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回身看我。
燈光下,這老頭的臉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黑斑,是那種像五角星一樣的黑斑,密密麻麻的,看起來很噁心。
不過老頭身體倒是強壯的很,站在那裡,挺着腰,很有氣勢。
“你是哪位?”樑勝秋臉上沒多少表情,估計也看我不是來做生意的,就很淡然的問了一句。
我趕緊說:“樑爺爺,我是來尋親的,我爺爺叫宋士心,他的屍骨被同伴挖走了,我想找到我爺爺的屍骨,以後能夠祭奠,就這一個要求,求樑爺爺幫幫忙。”
我說的聲音還是挺慘的,估計是能夠打動人心的。
樑勝秋把門升起來,重新打開了店門,他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趕緊說:“我打聽了很久,知道我爺爺的墳子不是被人偷了,而是被同伴給遷移走了,後來我就問了街邊一個賣鼎爐的老大爺,他跟我說你會知道情況的。”
樑勝秋點了點頭,說:“宋士心,宋士心,宋志?”
樑勝秋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他猛地轉過頭,看着我。
我被樑勝秋搞的莫名其妙的,只是看着他。
樑勝秋說:“你說說你爺爺的特徵。”
我立即把我爺爺的一些特徵說了。
樑勝秋點着頭,嘆氣說道:“宋志,宋士心,呵呵!小鬼,你爺爺可不叫宋士心,當年他在我們這個行當裡,可是有名的鬼手天眼啊,他叫宋志,人稱鬼手天眼志。嗯,遷移走他的屍骨的,應該是四叔,走吧,我帶你去找四叔。”
我搞不清楚裡面的狀況,不過我知道這些人應該當年都是我爺爺的朋友,所以我對他們很恭敬。
樑勝秋鎖了店門之後,就帶着我往夫子廟裡面走,裡面是一排連在一起的很矮的房屋,這裡都是很老舊的房子了,應該是拆遷的時候沒有拆到這一片。
房屋連在一起,七拐八繞的,分不清路。
沒多久,樑勝秋帶着我進了一個民國風格的小別墅裡。
小別墅的客廳很老舊,不過裡面的各種傢俱還是很新很高科技的。
我坐在沙發上,有些驚歎,沒想到我爺爺的這些朋友都這麼財大氣粗的。
沒多久,一個老頭顫巍巍的走了出來,他臉上都是老年斑,看起來足足有九十歲了。
老頭看着我,眯着眼睛笑。
我覺得這老頭挺和藹的,至少不像是樑勝秋那樣,看起來有種兇相,而且樑勝秋臉上那些東西,怎麼看都像是沾染了什麼病毒一樣。
“孩子,你就是宋志撿來的那個孩子?”老頭說,他的牙都掉光了,說話會漏風。
我點頭,我說:“四爺爺,我叫宋飛,是我爺爺撿來的。”
四叔咧着嘴呵呵的笑,他說:“你啊,按輩分應該叫我太爺爺了,不過,大傢伙都叫我四叔,你也叫我四叔吧。”
我趕緊說:“四叔好。”
四叔朝着我招手,說:“孩子,你過來,讓我看看你。”
我有點奇怪,不知道爲什麼這老頭對我這麼感興趣,我就走了過去。
四叔伸手摸我的臉,然後他又用蒼老的手,扯着我的耳朵,最後還拍了一下我的屁古。
我被老頭弄得很尷尬。
四叔咧着嘴又笑了起來,他說:“好了,坐下吧,是人,呵呵,是人。”
我一聽,一頭黑線,感情這老頭摸我,就是爲了確認我是一個人的?我當然是人啊!我不是人還能是什麼!
四叔轉頭看樑勝秋,說:“小秋子,你知道這孩子的來歷嗎?”
