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受到姜朗的暗中關照,桑南等人的交接手續辦理得很順利,負責安置流犯的差役還將他們發遣到同一個地方墾荒。之後,厲元如和厲營被安排在堡內休息,高燃則帶着其他人押送着桑南這批“流犯”前往發遣地。
因爲卡夏實行“一人犯法、株連九族”的連坐制度,常常出現數百人一同被流放的情況,導致流犯數量龐大,所以發遣形式也是各種各樣,大體上分爲當差、爲奴、墾荒三種形式。一般來說,官員或有功名在身的人犯罪,發遣當差的較多,百姓犯罪,則多爲奴役,無論當差還是爲奴,都是服勞役,爲當地駐軍服務。勞役有幾個去處:伐木、開礦、採藥和捕獵。墾荒則是開墾荒地,自耕自種,配所會派人定期定量收繳。
桑南他們的發遣之地,位於安息堡以北二十里之外的紡錘谷,位置似乎還算不錯。負責帶路的配所差役叫做伯特·伊凡,看摸樣大概有三十多歲,金髮藍眼,皮膚白皙,身材高大結實。他是奧頓帝國的一名*,來北魔原已經五年了。
伊凡爲人比較隨和,也許是從桑南他們的待遇中看出些什麼,他始終面帶微笑,顯得非常客氣,他選擇了一條比較近的路線,避開了附近的村莊和小鎮,只是路上人煙稀少,有些荒涼。一路上,伊凡介紹了不少有關北魔原的情況,要不是四周的積雪和刺骨的寒風,衆人一定誤以爲他是名合格的導遊。
從伊凡口中得知,在北魔原,其實對於外來流犯,還有一些特殊的發遣形式,比如一些年輕女子,要麼成爲大戶人家的侍妾奴婢,要麼被賣入勾欄酒館,淪落風塵。而外來女子中,犯臣女眷最是緊俏搶手。有些大臣曾經位高權重,家中美眷成羣,這些女子無論樣貌、氣質還是學識都較普通人出色,因此賣價也很高。
另外有些身份特殊的人,因爲某種原因成了流犯,卻擁有比較強硬的勢力背景,也會受到一定的關照,就像桑南他們這種情況。
“這裡還有妓院?”聽到伊凡的介紹,高燃感到有些意外,在這風雪肆虐的荒涼之地,讓人很難聯想起那種紙醉金迷、偎紅倚翠的奢靡場景。
“當然會有!酒館茶肆、商鋪匠坊、販夫走卒樣樣不缺!”伊凡對高燃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他剛來的時候,反應一樣如此。
桑南默默聽着伊凡等人的閒聊,對北魔原的情況有了更多的瞭解。
有人說北魔原是一座島,也有人說它是一塊陸地。這種說法上的分歧,很大程度的原因卻是源自北魔原上終年不散的大霧。原來除了南岸沿海地帶,北魔原的中北部地區都籠罩在一片重重濃霧之中,因此也被稱作霧島。
這些濃霧是怎麼形成的?有多大的範圍?至今也沒人能夠解釋清楚。
聽說,這些被濃霧籠罩的地區,終日暴雪肆虐、猛獸橫行、蠻人出沒,處處充滿了危險,人類根本無法生存,所以,流犯們都管這裡叫做無人區。
不過,無人區雖然環境險惡,也同樣充滿了機遇。夏元歷235年,一名叫做馮江的流放者無意中闖入了無人區,結果發現了一株2000年份的稀有高原冰蓮。後來,駐島守軍將這株冰蓮獻給了當時重病纏身的夏罔帝,沒想到竟讓夏罔帝的身體大爲好轉。於是,馮江不但獲得了赦免,還被厚賜了一場富貴,成爲名噪一時的傳奇人物。
隨後十幾年,夏罔帝派出了上百支由軍隊和各類學者組成的探索隊進入無人區,開始對這裡進行瘋狂探索,結果卻沒有一支隊伍能夠活着走出來。可儘管如此,人們還是仍然無法抵禦寶藏的誘惑。數百年來,包括卡夏在內的各方勢力從未中斷過對這裡的探索。
在付出了極爲慘重的代價後,一些探索隊伍終於在無人區的外圍修建了堅固的防禦工事,成功地駐紮下來。一些稀有的植物、礦產和獸材也源源不絕地被運往莫亞大陸。經過學者們的研究和鑑別,這些來自北魔原的稀有物產,在藥用、冶煉、建築和觀賞等許多方面都具有極高的應用價值,北魔原寶藏的神秘面紗終於被揭開了一角。
儘管寶藏的誘惑力驚人,可迄今爲止沒有哪支隊伍敢進入無人區的深處。所有人都懷疑,當年夏罔帝派出的探索隊之所以全軍覆沒,恐怕就是因爲過於深入導致的。卡夏也不再奢望征服這裡,只是調派了一支5000人的軍隊駐紮在安息堡,負責把守南岸沿海區域,以及對流犯的日常監管。
據伊凡說,最初的流犯比較少,他們在礦場、伐木場和漁獵場裡做着普通的勞役,聊度着餘生。後來流犯越來越多,甚至有些大家族一次就過來上千人。配所無力安置,就讓這些流犯們自行擇地發展,由配所每年覈對人口,查繳收成。所以北魔原對流犯的管理十分鬆散。
這裡的惡劣天氣曾奪走過很多人的生命,流犯們爲了生存只能聚到一起,他們冒着生命危險,在配所四周無人的地方建造屋舍,墾荒屯田,慢慢逐漸發展成一個個簡易的居民點。
經過這麼多年的繁衍生息,北魔原在官方登記的人口已近200萬人,可以媲美莫亞一箇中型城市的規模。要知道,整個莫亞大陸的各大公國中,羅斯帝國的人口最少,接近5000千萬。其首府萬花城,人口才不過400萬。
還有一件事也讓桑南感到有些詫異。
北魔原竟然不許建城。一旦發現有人私自建城,駐軍就會過來剿殺。當年有家族認爲自己實力強大,不顧駐軍的警告,私自建城,結果剛剛開工,就被卡夏派兵過來給殺得一個不剩!所以在北魔原,除了安息堡之外,你只能看到散落的村寨,卻沒有一座城池!
