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富其實早就在前幾日和族老們商量過這件事了,明年地裡的幾樣新蔬菜肯定會傳播開來,他們想壟斷也是不能的,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送給高家莊一部分,兩村相鄰,有事時也好互相幫襯。
但是,連富也精着呢,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就不金貴了,於是,他沒有立刻答應,託詞回村裡和長輩們商量,直到又過了五日,山路馬上就要修完了,再有一二百米就要接上官道了,他才吐口答應下來。
直樂的高家莊衆人如同打了雞血般,挑着石頭和沙子,來回河岸跑的飛快。
第二日下午,山路徹底修好了,平坦寬敞,足夠兩車並行,路面挘得極實,哪怕泡上幾日大雨,也不會再像原來那般泥濘不堪,所有人都忍不住放放下工具歡呼起來,年輕後生們更是在路上興奮的跑來跑去,惹得官道上偶爾路過的馬車都會悄悄拉開車窗探看。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回了李家村,因爲中午時高家村的院子就已經收拾乾淨了。而把慶功宴擺在主場李家村,大盤的水煮白肉,炸肉丸、小雞燉蘑菇等等,每桌六個菜,包穀酒每桌兒一罈。饞得衆人坐在桌兒邊直流口水,先是李大爺爺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就是代表木艾前來的大禹說話,原本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根本沒有說話的資格,但是,修路是他們府上提出的,吃食是人家花銀子買的,人手也是人家出的最多,說白了,李家村和高家村就是賣了賣力氣,佔了便宜,況且木艾還是寡居身份,郭淮木五等都是奴僕身份。所以,木仙府的大少爺,出面說話,於情於理都挑不出錯來。
要說,木仙府建在了李家村,木艾雖然深居簡出,但是大夥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她走的禮從來都是很厚實,郭淮夫妻,阿大等幾人在村民裡也極有人緣。可以說,村裡鄉親對她們一府都很熟識。只是,幾個孩子是個例外,辛巴以前還在族老們面前露過一次臉兒,大禹和幸兒,濤兒和誠兒可就半點兒不曾在村裡走動過了。大夥只知道,木艾又收養了一子一女,她們除了心裡敬畏,不敢講什麼閒話之外,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事,很多子嗣單薄的人家,都會或者過繼或者收養幾個孩子。何況木艾又是寡居,收養幾個孩子留待將來奉養終老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今日這眉目俊朗,斯文穩重的小少爺代表了木艾往人前一站,他們就知道,這孩子將來恐怕就是掌管家業的人了。然後就不得不佩服起了木艾的眼光,這樣的孩子一看就是個有出息的,比自己那些皮猴子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現在看着就已經極有氣勢了,長大豈不是要更了得。
於是,大禹只簡單說了幾句辛苦之類的套話,就被族老們請到了一桌兒,拉着他說起話來,其實無非就是寫學業了,城裡的生意了等等,大禹微笑着,不失禮也不怯場,回答的滴水不漏,讓跟在後面的郭淮和木五,大嘆自己府裡以後算是後繼有人了。
畢竟夫人的身份限制了她有很多事不便,而且以後就算夫人和歐陽師傅成了親,歐陽師傅那冷漠的性子,也絕對不會接管生意和家業,所以,有個極穩妥的繼承人,不只是夫人的依靠,也是他們衆人的幸事。
等到衆人吃飽喝足,大禹辭別了衆人,帶着郭淮和木五走進府門後,立刻就長長出了口氣,掏出帕子擦了擦鬢角的汗漬,問道,“郭管家我剛纔沒有什麼差池吧。”
郭淮隱去了眼裡的笑意,連忙說道,“沒有,大少爺剛纔言談舉止都很好。那些族老們都對大少爺讚賞有加。”
大禹把帕子放到懷裡,笑道,“能不能得他們的稱讚倒沒什麼關係,我只是怕給媽媽丟臉。好了,今日辛苦了,郭管家和五管事都早點休息吧。”
“是,謝大少爺體恤。”郭淮和木五躬身施禮,送他進了二門,看着他已經初現傾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這才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點點頭。
