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涵跑進房間,剛因爲胃的作弄悠悠轉醒的俊熙又一次沉沉睡下,而這樣“恰到好處”的巧合更讓隨後跟來的陌澤火冒三丈。
就在這一瞬間,某個小心眼的男人決定先對某些事袖手旁觀,但縱使這般也遲遲平復不了陌澤心裡的憤懣,天知道他在腦海裡迴旋了多少次畫面,纔有勇氣走出這一步,因爲十足十地將她放在心底,每一次的親密都帶着小心翼翼,生怕進展過快,但卻又不由自己。
曦涵沒發現此刻那個後面站着的男子滿臉的烏雲,也不知道這麼短的時間內他那腹黑腸子繞過了這般的歪歪曲曲。她看着俊熙臉色實在不甚好,不禁有些着急。
“俊熙他會不會怎樣啊?平日裡他可是滴酒不沾的。我看他這樣實在難受,要不送醫院吧?”
“放心,不用,死不了的。”瞟了一眼曦涵照顧着的俊熙,陌澤幾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漠然地給出定論。
“哦,那好。”雖然陌澤表面上這般冷冷冰冰毫不在意,但曦涵知道,他不是那等分不清輕重的角色,既然他說俊熙無事,那便是無事。當下也放下心來,只要人無事無傷,其他的那些難關只等着一步一步邁過去就好。
陌澤一見曦涵那般緊張他的模樣,就忍不住心裡發酸,某人的身影讓他的眼角火辣辣地膈着慌,又瞟了眼過去,語氣裡是意味不明的含義。
“這傢伙最近可是動作不小啊,風風火火的樣子全然不似商業新手,怎地今天就這般柔弱了。”
“哦?能跟我說說他最近做了什麼嗎?”一聽陌澤的意思,分明是對他的動向瞭如指掌,而有些曦涵一直自欺欺人避開不想的事實也隨之而來,比如照陌澤語裡這般熟知程度,陌澤背後的家族,不說熟悉蘇家,至少應該也是和蘇家相同層次的存在。
而如此一來,兩人的天溝還真是越來越大,普通富豪自己尚且因爲門第背景有些壓力,如果是這般的盛世豪門,自己和他往後的路怕是比原本預期地還要難走,而那些預計將來所需承受的壓力值,怕是在此刻起要連升幾個檔次才行了。
因爲不想做個“以夫爲貴”的女子,不想因爲金錢之海的強勢壓制丟失了起碼的自由,不想要成爲所謂灰姑娘式的人物,只能憑着王子的青睞才得以從困境中解脫而出,曦涵想要成爲的,是愛的人身旁的那株木棉,平等地對視,溫和地理解,沒有必須要做什麼和必須要讓步的事。
所以曦涵一直在努力,雖然在她眼中,人和人無所謂的配不配,只有適不適合,但衆人之嘴和衆人之眼都在堅持着門當戶對,而曦涵從不會天真地去反駁,因爲她明白,即使她並不把那些固執己見,還偏執地要改變他人想法的人放在心上。
但在認定了陌澤的那天起,想要堅持擁有自己的她總有一天會面對這樣一羣人,也許是陌澤的父母,也許是陌澤的遠親,也許是陌澤的朋友,又也許是那些根本不認識的人……而那些試圖分離他們的言語,不達目的便會一直那般喋喋不休。
以曦涵的性子,既然事實如此,她也不想一味地去抱怨或可憐自己,她信奉的人生信條告訴她,既然有異議,那她就用最直接最野蠻的方式,拼盡全力爬上那些他們視爲所謂身份地位的階級,告訴他們她柳曦涵從不會配不起誰。
所以眼下雖因爲更具體地猜測到陌澤的家底,曦涵不免幾分驚訝幾分無奈,但程度也就僅止於此了。如今最要緊的是俊熙的事,而他和她未來有可能會面對的那些門第之見,就放在未來這些憂愁到了的時候再好好解決,眼下再怎麼杞人憂天也無濟於事,她只需按着心裡的規劃一步步往下走便好。
曦涵心思的轉動轉瞬即逝,她臉上的擔憂快得似乎從未出現過,但這一切沒能逃過素來有眼力的陌澤的眼,猜到她表情變化的原因,他看向曦涵的眼神閃爍了下,但體貼地沒有選擇揭穿。
“如今京城內炙手可熱的股票操盤手,剛一回來就力壓蘇晟銘氣焰,在蘇家掌控的投資分公司僅憑一己之力連續盈利均值統計超35%,更是讓蘇錦滸對這個從未正眼看過的孩子刮目相待,我估摸着,照這樣的勢頭髮展下去,他這個蘇家三少正名之日也就指日可待了。”
陌澤黑色的襯衣倚着牆,輕描淡寫地敘述着最近俊熙的情況,而曦涵也沒有挑錯人,在掌握俊熙動向方面,怕是無人能比得上這個愛暗地裡吃飛醋又死不承認的傢伙了。
而俊熙也的確如陌澤所言那般,這段日子一直走得順風順水,曦涵也知他在財經方面的天賦異稟,當初爲了徹底躲避蘇家追查,俊熙千里迢迢來到中國。