“看你們都不像普通人,也許很快就能在這裡站住腳!”伊凡對桑南笑了笑,“沒準兒將來有一天,我還要靠你們關照呢?”他對身邊這個安靜乖巧的男孩很有好感,他看得出,周圍的人對男孩很重視。
“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可不是個理智的選擇!”桑南淡淡說道,見伊凡的表情有些錯愕,他又有些戲謔地說:“不過等我安頓下來,你隨時可以過來找我!”
白色似乎是北魔原的基本色調。雖然受到溫暖洋流的影響,北魔原南部沿海不結冰,但陸地氣溫仍然很低,一路上隨處可見散佈的高聳冰柱,在稀薄光線的照射下,折射出美麗的光暈。附近是一片低山苔原,此時正值春夏交替的季節,沿途可見生長着青嫩的綠色植被,在四周是一片冰天雪地荒原,散發着勃勃生機。野雞、兔子、野鼠、馴鹿隨處可見,
,還有無處不在的野狐和狼,甚至白熊,所幸他們這一行人武力強大,自然感受不到什麼威脅。
一路北行,風勢似乎越來越大。衆人全身都包裹在厚實的棉袍中,臉上還戴着防風用的頭套,頂着風雪在冰原上穿行。偶爾有風捲起地面的雪花,在空中飛舞,宛如雲紗繚繞,變幻莫測。枝椏處披掛着冰柱霜花,純淨得直透心脾。
“嘎吱……嘎吱……”林地上積雪很厚,每腳踩下都深可及膝,這些桑族少年雖然體質不錯,但畢竟還年幼,時間一久,就有些吃不消了。桑南見狀只好讓府衛們或背或抱,輪番帶着這些少年繼續前進。
小迷糊因爲之前暈船的關係,早已體力不支。於是變成伊凡牽馬徒步前進,他的戰馬上則坐着小迷糊和另外兩個女孩。
“嘿!”桑南和伊凡並肩走在一起,突然聽到身後有人用力吐氣的聲音。他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肥大棉袍的高挑人影,正在低頭吃力地行走。
桑南見那人有些支撐不住,打算停下來伸手攙扶一下,誰想那人現在又餓又乏,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舉動,竟一頭撞到他的身上。
“哎呀!”那人發出一聲嬌呼,桑南只覺自己觸碰到一處軟鼓鼓、充滿了彈性的部位,鼻尖還傳來幾分若有若無的蘭馨之氣。
那人摔倒在地,頭套下露出一雙輕嗔薄怒的眼眸。
“梅姑娘!”桑南心中有些尬尷,趕緊把梅冬恩給攙扶起來,“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趕緊走吧,我跟得上!”梅冬恩拍拍身上的雪,低着頭催促着,頭套下的臉紅暈上浮。
桑南見梅冬恩的樣子,明顯已經有些脫力。而且這裡氣溫太低,她強撐着走下去,事後也很可能會大病一場。
“來吧,我帶着你走!”說完,也不待她回答,便挽着她的手臂,一腳深一腳淺地繼續向前走去。
感受着手臂間傳來的力量,梅冬恩雖然很累,心中卻有一絲甜蜜和羞澀。她不管桑南會怎樣對待自己,可是他現在攙扶着自己,走在這奇異多姿的冰雪世界,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她恨不得一直這樣走下去。
一個時辰後,衆人終於穿過這片數十公里方圓的冰原。伊凡充滿欣喜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看!前面就是紡錘谷!”
人羣中發出一聲聲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