樑勝秋猶豫了一下,看着我,又看看四叔,然後點點頭,說:“知道一點,不過,這孩子……”
四叔擺着手,說:“沒關係,說吧,孩子今年應該是二十歲了吧,二十歲,成人了,是該知道他自己的事情了。”
我一聽,就激動起來,我趕緊說:“四叔太爺爺,樑爺爺,我今天來,除了尋找我爺爺的屍骨,也是想弄清楚我的身世,我聽我爸說,我是爺爺從墳子裡帶回來的,所以,我……我想知道我自己的身世。”
樑勝秋嘆了口氣,說:“二十多年前,那時候是古董收藏黃金時期,隨便一把青銅壺,在當年都能換南京城幾座城宅啊。我和你爺爺打過交道,也都是做一些挖寶的生意的,不過我們不是一個團隊的。我只是聽說,你爺爺某一天抱着你回來了,整個人精神有點不對勁,在這裡過了幾天,他就金盆洗手不做了,抱着你回老家安養天年去了。”
我嚥了口唾沫,然後轉頭看四叔,我覺得四叔一定知道的更多一些,他和我爺爺肯定關係更好。
四叔點了一支菸,他的手已經有些顫抖了,吸了兩口之後,四叔說:“二十年前,我還沒有完全退下來,那時候,這一片的人都尊稱我一聲四叔,我也樂意做大家的總舵把子。當年,宋志做事果斷狠辣,膽大心細,確實是個好的扛把子,我其實也挺樂意讓他接替我的位置的。”
四叔眯着眼睛,慢慢的說着,我知道他是再說給我聽。
四叔繼續說:“有一天,宋志帶着他們隊的八個人,說是去湖北一趟,聽說是發現了好的線索,當時宋志很興奮的跟我說,如果這次順利的話,他就可以從此洗手不幹了,真的能找到東西,三輩子都花不完。那一次,宋志準備了很多東西,結果,二十天後,他一個人回來了,精神萎靡,而且有點異常,經常會驚叫連連,他一個人什麼都沒帶回來,唯有一個小嬰兒,那就是你。”
四叔說着,兩個蒼老的眼睛看着我,眼神中透發着幾分迷濛的光芒,“宋志舒緩了幾天,纔回過神來,不知道爲什麼,他必須要時時刻刻的抱着你,他才能安睡,一旦把你抱走,你爺爺啊就會哭喊個不停,好像有東西在折磨他一樣。後來,他恢復過來,他對我說,其他的七個人都死了,當時,這些人都是盜墓的好手,能一次坑殺了這麼多人,肯定是遇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四叔搖了搖頭,把煙按滅,他說:“再後來你爺爺也不願意跟別人多說什麼,他把他自己的財產,都平分給了其餘七個人的家人了,當做是安葬費,你爺爺就抱着你回老家了。”
“那我……是在哪個墓裡,被挖出來的?”我嚥了口唾沫,緊張的問。
四叔搖搖頭,“只知道是湖北,但是具體是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嗯,應該是商周墓吧。”
“商周墓!”一邊的樑勝秋叫了一句,隨後說:“怪不得當初宋志會說,如果成功了就三輩子都不用愁了,商周墓裡的東西,可值錢的很。”
我有點手足無措,耳朵裡嗡嗡的,如果說我真的是從墳墓裡挖出來的,那我就成了老怪物了,我就要活了幾千年了!
可能是墳子附近發現的吧。
我腦子很亂。
這時候四叔說:“阿才,你去,把我保險箱打開,裡面放着一個桃木盒子,你給我拿過來。”
“是,爺爺。”
站在客廳邊的一箇中年人朝着二樓走去,沒多久,他拿了一個桃木盒子下來,放在了四叔的身前。
桃木盒子挺舊了,看起來有十多年了。
四叔看着我,說:“好了,孩子,這個東西,還給你吧。”
“還給……我?”我看着四叔,然後把那桃木盒子拿了過來。
打開盒子,裡面露出一塊烏黑色的掛件,我也看不出這東西是什麼做成的,反正不是木頭,也不是玉佩,更不是青銅器。
這東西也就只有一個大拇指一樣大小,什麼樣子呢,我沒法描述,是一個圓形的環,環裡面是一個人一樣的圖形,但是又不是人,就好像是一個人的上半身,然後下半身是像魚一樣。
總之,挺怪異的圖案。
我嚥了口唾沫,說:“四叔,這是怎麼回事?”
四叔嘆了口氣,說:“當時你爺爺抱你回來的時候,他把這個給了我,他那時候精神有點錯亂,時而清醒,時而發瘋,他跟我說,這個是你嘴裡面含着的,他讓我賣了,換了錢分給其他的人。我當時就沒賣,而是留了下來。後來,你爺爺精神完全好了,我跟他說,這東西畢竟是你身上帶的,要不就放你身上,但是,你爺爺沒同意。”
“爲什麼?”我奇怪的看着四叔,不明白爲什麼這東西會在我的嘴巴里,更不明白我爺爺爲什麼會把這玩意給丟了。
四叔笑了下,一臉的皺紋,他說:“你爺爺想讓你當一個普通的孩子,他想讓你像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唄。你啊,沒辦法理解,但是,這確實是父母、爺爺最簡單的心願,那就是能讓孩子安全簡單的活一輩子。”說着,四叔看了眼站在門口的那個中年人。
那中年人應該是四叔的孫子,不過看得出來,中年人並不是個出色的人物,至少,他沒有像四叔這樣叱吒盜墓古玩界。
四叔給我說完了這些,他就擺擺手,說:“阿才,推我回屋吧,我要去睡了。好好招待故人後輩,我該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