而蘇家正牌夫人金秀娥爲了徹底打壓這個眼中釘,長久以來也一直追查俊熙留學的行蹤,因爲猜測到這個自小就顯露出經濟天賦的孽障鐵定離不開財經,金秀娥在全球各大頂尖學府紛紛撒網,但卻一直遲遲沒有消息。
她沒想到的是,雖然她猜中了陌澤會選擇財經類別專業繼續深造,但爲了徹底離開那個家的決心居然讓他甘願“委屈”,隱藏才華選擇了一所並不十分亮眼的學校。而如今他回到蘇家,曦涵知道,在這場硬仗中,他唯一能拿出手一決雌雄的武器,便是他令人嘖嘖稱奇的天賦。
“怎麼今天他看起來這麼不高興?”曦涵自然而然地爲他再理好被子,低着頭問着陌澤。
“遇見了個女的,就這樣了。”在陌澤還未啓程前,他便收到了探子反饋的關於俊熙的最新行蹤,似乎就是那個曾經愛得火熱的江甄恩。
“她見他是爲什麼?”曦涵雖然猜測出也許是她,因爲能讓俊熙這般煎熬痛苦以至於還要喝酒買醉的人,曦涵想不出第二個,但她還是有些驚訝於甄恩的出現。
“能爲什麼,想愛又沒勇氣去愛,但又偏偏放不開,一個膽小鬼如今能做的,也就只能是折磨折磨他,順便再折磨折磨自己了。”
對於這個江甄恩,陌澤並不是很喜歡,她自小被保護地太好,雖然美好但總是過於柔弱,家族產業出現問題,她沒有能力支撐救助,只能靠着所謂豪門聯姻拯救岌岌可危的企業,以致於就這麼負了最愛,偏偏她還一副自己爲情況所迫,搬着一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理由矇騙矇騙別人,也順便安撫安撫自己。
但凡她稍微能有些魄力,她也不至於會面對那般困境,路從來都是自己走的,想要守護住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首先就必須要讓自己有能力,否則把一切壓在其他人或環境身上,終究不是智慧之計。平日裡順風順水的時候也許這個道理並無什麼起眼之處,但若人真到了困境,又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便知所謂金玉良言。
人生的所謂奮鬥和反抗,大抵就是要麼閉嘴承受,要麼拼命努力,再無需抱怨。
“別這麼說嘛。”曦涵知道,他們這些外人,對於別人的事情有時候不太能夠一言斷之,甄恩有甄恩的處境,雖然她選擇了屈服,但也許也經歷了諸多煎熬,何況如今她和蘇晟銘訂了婚,也算是半隻腳踏進了蘇家大門了,再說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曦涵只在意她如今又來找俊熙的舉動,明明放了手,明明決定了沒有以後,又爲何還要出現在他面前,讓他這般心痛到無法承受?
“他們什麼時候見的面?”曦涵盯着俊熙蒼白的臉,一想到他見到甄恩出現在自己眼前那剎那的心情,她就實在高興不起來。
“大概一天前。”陌澤說着猶豫了會,還是決定要說出來,“她出現後,他的狀態不太好。”
“嗯。”曦涵點點頭,這是自然的,看到甄恩,他如何能好?
“我說的不只是情感方面,”知道曦涵明顯沒聽出他的意思,陌澤補充道,“你知道的,他在投資公司做着股票操盤手,許多業內人士都會稱這等職業爲投機客,我也不得不承認,他之前的成績做得相當出彩,可曦涵,你知道一個操盤手或說一位投機客最重要的品質是什麼嗎?”
“什麼?”陌澤這樣,讓曦涵有些不太好的感覺。
“是不把錢太當錢,一個優秀的投機客眼裡,那些數據只能是客觀的數據,而不能被過度放大讓金錢釀造心魔,只有如此他們才能更理智地進行投資,進而從股市中謀求收益。可韓俊熙他……”
陌澤看着曦涵,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就算再怎麼吃味,也不會在曦涵面前批評她的摯友,這是對她的尊重,也是對於自己人格的尊重。
而陌澤戛然而止的意思,曦涵已經明瞭,俊熙此次回來,太着急要嶄露頭角了,而收割愈多的金錢,愈能讓他站穩腳跟,所以如今的他已不是往日那個擁有冷靜頭腦的天才了,而是一個極度渴望金錢正名的心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