郭淮轉身回了自家的小耳房,木五卻伸手招了遠遠跟在後面的沈旺過來,笑道,“你這小子,躲那麼遠幹什麼。這段時間辛苦了,回房洗洗睡吧,明日還要跟車帶着那些人回城裡呢。”
沈旺眼裡閃過一抹不捨,笑嘻嘻答道,“我們掌櫃的讓小的回來給五管事幫忙,結果小的,除了吃得胖了兩圈之外,一點兒都沒幫上什麼,等明日回去了,我們掌櫃恐怕要責罵小的了。”
木五笑罵道,“你這小子,這嘴叉子倒是伶俐,跟那高滿堂有得比。不過,別以爲我猜不出你那小心思。你恐怕是捨不得咱們府上的日子吧。放心,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回來。”
沈旺嘿嘿一笑,“不瞞五管事說,小的一進咱們府裡就感覺進了仙境一般,會留戀喜愛也是自然的。”
“你那哪裡是留戀喜愛啊,聽說你昨晚,在澡房子裡呆了一個時辰,只熱水就拎了三桶進去。”木五這幾日和他一起日日泡在工地,早就混熟了,又是比他早進府兩年,所以,也不忌諱,玩笑似得接了他的短。
沈旺臉色微紅,撓撓後腦勺,笑道,“小的就是覺得那能自己出水的桶很有趣,而且澡房裡不用出門就能倒水,小的就…就多呆了一會兒。”
木五哈哈大笑,覺得這小子是個人才,被人這般揭短都能如此平和,放在醫館裡有些可惜了,在酒樓或者哪個鋪子裡,絕對會是個極好的管事。
想到這裡他心中就是一動,想起自己不可知的未來,萬一將來夫人真的委派了他極重要的事情,這小子倒是個好幫手。於是,他笑着拉了沈旺,一起回他的屋子,邊走邊說道,“我聽六掌櫃說,你家兄弟比較多,日子有些緊巴。我這裡還有幾套舊衣,放着也無用,如果你不嫌棄就拿回去給兄弟穿。”
沈旺兄弟五個,他是老大,雖然父母得了他的賣身銀子,買了兩畝地,但是,今年還未見收成,所以,家裡用度如果沒有他的月銀幫襯,還是會捉襟見肘。聽說木五要送他衣衫,連忙稱謝,木五攔了他,笑着說了些自己當初多落魄,不到一刻鐘,兩人就更熱絡了。
第二日巳時末,木六一臉喜色的領着車隊又趕了回來,這路修好了,他們趕路的速度大大提高了,原本兩三個時辰的路,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時辰就到了,而且還半點兒都不顛簸,這讓他很是高興。
以後自家主子們在進城就不必受罪了,而且他們這些時常往來的人也就更方便了
幾十個幫工,沒人踹了三個大饅頭,照舊坐了車,十分不捨的離開了李家村。在這裡修路的這十日,雖然疲累,但是,他們卻十分高興,因爲這裡不像他們以前做工的那些人家,沒有人嘲笑他們,沒有餓着肚子蜷縮在樹下睡覺,這簡直出乎他們的想象,甚至可以說,他們不是來幹活的,就是來享受了。再看看懷裡的大饅頭,還有一個時辰纔到午飯時候,人家怕他們路上餓,就每人都給發了乾糧,他們還能說啥,心裡都只留了倆字,“仁義啊。”
七月初二,天氣晴好,昨晚一場小雨,把山林洗得更加青翠,院子鋪的極平整的青石板上不見半滴積水,偶爾房檐上地下幾滴,砸在臺階上,伴着東廂裡傳來的朗朗讀書聲,怎麼聽着,怎麼悅耳。
木艾給孩子們留了作業,然後就帶了幾個丫頭直奔廚房,今日她是打定主意要大顯身手,好好給孩子們做幾個新菜色了,原因很簡單,她作爲一個母親卻犯了一個極嚴重的錯誤。
今日是幸兒的生辰,而她卻不知道,如果不是看着小丫頭心情不好,把她抱進懷裡細問,她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這個疏忽。
她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在世,每年她生日都會給她穿上新衣服,然後要用兩個紅皮雞蛋在她身上滾一滾,直到她被癢得咯咯笑才停手,奶奶總是笑着說,那是滾運氣。然後,那一日她就是小公主,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無論什麼要求爺爺奶奶都會答應。小的時候她不懂事,後來長大了才隱隱約約明白,那是爺爺奶奶在努力彌補她沒有父母的缺陷,,彌補她滿月即遭拋棄的悲哀。
大學時,第一個生日,她自己送了自己一隻絨毛熊,每日抱在懷裡,溫暖自己也填滿了寂寞思念,後來結識了葉子,兩人就常喊着不過生日,因爲每過一個生日她們就老了一歲。
久而久之,生日已經在她得記憶裡變得極淡,就是來到這裡,給栓栓和老太太做過壽,可是她其實卻還是沒有放在心上的。
沒想到收養了幾個孩子後,她居然會粗心到忘記了孩子是盼望過生日的,她心裡自責,有些鑽了牛角尖,直嘆自己到底不是孩子親媽。因爲沒有哪個母親會忘記自己孩子的生日。
她把孩子們都叫到跟前,細細問了他們的生日,然後鄭重記在了心裡,又趁着孩子們讀書時琢磨了一會兒,今日定是要給小女兒辦個豐盛的生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