈子內，誰又不知這檔子事？”
陌澤這般一接話，更讓曦涵心緒飄蕩，原來上官暮煙所有努力的修飾，終究只能淪爲別人眼中的笑話罷了。
沉默了許久，曦涵才又開口，“其實，我想不太明白。”
“想不明白什麼？爲什麼她上官暮煙明明可以不必如此，卻還要忍受這樣的生活？又或是她上官明明身爲一線編劇，卻爲何在方家地位如此之低，還是想問爲何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要被當作小丑似的裝出幸福少奶奶的模樣？”
陌澤一口氣說了許多，讓曦涵不禁啞然，看着身邊這人既滿意又訝異，“你還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這比喻，可沒什麼美感啊……”陌澤單手撐了下下巴，假做着惆悵狀。
噗哧一聲，不禁笑出了聲，這樣搞怪的他逗樂了滿心悵然的曦涵。
看到從上車那一刻就滿腹心事的人兒終於不再緊皺雙眉，陌澤才放了心，認真看着前路駕着車，說出的話內涵重重。
“有時候你看到的上官，並不是全然的上官。也許曾經她猶如你這般熱忱純澈，但逃不過名利金錢誘惑的人，再怎麼可憐，也不足爲惜。就如你所想的，她作爲國內一線編劇，有足夠的資本讓自己逃離這座牢籠後也能安然自在。”
“也許她爭不了孩子的撫養權，但法律的存在也能讓她絕不會失了探視權。而她如今的境地而言，平日裡也無法跟孩子接觸多少，這被剝奪的時間怕是加起來也不會超過法定的探視時間。我想，若是離婚，她反倒還能和孩子交流更多、接觸更多。”
“那她究竟爲何……”陌澤口中的事實讓曦涵甚爲震動，如果情況已然這般糟糕，那她的原因怕不是出於孩子，那又究竟是爲何，她上官暮煙要如此委屈自己。
“也許是因爲不甘心退位，畢竟霸着這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正房之位，能讓那些同樣野心勃勃的外面之人找不着空檔鑽。又或許是因爲方家的產業太大太厚，而方言紳又是獨子，只要她上官暮煙能熬能忍，到時候這頂級豪門掌事的話語權，自然會落到她的頭上……”
曦涵聽着這一字字一句句，瞪大着眼如何也難以相信，“金錢名利，什麼時候，竟比人本身更爲重要了……”
她從來不會認爲金錢有如糞土，她也知曉金錢的重要性，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樣的話是有它的道理。但人這一生不過百年，死物買走整個人生，就算從功利角度來看，又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嗎？
知道曦涵心底對上官暮煙有初見時相識相惜的情緒，如今知曉內裡真相，一時接受不來，也是情有可原的。開着車的陌澤輕輕地用手掌握住了曦涵手的微涼，溫熱的觸感無言地訴說着他的安慰。
“別想太多，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既然選擇了，是苦是甜，他都必須受着。”
“好。”曦涵望向窗外，認真地應他。
這段插曲隨着曦涵回屋休息，也隨之落幕，但留給曦涵的思考，卻又真能如風般雲淡風輕嗎……
——第二天
曦涵來到辦公室，並沒有絲毫異常，而上官暮煙今早來得很早，在曦涵進入辦公室的那一刻便小心地盯着她瞧。
見她一如往常地打招呼忙工作，看到她正像她昨日所許諾的那樣，暮煙心裡也稍稍放下了心。但有人知曉其中究竟,那些平日裡慣常有的羨慕附和起來到底有些尷尬。
但曦涵到底不是八卦之人，此刻也無心理會上官的箇中糾結。除卻工作，今日曦涵來辦公室還有一事——審看下葭琪寫的劇本。早在加入辦公室沒多久之時，因爲葭琪曾提及過自己想要成爲編劇的想法。
對於在這條路上摸爬滾打初見成果的曦涵而言，她自然明白其間深熬，也知道能得一人指點是多麼寶貴的機會。雖然她不認爲自己是指點葭琪，但能幫上忙，也就足夠了。
接過葭琪滿心期待點評的劇本，曦涵看得很認真。但不知不覺中眉頭便輕輕皺起，即使知道葭琪心裡的期待，她還是不得不說，這部她遞來的作品竟無半點亮點。
曦涵認真看了一個鐘，一部作品的好壞與否，對於專從於這一行的他們而言，自然早已能判斷出來。對於葭琪滿心期待的這部作品，滿打滿算，曦涵也只能給個初學者寫成劇本的評價。
而這讓她不由覺得奇怪，因着出於對葭琪的關心，曦涵也特意看過她應徵進辦公室時的作品，雖算不上佳品，但好在有其別於旁人的可取之處，葭琪也憑此成功應聘助理一職。
但如今眼前這部作品，竟跟之前所寫有云泥之別，因爲顧及她的情緒，曦涵也未多問什麼。
但饒是如此，曦涵還是給出了她最真實的意見，委婉但不難聽出其意地告訴葭琪，在她看來，如若她還想在編劇這條路上走，怕是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雖然說得婉轉，但葭琪還是因此紅了眼眶，拿着劇本便跑了出去。
“葭琪……”
沒意料到她突然的舉動，曦涵詫異地看向跑遠的葭琪的背影。雖然她的反應超過了自己的預期，但哪怕是重來一次，曦涵還是會用委婉的方式真實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苦尋跑遠的葭琪無果，曦涵也不得不暫時放下對她的擔心。因着今天約了尚銳推薦的警官見面，她需要早早結束工作去約定的地點。
馬不停蹄地結束好一日堆積的事務，轉去停車場時毫無意外地看到了陌澤停着的銀魅。
正因爲陌澤的來臨心中雀躍，打開車門就要坐上副駕位，卻突覺得身上雞皮疙瘩一浪一浪，那種被人窺視着的不舒服感瞬間讓曦涵如坐鍼氈。
“有人跟蹤我。”曦涵拉開車門的手停了下來，臉色實在不太好。
看到曦涵這般，陌澤極快速地躍出座駕，向曦涵來的方向迅速找去，曦涵也趕緊跟上前去。不知爲何，她突然有種很確定的感覺，那個潛藏了多日，讓自己寢食難安的毒蛇，此刻就在距離自己極近的某個地方！近到好像只要此刻自己盡全力去找，就能揭開她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