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約十一點鐘。
李承乾斜靠在花園中的一個石椅之上,仰面觀望着皇宮上空的顆顆星斗。神色不愉,心裡面更是憋悶得難受。
這幾日長孫皇后時常會召他去立政殿,見一下朝中的重臣,敘一下往日的舊情。其中說得都是一些無趣的家常話,敘得也都是那些陳年舊事。不過,李承乾卻從長孫皇后隱誨的話語中感覺到,他的母后,像是在交待後事。
李承乾雖然時常會做出一些莽撞,不計後果的事情,也時常會惹得李世民搖頭嘆氣,但他終歸還是一個聰明人,他不笨,時日久了,他自然也意識到,他的母后,怕是已不能長久了。
得到這個結論,李承乾開始惶恐,是的,一種失去親人,失去依靠的極度惶恐。母后沒了,他該怎麼辦?
李乾乾小時候與長孫皇后可以說得上是相依爲命,李世民時常在外,一家人很少相見,戰亂之時,被困之時,玄武門事變之時,都是他與長孫氏呆在一起。母子情深,親情濃郁。李承乾對於長孫皇后的依賴和感情,要比對李世民這個當爹的,還要多得多得多。
絕不能讓母后就這麼離他而去,絕不!
故此,李承乾前些日子因長孫皇后病情好轉而有些淡下的心事,此刻又無比洶涌地翻滾了出來。他要找到那個神醫!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找到。神醫既能救他生命於倒懸,必也能拉他母后性命於危難。
比起母后的性命來,什麼皇家的威儀,什麼太子的名聲,在李承乾的眼裡,全都是一泡狗屎。
所以,閻立本,這個朝中最擅長繪製人物圖形的刑部侍郎,便被李承乾給請了過來。
“太子殿下!”李紀和從遠處輕步走來,到了李承乾的近旁,彎下身輕聲地喚了一聲。
“嗯,紀和啊。”李承乾扭頭看了李紀和一眼,開口問道:“可是閻大人已將神醫的面貌畫好了?”
李紀和彎身回道:“殿下,還沒有,這一個晚上,閻大人只畫出了神醫的髮型和一雙眉毛,全圖估計要三、四天才能完工。”
“三、四天?”李承乾輕輕地點了點頭,四天的時間,僅憑口述便能畫出一個從未見之人,閻立本也算是個大才了。李承乾問道:“閻大人呢?怎麼沒見他過來?”
“回殿下的話,閻大人因明日還要早朝,不便在此久呆,半個時辰之前便已先回去了。”李紀和爲閻立本說道:“原本閻大人也想過來給殿下請過安再走的,不過看殿下在這裡靜思,便沒有過來打擾。閻大人讓微臣替他來給太子殿下告罪一聲。”
“嗯,知道了。”李承乾從石椅上站起身來,隨意走了兩步,道:“作畫的事情你可已交待過閻大人?”
李紀和跟上前,恭聲道:“閻大人是一個很識趣的人,作畫的時候他便已看出了些許端倪,臨走時臣還沒有出言提醒,他便率先向微臣保證會三鹹其口,決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
“嗯,”李承乾又繞着花園走了兩步,緩下身來對李紀和說道:“紀和,待閻大人將神醫的畫像畫出,你便帶着畫像去尋,這次不止是三原縣,附近的幾個縣郡,就是翻遍整個大唐帝國,你也要把這神醫爲孤尋來!而且要越快越好,晚了,孤怕是就來不及了。”
“殿下放心,臣定不負殿下所託!誓死也要將神醫帶到長安城來!”李紀和單膝跪在地上,堅聲向李承乾保證。
“嗯,起來吧,夜已深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李承乾衝李紀和揮了揮手,便竟自揹着雙手,向前走去。
李紀和看了李承乾一眼,也感覺到了他這位太子爺內心裡面的沉重與傷感,衝李承乾磕了一個響頭後,便黯然起身,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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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將公孫武達恭送出公孫府後,柳一條也藉機向公孫文達辭行,他還要去置備春耕時的糧種。三十二頃耕地,光糧種怕是也要用上四、五百斤。而且選糧種也是個細活,他要及早行動纔是。
杜子貴不知安的什麼心思,在柳一條離開公孫府後,他也急急向公孫文達告辭,騎着馬竟從後面直向柳一條跟來。
柳一條見此,不禁輕皺了皺眉頭,不知這杜家的公子到底是想怎麼樣。索性他便拍了拍柳無痕的腦袋,示意它緩下腳步,停在一邊,恭候着杜子貴的到來。
“柳兄,有勞柳兄在此等候小弟了。”杜貴坐在馬上,衝柳一條拱了拱手,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神情,還羨慕地看着柳一條跨下的小驢,讚歎道:“沒想到柳兄的毛驢竟還是一頭神駒,趕起路來竟比小弟的白馬還要快上幾分。”
柳一條也衝他拱手還禮,道:“杜公子過獎了,只是一代步工具而已,值不得杜公子如此大讚。不知杜公子這一路來追尋一條,所謂何事?”
杜之貴翻身下馬,走到柳一條的近前,笑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小弟與柳兄一見如故,特來與柳兄結交一番,還望柳兄不要見怪。”
結交?剛纔還在公孫賀蘭面前含沙射影着想要對他不利的人,此刻卻跑來想要與他結交?
這是一個虛僞的人,柳一條看着還是滿臉笑意地杜子貴,心裡對他做出了這樣的憑價。
“杜公子厚愛了,一條只是一粗鄙的農夫,怕是有些高攀不起吧。”柳一條的表情有些冷淡。不過杜子貴卻好似根本沒有察覺,仍是熱情地向柳一條說道:“一條兄過謙了,能得楊叔和公孫伯父大讚的人,豈會只是一農夫?小弟這是誠心結交,還望一條兄不要推辭。”
“杜公子也認識楊叔?”柳一條的面色緩了緩,楊伯方能與公孫府交好,保不全與杜家也是如此。
“當然,”杜子貴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杜、楊兩家乃是世交,前隋時我祖父便多蒙楊老將軍照顧。現在家父與楊叔也是多年的好友。一條兄可能不知,家父前些時日可是經常在小弟面前提及一條兄。一條兄的那個象棋可是深得他老人家的喜愛啊。一直嚷嚷着要請一條兄到府上一敘呢。”
杜賢,也就是杜子貴他老爹,杜家的現任家主,柳一條以前倒是曾聽楊伯方提起過。是個老實人,胸中無甚才學,遠不及他在京爲官的胞弟杜仁,要不是他是杜家的長子,這個家主的位置卻也輪不到他來坐。
“前幾日因爲匆忙,沒有與一條兄長敘,回到家還被家父給痛罵了一通。今日有緣又與一條兄相遇,小弟說什麼也不能再次錯過,小弟想請一條兄到鄙府一敘,不知一條兄可否賞小弟一個臉面?”杜子貴拱着手,面帶着微笑向柳一條邀請道。